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他折腰——容烟
时间:2021-03-14 10:17:44

  走过一盏又一盏昏黄的路灯。
  那些人说得话在他脑子里三百六十度立体式环绕播放,其实他不是觉得那些人说得不对或是怎样。
  因为她们没有跟江攸宁日常相处过,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更不知道江攸宁经历了什么,她们所知道的不过是媒体揭露出来的冰山一角罢了,从结果倒推事实,有人觉得是他的问题,有人觉得是江攸宁的问题。
  但她那样的锋芒毕露也不过只是在法庭上而已。
  哪怕是离了婚,在私下里她也没有真的朝他发过火,跟他一直小心翼翼有关,也跟江攸宁的性格有关。
  他只是觉得,那些人口中的江攸宁一点也不真实。
  她们都不了解江攸宁。
  想不到,母老虎这三个字竟然有朝一日能跟江攸宁扯上关系,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沈岁和脑子里乱哄哄的,风吹着,把他的酒意吹得更浓了一些。
  裴旭天那一连串消息发来的时候,沈岁和正坐在路灯下的长椅上,低敛着眉眼看自己的脚磨着地上的石子,他很无聊,心情也很低落。
  莫名其妙的,没有来源的。
  或许也不是没有来源。
  因为他好像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一些不由他自己控制的事情,但这时候意识到,他好像也并不能做什么。
  所以他很低落。
  盯着屏幕,他也没有回消息的欲望。
  于是戳了个句号过去。
  裴旭天:【什么意思?】
  沈岁和:【有吃药。】
  裴旭天:【情况有好些么?】
  沈岁和:【时好时坏吧。】
  裴旭天:【具体?】
  具体?
  沈岁和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样。
  他大多数时候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绪是可以控制的,但也会失控的时候,但总体来说比之前好了很多。
  如果他不接到曾雪仪的电话,不需要回那个家的话,他的情绪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稳定。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很讨厌回那个家了。
  上次回去还是清明节,也就是他生日那天,他和往年一般跪在沈立牌位之前,盯着“亡夫沈立”那几个字,他第一次觉得很恨。
  恨为什么他的父亲要走得那么早?
  恨为什么他的母亲要变成现在这样?
  恨为什么他没法过正常人的生活?
  一切的源头都是沈立的死。
  那一刻他甚至在想,当初沈立带着他一起死也好,或者在很多年前他从楼上掉下去,或是在煤气泄露的时候死掉也好,都好过像现在一样痛苦。
  他的脑海里想了很多很多事,但他一句话都没说,仍旧跟往年一样完成了对沈立的祭拜。
  那是他的父亲,旁边是他的母亲,但这两个人,他竟一个也喜欢不起来了。
  那天是他三个月以来情绪最低落的一天,低落到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他又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尔后吹了一夜的风。
  之后情绪又好了许多。
  其次便是现在。
  他知道自己好像碰了些他不能碰、也不该碰的东西,但他控制不住了。
  所以恐慌,所以悲伤。
  他在长椅上坐了会儿,这城市灯火通明,车流如梭。
  看似温暖,实则空荡。
  他坐着发呆,不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接起来,但一开口声音就带上了几分哑,“喂。”
  “沈岁和。”江攸宁特别严肃地喊他的名字,“你在哪儿?”
  沈岁和愣怔了下,尔后编了个谎,“回家路上。”
  他不想让江攸宁知道他在街上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游荡。
  很挫败。
  “你妈呢?”江攸宁带着几分急促问道。
  沈岁和发懵,“家里吧。不清楚。”
  距离他跟曾雪仪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一周,上次打电话也无可避免的吵了一架。
  曾雪仪让他回家,他说工作忙。
  两人说着就争执了起来,最后由曾雪仪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为结束。
  那天挂断电话后,他在家里砸了很多东西。
  躁郁症发作严重,之后吃了药才克制住。
  这会儿江攸宁问起来,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些事,眉头皱起,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调节自己的情绪,怕对江攸宁也情绪不可控。
  江攸宁却没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严肃道:“你现在立马去看,你妈到底在哪儿。”
  “怎么了?”沈岁和问。
  江攸宁那边压着怒气道:“漫漫丢了。”
  沈岁和:“……”
  仿若晴天霹雳砸下来,沈岁和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今天傍晚我妈带着漫漫去超市,不过转身功夫,漫漫的婴儿车就被推走了。”江攸宁飞速给他说了经过,“通过调监控才看到是一个女人推走了漫漫。”
  “是……我妈?”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沈岁和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整个人都好像掉入了数九寒天的冰窟之中,冰寒彻骨。
  “是。”江攸宁终是压不住了怒火,“你去找!看你妈把漫漫带到哪去了!我已经报警了!但是查到中途,线索断了。”
  说到这,江攸宁已经哽咽。
  沈岁和几乎是下意识安抚她,“没事没事,我去找,漫漫会没事的。”
  “狗屁!”江攸宁爆了粗口,扯着嗓子吼道:“你妈那么疯,谁知道她会对漫漫做什么?!要是漫漫受一点伤害,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还有你!都逃不过!”
