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了自己的优势所在,在接案子的时候就会衡量这个案子的胜算有多大,在法庭之中,她永远能四两拨千斤。
诚如当初的赵律师所言,她的风格就是“温柔一刀”。
看似温柔极致,但暗藏锋芒。
她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宝剑,所到之处无往不利。
可风头过去便是风头过去,这些案子太小,根本引不起众人注意。
江攸宁这个名字不会再像当初那样被人好奇地提起。
直到——她代理了一个女明星的案子。
再次一战成名。
女明星是很有话题度的国民影后,跟老公在荧幕前非常恩爱,但突然将丈夫告到了法院,因为丈夫嫖-娼。
这件事的国民度很高,得益于闻哥是娱乐圈内部人员,这个女明星找到了江攸宁来帮她打这次官司。
又是一次很难找证据的案件,而且男方的代理律师是崔明。
没想到之前错过,这次竟又对上。
可江攸宁早已不复当初青涩,她找证据游刃有余,而且总能从细节化的地方找到突破口,在法庭上,她的证据或许不是最有益的,但在双方证据都不算很足的情况下,她一定能从某个角度以最柔和的态度勾动所有人的恻隐之心。
最后,女明星成功离婚,江攸宁赢得诉讼。
江攸宁这个名字,再一次被人提起。
前有沈岁和,后有崔明。
天合律所仿佛成了江攸宁成功路上的奠基石。
这案子结束以后,江攸宁再度成为了律圈公众号标题的热门人物。
甚至有好事者更直给的标题是#江攸宁专克天合律所#,路童把这篇文章转给江攸宁的时候,江攸宁正在忙着梳理下一个案子的案卷事实。
她打开之后扫了眼,一笑置之。
对她来说,她如今不是在跟任何人比较。
她只是在把过去遗失的时光补回来。
同时,还有那些未曾拿到的赞美和荣光。
-
“啊。”裴旭天坐在沈岁和办公室里,再一次感叹,“太强了太强了。”
沈岁和从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起头,“这已经是你说得第五遍了。”
自从知道江攸宁胜诉之后,裴旭天就坐在他办公室里以没五分钟说一遍的频率来说这句话,沈岁和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我这不是感慨么。”裴旭天啧了声,“她赢你这个门外汉也就算了,竟然能赢崔明,非常可以。很强。”
沈岁和:“……”
他抬起头淡淡地瞟了眼裴旭天,“你不是说她争议解决也做得很好么?赢崔明怎么就这么惊讶?”
“你不惊讶吗?”裴旭天问。
沈岁和摇头,尔后又点头,“有一点。”
其实主要还是崔明在这方面太权威了。
当初挖崔明到他们律所的时候可用尽了办法,去年崔明赶上那事,沈岁和接手他的案子,得知输了以后,崔明对沈岁和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尤其知道沈岁和还将华峰起诉了之后,更是觉得这人有病,已经多次在开会时跟沈岁和对冲了。
而沈岁和这半年多来接的案子虽不多,但胜率仍旧百分之百。
只要不碰婚姻法,他就是永远的王。
即便如此,崔明仍旧不服沈岁和。
这次输给江攸宁,也正好挫挫他的锐气。
“沈先生。”裴旭天忽然调侃道:“请问你的前妻在离开你之后事业发展得如此之好,你有什么看法呢?”
沈岁和:“……”
他翻了个白眼,低下头继续看卷宗。
自从跟阮言分手之后,裴旭天是一句人话不讲。
“老沈。”裴旭天笑道:“你别避而不谈啊,说说你的感想。”
沈岁和:“……跟你有屁的关系。”
裴旭天:“……啧,你就是羡慕嫉妒后悔。”
沈岁和随手拿了只笔扔在他身上,“我看你是太闲了,滚吧。”
裴旭天笑:“就是来看看你心情如何。”
“挺好的。”沈岁和说:“如果不看见你,心情会更好。”
裴旭天:“……”
最终,裴旭天离开办公室。
沈岁和也看不进卷宗,他坐在宽松的办公椅里,身子往后一仰,彻底放松。
感受?
