又笑?
果然大大地不对劲。
宋茹甄斟酌了一下用语,道:“我们已经和离了,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既然已经走了,那你又跑回来做什么?别拿什么最后一件事没做当理由,我可不信。”
她实在想不通褚晏冒着高热也要跑回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褚晏微微蹙眉,沉吟道:“我在外面,听说你受了重伤,生死未卜。”
受了重伤?生死未卜?
宋茹甄愣怔了一瞬后,总算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
这些说来都怪阿时当时太大题小做了,她其实是为了监察御史的月课,要去一些县城里暗中巡查,但阿时不想让她走的太远,只准她在华京附近的县城里巡查,竟然还要派着裴易领着禁军一路护送。
她肯定不答应啊,她是去巡查的,说确切点是暗访摸排的,带着禁卫军出去还怎么查?
好像生怕对方不知道她来,抓紧一切时间将罪证赃物都藏好似的。
所以她就瞒着阿时,准备偷偷溜出去微服私访,不料,却被齐明箫撞了个正着,齐明箫一反常态地缠着她问东问西的,就是不放她走。
为了不惊动他人,她只好带着齐明箫一起去了定州县城。
他们二人悄悄地在定州县城打听定州县令侵占良田一事,本来已经有些眉目了。谁知当他们二人骑马去搜集罪证时,经过一处村落,有几个小孩突然冒了出来,放响了炮竹,惊到了她坐下的马。
坐骑失控跑了出去,她一时没抓牢,就被马甩在了地上,险些被马踩死。
幸亏齐明箫反应快,赶过来及时救下她,不过她当时坠马时,脑袋一不小心磕在了地上,因此整整昏迷了五日。
一众太医看过后,都说只受了点皮外伤,断了一只胳膊,昏迷不醒大概就是因为她太累了,并无什么大碍。
但阿时见她一直不醒,就觉得一定是这些太医们无能,于是兴师动众地张贴皇榜,开始向天下重金求名医入华京替她医治。
其实早在皇榜张贴出去的第二天,她就醒了,除了胳膊有些痛,其他一切良好。
只是让宋茹甄没想到是,这皇榜一贴,竟然能传到褚晏的耳朵里,还能把褚晏给惊地重新跑了回来。
一时间,宋茹甄都不知道这到底是福还是祸了……
宋茹甄接道:“所以,你跑回来是为了看我死了没有?”
褚晏用一种异常炙热的眼神,深深地注视着她,缓缓道:“我想见你,很想。”
“……”
宋茹甄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明明褚晏说的每个字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后她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一阵风中凌乱后,宋茹甄冷静地想:
褚晏说他是想见她,所以才回来的?
心突突一跳……
下一瞬,宋茹甄陡然清醒了过来。
她对自己说过,她所有的越界都已经,也应该止步在和离书签下的那一刻。
褚晏回来了又怎么样?难道他回来了,他说她想她,她就得感动的立马接纳他不成?
她宋茹甄还没那么贱。再说,以目前种种迹象表明,褚晏他显然居心不良。
宋茹甄高傲地扬起下颌,清冷地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本宫也不是你相见就能见的人。”
“不。”褚晏忽然道。
“?”
褚晏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道:“有关系,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公主的……清客。”
“……”
宋茹甄仰头望天,头上只有层层叠叠的朱漆斗拱,没有什么天雷滚滚,所以她没有被雷劈,她很清醒。
她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试探:“褚晏,究竟是你的心上人死了?还是你被心上人给抛弃了?”不说出宋妍霜的名字,是她这个失败者最后的一丝尊严,她相信褚晏明白她指的是谁。
褚晏紧紧地盯着她,那眼神犀利地像是要洞穿她的内心似的。
沉默了许久后,他才道:“你也知道,我被心上人给抛弃了?”
他的心上人不仅抛弃了他,还抛弃了他两回,他这次回来,就是找她负责的。
果然如此!
原来如此!
虽然褚晏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奇怪,像是兴师问罪似的,但不妨碍她领悟到了其中的精髓
那就是褚晏竟然被宋妍霜抛弃了。
看来他们不仅见面了,竟然还闹掰了。
难道是宋妍霜想着自己已嫁人妇,怕是配不上褚晏,所以婉拒了褚晏?
然后褚晏大受打击,心中怨愤不已,所以跑回来打算破罐子破摔地玩弄她,引诱她对他动心,最后再将她狠狠抛弃,以泄她当年让他们有情人分离之恨?