  沈岁和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几乎下意识咬着自己的手背来分散疼痛,从喉咙里又酸又涩地挤出几个字,“我知道。”
  “我去找。”
  “你别担心。”
  他说得含糊不清,江攸宁也不想听他再说,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的声音无休止的响起。
  突然之间,沈岁和好像回到了那个夜里。
  刺耳的声音在空荡的医院走廊里响起,他至亲的母亲披头散发的质问医生,质问所有人,他上前去安抚,但沉痛有力的巴掌一下下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母亲说:“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啊!”
  “你才是个扫把星!”
  “好好的生在了清明,你爸也被你克死了!”
  “你满意了吗?怎么死的人就不是你啊!”
  热风裹挟着潮意吹过他的身体,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漫漫。”他站在路边低声喊漫漫的名字,但没有人应。
  “没事的。”他如是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漫漫会没事的。”沈岁和快把自己的手指咬下来,只有这样才能迫使他冷静下来,效果虽然微乎其微,但也有一些。
  但是怎么会没事啊?!
  他最了解曾雪仪了不是吗?
  她为什么要带走漫漫?她到底想做什么?
  沈岁和什么都不知道。
  啊!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沈岁和的手指蜷缩起来,他紧紧地咬着,他的心脏跳得比平常快很多,他这会儿根本冷静不下来。
  忽然,电话响了。
  沈岁和立马接起来,哑着声音喊:“舅舅。”
  “岁岁。”曾寒山说:“你妈发现了股权转让书,我怕她……”
  话没说完,沈岁和便道:“迟了。她把漫漫抢走了。”
  此刻,他的嘴里都是血的腥味,脑子也才算冷静下来。
  沈岁和挂了电话,他踱步到路边打了辆车,“去骏亚。”
 
 
第77章 Chapter  77   我死后,所有……
  在去<骏亚>的途中, 沈岁和给裴旭天拨了电话过去。
  裴旭天被誉为“律圈小公子”,家中人脉不可小觑,江攸宁那边没能查到的, 或许他能有办法。
  “在哪儿?”沈岁和问。
  裴旭天愣怔, “刚进小区。你声音怎么了?”
  听着沈岁和像在哭, 声音带着哽咽。
  “没事。”沈岁和深呼吸了口气,“我需要你帮个忙。”
  “你说。”裴旭天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沈岁和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没事。
  沈岁和沉声道:“查我妈的行踪。”
  -
  沈岁和回了<骏亚>,输入密码进门。
  家里空无一人, 连客厅也冷清寂寥, 感受不到一丝烟火气。
  他打开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 什么都没有。
  唯有曾雪仪给沈立设置的那个房间仍旧上着锁,钥匙只有曾雪仪有,沈岁和记得她放钥匙的地方, 但翻过了也没有。
  他找了个工具,把锁撬开。
  这里仍旧昏暗, 唯有正前方供奉沈立牌位的桌子上燃着蜡烛, 烛火摇曳, 看似什么都没少,但沈岁和一眼就发现了问题。
  沈立的骨灰盒不在了。
  是一个黑色檀木的小盒子,当初沈立去世后,曾雪仪将其火化,大部分的骨灰放在盒中入了土,但留了一部分在外边, 一直都在沈立的牌位之后放着,如今消失了。
  这房间里每一个物件的摆放都是有极大讲究的,从来没人能动得了这里的一丝一毫。
  但如今……
  沈岁和不敢细想。
  他的手机不断播着曾雪仪的电话, 一直在响,但没有人接。
  几次之后,曾雪仪的电话变成了关机状态。
  从<骏亚>出来,他直奔裴旭天发的位置。
  裴旭天先去了警察局,得到部分信息后又去了交警大队,这会儿正在交警大队查路况监控,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排查。
  沈岁和到的时候,在门口跟江攸宁碰了个正着。
  她由慕老师陪着来的。
  夜深了,风有些凉。
  江攸宁只穿了件白色T恤,纤细的胳膊露在外面,浅色牛仔裤,脸上没多少血色,刚刚及肩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他的脚步忽然怔在原地,不知该先迈哪条腿。
  江攸宁红着一双眼睛瞪他,“找到了吗?”