其实有点酸涩。
但更多的是骄傲跟自豪。
江攸宁离开他之后,是闪闪发光的江律师,是能够站在法庭上跟崔明之流对峙的厉害人物。
他又想起了去年站在法庭上跟她对峙的那一幕,那会儿她还怀着漫漫,站在那里的时候,沈岁和就觉得她应当是属于法庭的,她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诉讼律师。
但没想到,她的成长速度如此之快。
快到令人咂舌。
其实他也有见证她的成长,在他每一次去江家看漫漫的时候,他都能看到江攸宁伏案看书,她的投入度非常高,看得非常认真,偶尔会问他一些问题,但更多时候对他避而不见。
能够赢崔明,他相信江攸宁一定付出了比崔明多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
她生来就适合做这件事情,她的勤奋也让她弥补了过去的不足。
沈岁和记得她当初问自己能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诉讼律师之时,眼神里满是不确定。
但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沈岁和却否定了她。
可江攸宁用事实证明,她做到了。
沈岁和想,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会对那时候的江攸宁说:你很棒,你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诉讼律师。
但他没有时光机器。
错过的便是永远错过了。
他忽然意识到,当初那些话对江攸宁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他灭掉了江攸宁那仅存的希冀。
沈岁和确实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尤其是在日常相处上。
他觉得对亲近的人应该说实话,因为他喜欢听到实话,可忘记了有时实话会伤人。
时隔很久,尽管知道无用,但他还是给江攸宁发了一条短信。
【江攸宁,对不起。你很棒,你是一名优秀诉讼律师。】
若是放在以前,沈岁和就算知道当初做错了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道歉。
因为错了的就是错了,就算道歉也无法弥补之前造成的伤害。
没有用。
而他从不会去做没有用的事情。
但他这时候发短信完全是想到了江攸宁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做不做是你的事,听不听是别人的事。
有没有用这件事,应该交给对方来判定,而不是由你内心兀自审判。
-
收到这条信息的江攸宁觉得莫名其妙。
她没回,但晚上下班,在家里看到了沈岁和。
他正在客厅陪漫漫玩。
漫漫已经会爬会坐了,大人跟他说话,他也能隐约听懂。
沈岁和坐在专门给漫漫铺的爬行垫上,跟漫漫玩骑大马,漫漫坐在他脖子里嘎嘎乐。
江攸宁对这情形已经见怪不怪。
自从有了漫漫后,沈岁和的高冷形象荡然无存。
他仍旧话少,但陪着漫漫玩的时候几乎是有求必应,有一次漫漫直接顺着他的身子往上爬,他就把漫漫抱起来骑大马,漫漫拽他的手,揪他的头发,然后……这就成了漫漫最爱的游戏。
有一次竟然想顺着江攸宁的身子爬到脖子里,江攸宁直接把他薅下来,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非常严肃地对他说:“妈妈头发少,经不住你薅。”
漫漫:“……”
漫漫哭了。
哭声响彻房间,但没人管他。
在这件事情上,江攸宁不会妥协。
于是,漫漫更喜欢沈岁和来了,每次看到沈岁和来,他都会笑得眯起眼。
听到开门的动静,沈岁和回过头看江攸宁。
漫漫也看她,还歪着头咯咯笑,估计是太开心了,手里一个用力,揪着沈岁和头发就不放,沈岁和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倒吸一口冷气。
即便如此,他都紧紧拉着漫漫,生怕把他掉下来。
“你回来了。”沈岁和礼貌性地跟她打招呼,但还是略有些尴尬。
江攸宁只敷衍地点了点头,嗯了声。
自从她回来,沈岁和的目光便黏在她身上,但又不敢看得太过分,等漫漫玩累了,睡了,江攸宁从他怀里接过漫漫,放到婴儿床上,沈岁和就在门口站着。
房间里静悄悄的,沈岁和背靠着门,忽然道:“对不起。”
他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比以往多了几分温度。
“以前,是我轻易否定了你。”
江攸宁微微抬眼看他,终于知道他今天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她盯着他看,正好跟沈岁和的目光对上。
许久之后,她笑道:“已经过去了。”
沈岁和说:“我知道迟来的道歉应该没用。但你说过,有没有用这件事应该交给当事人评判,所以我欠你一个道歉,我现在说。”
江攸宁的舌尖抵着口腔,下意识道:“你欠我的仅仅是一个道歉吗?”