这样的事情褚晏之前不是没干过。
宋茹甄吞了吞口水,她对于自己的这个猜想顿时抱有十分的肯定,不然完全解释不通褚晏为何会有如此的巨大转变。
一想到褚晏抱着的竟是这样的目的,宋茹甄顿时没好气了,趾高起来了,气也扬起来道:“那就等病好了,赶紧给本宫滚去清客该住的地方,别在这里碍眼。”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褚晏突然喊了声:“公主。”
“?”宋茹甄扭头绷着脸看着他。
褚晏缓缓笑开,然后坐在床上冲她拱手:“遵命。”
宋茹甄:“……”
“本宫的绷带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拆?”宋茹甄烦躁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她已经困在公主府里一个半月了,这一个半月里朝也不能上,事情也不能查,月课之约再这么下去就成笑话了,好不容易争来的官位眼看就要坐不稳了,宋茹甄能不烦躁嘛。
徐太医还在不疾不徐地说:“回公主,伤筋动骨一百天,公主手臂上的绷带至少还得两个月。”
“什么,两个月?太久了,半个月内必须拆掉。”
徐太医苦劝道:“公主,万万拆不得,若是落下后遗症,公主这手臂可要一辈子受影响的啊。”
宋茹甄突然停下来问:“会残吗?”
徐太医道:“残倒是不会,就是会……”
宋茹甄不耐烦地打断道:“只要不残就行了,本宫可不想因为断一只手臂就被困在公主府。”
“公主啊……”徐太医本来还想苦口婆心地劝一番,突然有人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徐太医一扭头,就看见褚晏那张光风霁月般的天人之颜冲他微微一笑。
褚晏道:“徐太医,我来劝她,你先下去吧。”
“是,驸马爷。”徐太医感激不尽地拱了拱手。
宋茹甄听见褚晏的声音,扭头一看,便见褚晏今日穿着一身淡雅的广袖素袍,头发半束在后,说不出的风流潇洒。他的背上似乎还背着什么东西,用锦布包裹着,冒头处四四方方的,看着像是把七弦琴。
“你来做什么?”
褚晏十分淡定道:“我来尽一个清客的本分。”
宋茹甄蒙了蒙:“什么本分?”
褚晏取下背后的东西,走到不远处的琴台处敛衽落坐,然后取下背上的东西,慢条斯理地打开,果然是一把一看就不凡的七弦古琴。
他随手勾弹了两下,琴声顿如泉水叮咚,散在静谧的寝殿里。
“献艺。”他抬起头,那双似抛了光的黑眼珠子十分玩味地盯着她,勾了一下唇道。
宋茹甄:“……”
作者有话要说: 宋茹甄:请叫我最强脑补王。
作者:哎,你这都补的啥捏,风月话本子看多了吧,小宫女小太监们给你讲乱七八糟的故事听多了吧。
【别问女主为什么g不到男主的真心,问就是女主心虚,不敢想。】【骚包开窍变风骚,这样的褚晏你们喜欢吗?】
第47章 开窍(三)【一更】
宋茹甄以前觉得,如果整个华京里面,真论起死皮赖脸起来,她敢说第二,可没有人敢说第一。
然而,最近,她总算见识了谁才是华京真正第一死皮赖脸之人。
原本以为利用清客低贱的身份故意做贱刺激褚晏,不说让褚晏知难而退吧,但总该让他觉得没脸见人吧。
褚晏倒好,不仅不退,反而迎难而上,自告奋勇地天天跑来给她弹琴。
美其名曰
献艺。
她还没理由赶他,因为她府里的这些清客都是十八项才艺拔尖的,既然拔尖自然不能埋没了才能,所以隔三差五地就有人跑到她面前献艺,才艺献得好时,还会有赏。
这早已经成了公主府里的常态。
所以此时,宋茹甄只有一种搬了石头狠狠砸了自己脚的烦闷憋屈。
她歪在几案上,手指百无聊赖地在桌面上胡乱地敲击着,目光恨不得变成眼刀,直接挑断褚晏手下流水般颤动的琴弦。
不是因为褚晏弹的不好听,相反的,褚晏的琴技堪称一绝。
只可惜她不是子期,也没有子期寻觅知音的心,静不下心来欣赏褚晏高超绝伦的琴技。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褚晏这个不请自来的妖精赶走。
一曲毕,褚晏问:“好听吗?”