  “没有。”沈岁和低声回答,说话时根本不敢去看江攸宁的眼睛。
  “她到底在发什么疯?”江攸宁问。
  空气沉寂。
  谁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要是漫漫有什么三长两短。”江攸宁握着拳头,“我……”
  话到嘴边,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能怎么样?
  就算是杀了曾雪仪,结果也无法更改。
  但她一定不会放过曾雪仪,还有沈岁和。
  “不会的。”沈岁和低下头看她,跟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他猩红着眼睛,嘴角还有干涸了的血迹,看上去惊心动魄。
  他朝着江攸宁摇头,眼里晶莹,重复道:“不会的。”
  江攸宁心里此刻满是对漫漫的担忧,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听他这么说更是来气,情绪再也压抑不住,“怎么不会?!”
  她站在那儿,仰起头朝他吼道:“她有多疯你不知道吗?她有多不喜欢漫漫不知道吗?你怎么就知道漫漫不会出事?!”
  “我……”沈岁和只说了一个字便噤了声。
  他知道曾雪仪有多疯。
  但他不敢去想。
  漫漫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
  他只能安慰自己:漫漫不会有事的。
  还是慕曦拽了拽江攸宁的胳膊,温和着声音打圆场:“还是先找孩子吧,现在说再多也没用。”
  沈岁和:“好。”
  江攸宁拉着慕曦快步进去,再没理沈岁和。
  沈岁和跟在她们身后疾步走,他一直盯着江攸宁的背影看。
  悲凉无限蔓延。
  -
  几人一同进去,沈岁和简单跟裴旭天打了个招呼。
  通过询问警察才得知,曾雪仪从超市出来之后,拐了没两个路口就失去了踪迹,所以只能大海捞针一般地找。
  北城这么大,藏两个人还是很容易。
  警察通过网络系统查了今晚所有酒店的入住信息,没有曾雪仪。
  而曾雪仪名下所有银行卡的流水记录,显示她最近一笔消费是昨天,在天茂国际商场买了婴幼儿的衣服。
  沈岁和把曾雪仪名下所有车的车牌号报给警察,通过系统查询,只有一辆车有今天的出行记录,但最后记录到这辆车从北城的高速出了城,之后一路向东,开到了泸县。
  看到泸县这个地名,沈岁和给赵阿姨打了电话。
  赵阿姨是之前一直在照顾曾雪仪的保姆,前段时间回了老家,记得她说过,她老家就是泸县的。
  “赵姨。”沈岁和问:“你在哪儿?”
  “我回家了。”赵阿姨说:“我儿媳妇快生了,我就回来了。”
  “那我妈呢?”
  “太太在家呢吧。”赵阿姨说:“昨天我还跟太太打了电话,她说挺想你的,你也不常回去。”
  说到这,赵阿姨叹了口气,“听阿姨的,母子没有隔夜仇,你有空啊就多回去看看她。太太这个人啊是固执了些,但对你的心是好的,再怎么说她也把你养大了不是?现在你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应该也能体谅她的辛苦,没有一个父母不希望儿女过得好。”
  沈岁和抿唇,没跟她争辩,单刀直入道:“你今天去开家里那辆保时捷了吗?”
  “对。”赵姨爽快地承认,“太太体谅我回家之后出行不方便,说家里车库闲置着七八辆车,就让我先用一辆,今天是我儿子把我带回来的,等我儿媳妇生了,我回去上班的时候再让我儿子给太太开回去,我们会小心用车的,绝不磕着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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