第75章 Chapter 75 若离婚不自由……
房间里的氛围寂静。
江攸宁的语气虽然很温和, 但那话里暗藏锋芒,沈岁和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顿了几秒后,他说:“我……”
可话刚开了个头, 江攸宁便兀自打断, “没事。”
她转身离开房间, 途径沈岁和身侧时,声音清冽,“都过去了。”
说再多也没有意义。
过去既不能重来,她们也不会重新开始。
已经造成的伤害在如今道再多的歉也于事无补。对江攸宁来说, 她早已放下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的生活中不需要只在意沈岁和一个人的评价, 也不需要把他的评价字字句句放在心上, 她所需要的,是自己的认可。
-
江攸宁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休完产假后重新步入职场的过程有些艰难,但幸好她还有方涵帮衬, 再加上步步积累,赢得了女明星案之后再次声名鹊起, 从低谷到巅峰也不过几个月而已。
案件胜诉后, 江攸宁成为了各大公众号的“宠儿”。
总有人在剖析她的私事, 譬如单亲妈妈,十个公众号里会有九个写道“为母则刚”,她看了也都是一笑置之。
都是些虚名。
但这些关注度给她带来的不止有虚名和众人异样的眼光,更多得还是越来越多的客户来找她代理官司,江攸宁的选择权越来越多。
4月底,江攸宁约见了一位当事人, 在见面聊过之后她决定接下这个案子。
当事人今年46岁,跟丈夫结婚23年,育有两个孩子, 大女儿今年20岁,正在国外留学,二儿子今年18岁,刚考上华北师范大学管理系,跟曾嘉柔一个学校。
她跟丈夫提出离婚,但丈夫不同意,所以想要起诉,向法院申请诉讼离婚。
她的婚姻中没有家庭暴力,也没有出轨等狗血事件。
但她就是觉得这样的生活过得非常绝望,所以等到两个孩子都成年之后,她向丈夫提出了离婚,但今年50岁的丈夫却觉得她小题大做。
起因是当事人喜欢跳广场舞、打麻将,但丈夫更喜欢看书下棋,家里所有的家务事都是当事人在做,而当事人如果因为跳舞回家晚了,必定会被丈夫唠唠叨叨,他不会骂人,也不会动手,但就是絮叨,这是一种能归到关心里,也能归到嫌弃里的情绪行为。
事件真正的爆发也不过是当事人跟姐妹们通宵打了个麻将,回来之后被丈夫絮叨,扰得她不能睡觉,当事人直接提出了离婚,而且越想越觉得应该离。
在跟两个孩子说过之后,两个孩子也都觉得她是错误的那一方,让她不要那么大脾气,在中间说和了半天,但当事人却打定了主意要离婚。
她跟江攸宁说:“我22岁和他相亲,23岁嫁给他,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年,他没洗过一个碗,没有拿过一双筷子,家里所有的家务事都是我在操持,我做了23年的全职太太。年轻的时候过年去他家,他的姐姐妹妹都是坐着的,只有我跟他妈在厨房忙碌,他从没体谅过我一次,因为两个孩子,我几乎从没跟他吵过架。所有事情,但凡我能做的我都做了,他下棋时喝得茶水都得是我泡的,我真真是伺候了他大半辈子,如今我找到了一点兴趣爱好,他一点都不支持我,甚至觉得我是在跟他作对。”
“这样的生活我过腻了。我不想一直这样跟他生活下去,我今年46岁,就算我只能活七十多岁,我也还有三十年,我不想我的一辈子一直在伺候他。”
而当事人的丈夫在所有人眼中都算是很完美的结婚对象。
他有一份正式的工作,每个月工资七千五,再加上年终奖和奖金,年薪在十万以上,家庭条件也不错,尤其在中过一次五百万的彩票后,两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一到下班的点就回家,所有的钱也全都交给她保管;这么多年从未跟异性有过不正当关系,无论是多年轻的小姑娘想攀他这高枝,他一概拒绝。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当事人这段婚姻都是极幸福的。
所以当她提出离婚后,所有人都在反对,甚至她七十多岁的母亲说她蠢、傻、疯了,总之这个决定没有一个人赞同。
当事人却没有动摇,因为她认识江攸宁之前的一个当事人,所以被推荐到了这里来,她说,她不在乎能拿多少钱,就只是想跟他离婚。
两个孩子大了,他们有他们的人生,所以她不需要再继续委曲求全过这段众人眼里完美的婚姻,幸福或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
江攸宁跟对方见面的时候,对方并没有代理律师。
他是很俊朗的一个老头,哪怕如今已经50岁,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但不难看出,他年轻时应当是帅哥一枚。
他说话也是极儒雅的,但只要一提到离婚两字,他的表情就变得不耐烦,一口咬定江攸宁的当事人是出轨,不然不会这么坚定要离婚,还说如果江攸宁代理这个案子,那她就是助纣为虐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