宋茹甄拖着调子道:“不好听。”
褚晏蹙了蹙眉,道:“看来我今晚回去还得再改改,改好后,明日继续弹奏给你听听。”
宋茹甄一听,忙坐直身子恭维道:“我说笑的,你弹的非常好听,此曲可谓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听,堪称仙乐。”
褚晏笑:“既然如此,明日继续。”
宋茹甄:“……”
粗口怎么爆来着?
都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宋茹甄一向自诩她就是那个压着道的魔。
这不,她很快想到如何为难褚晏的法子。
宋茹甄优哉游哉地歪在榻上吃着葡萄,不远处的琴台上,一名白衣清客正在抚琴,悠扬的琴声在房内回荡着。
宋茹甄微微蹙了蹙眉,也不知是这几日听褚晏的琴听出了境界,把耳朵给养叼了,还是这些清客们的琴技毫无进步,她忽然间竟觉得有几分难以入耳。
不过为了对付褚晏,她只能先勉为其难地听下去。
过了一会儿,褚晏果然又背着他的琴来了。
褚晏进屋后,看见琴台处已经有一名清客正在抚琴,眉心微微一蹙。
宋茹甄暗觑着褚晏的神色,暗笑:啧啧,果然生气了。
她冲褚晏晃了晃手中的一串葡萄,一本正经地说道:“褚公子,你来晚了,今日已经有人来献艺了,请回吧。”
褚晏抿唇看了宋茹甄一眼,那一眼竟有一种好像拿她甚感无奈的宠溺之意。
宋茹甄笑不出来了,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看见褚晏不仅没被为难回去,反而面无表情地走到琴台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正装抚琴的清客。
那清客大概是摄于褚晏身上的压迫力,慢慢停止了抚琴,抬眼不安地看着褚晏。
褚晏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放在琴台上的七弦琴上,轻轻摁了下去,琴声戛然而止。
宋茹甄皱了皱眉。
清客不明所以。
紧接着,人又见褚晏张开修长的虎口,一把抓住了七根琴弦开始慢慢往上提起,清冷的目光一直淡淡地直视着那名清客。
那一瞬间,仿佛褚晏提的不是琴弦,而是那个清客的心,因为清客脸上的惊恐,明显地跟着七根琴弦的上升而增加。
那琴弦绷的极紧,常人能拉一根起来已是不易,褚晏竟然一下子能拉七根起来,七根琴弦在他的手中竟像是七根面条似的,任他玩弄。
清客一口气吊着,不敢松下。
褚晏似见差不多了,撒开手指一松。
清客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
谁知他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一阵尖锐刺耳的“咔嚓嚓”声,再看他面前的七弦琴,七根琴弦竟然全部从中间断裂开了。
然后他就听见褚晏用很漫不经心地语气对他说:“抱歉,一不小心弄断了你的琴弦,下次还你一把新的。”
一不小心……
“公,公主,小,小的……”清客立即起身,颤抖着冲宋茹甄拱手,话都说不利索了。
宋茹甄瞧着那名清客的怂样,暗叹了一口气,冲他快速地挥了一下手:“你先退下。”
那清客立即逃也似的抱着他的破琴溜了。
清客走了,位置空了出来。
褚晏堂而皇之地坐了上去,慢条斯理地取出他的琴放在了琴台上。
宋茹甄再也淡定不了了。
本来她是故意叫了一个会弹琴的清客来,就是为了让褚晏看看她已经有人献艺了,以后都不需要他来了,谁知褚晏竟然随手把人的琴弦给挑断了,还直接把人给吓跑了。
她下榻气呼呼地走到褚晏的面前瞪着他:“褚晏,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褚晏低头摸了下自己的琴弦,淡淡道:“他弹的没我好。”
宋茹甄不解:“你怎么知道他弹的没你好?”
褚晏道:“猜的。”
“……”
宋茹甄气息一滞,险些气背过去。
之前她怀疑褚晏是被宋妍霜抛弃了,所以回来故意玩弄自己,勾引自己,好让她动心再把她也给抛弃了。
如今看来,她猜的不完全对,褚晏这分明是回来报复自己的,他这是想活活气死她!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褚晏能有如此气人的本事。
褚晏仿佛也猜出了她心火正大,勾了一下琴弦,一阵清音荡出,褚晏微风振箫一般的声音同时响起:“静心。”话落,琴起,瑶光殿里再次响起他那行云流水一般沁人心脾的琴音。
宋茹甄转身背对着褚晏,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强行平复内心的暴躁,一边暗暗告诉自己不要上褚晏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