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他折腰——容烟
时间:2021-03-14 10:17:44

  时间久了,这忽然就成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一说就要从很多年前说起。
  她便沉默了。
  路童说得对。
  沉默久了,她便连话也懒得说了。
  原来参加辩论赛舌战群儒,现在一天说话都不超过一百句。
  原来模拟法庭她能拿第一,现在她连诉讼程序都快忘了。
  原来她特别喜欢自己的名字,现在跟着曾雪仪出去参加名流聚会,她都得称自己为沈太太。
  连姓都没了。
  不知不觉间,她失去了这么多东西。
  她不是江攸宁了。
  江攸宁应该不是这样的。
  但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从喜欢沈岁和的那一刻起,还是从嫁给他的时候?
  江攸宁想不起来了。
  她看似平静的前半生里,其实波涛诡谲。
  一场车祸差点让她没醒来。
  后来她醒了,脚也废了。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配了。
  嫁给沈岁和,她觉得自己是高攀。
  并且这种念头还在她心里不断扎根生长。
  江攸宁闭着眼。
  眼泪顺着侧脸划下来,落在玻璃车窗的缝隙间。
  隔了很久。
  辛语的车停在了万荣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江攸宁缓缓睁开眼,眼睛湿润,泛着红,但在灯光微弱的车里看不真切。
  “做什么去?”江攸宁问。
  “吃饭。”辛语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下车,“我大中午的把你接出来,你就让我饿着?”
  “那肯定不会。”江攸宁笑着下车,“想吃什么,我都请。”
  “就那种人均消费三千的地方。”辛语说:“我不挑。”
  最后三人去吃了涮肉。
  味道浓郁的白色汤底在铜锅里咕嘟咕嘟,雾蒙蒙的热气从锅里蒸腾而出。
  正是中午人多的时候,店里人声鼎沸。
  江攸宁点了很多肉。
  路童坐在她身侧,一路上都悄无声息。
  就跟没这么个人似的。
  “你咋了?”辛语喝了口啤酒,“替江攸宁伤心呢?”
  路童翻了个白眼,“她都不伤心,我伤什么心。”
  江攸宁:“……”
  辛语就这样,不高兴的时候就喊她全名。
  高兴的时候就是宝贝、宁宁、宁儿。
  江攸宁给她倒了杯酒,“不提那些不开心的。”
  “不啊。”辛语挑了下眉,“我还等着你说那些不开心的,让我开心开心呢。”
  江攸宁:“……”
  她坐在那儿,抿着唇沉默了很久。
  服务员开始上菜的时候,她才在沸腾的环境里温声说:“让我想想吧。”
  “想什么?”辛语嗤道:“你现在记忆力都这么不好了吗?刚发生过的事儿都不能复述?就这也好意思称为法学院之光?”
  江攸宁:“……”
  辛语还是这么不客气。
  但江攸宁没有生气,她表情淡淡地,看不出喜怒。
  “我说,我会考虑离婚这件事的。”
 
 
第16章 Chapter  16   “你别气了,……
  喧闹的火锅店里。
  江攸宁说完那句话后, 辛语和路童面面相觑。
  因为江攸宁的语气太过严肃认真。
  她们都听得出来,江攸宁没有开玩笑。
  她真的动了离婚的念头。
  辛语虽然嘴上天天劝分不劝和,但她打心底里知道江攸宁是个非常有主意的人, 不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离婚。
  尽管她非常想让江攸宁离婚。
  可今天江攸宁终于说了这话, 辛语却直接哭了。
  眼泪猝不及防地掉在牛肉盘子里。
  特别大颗。
  她哽咽着声音说:“妈的!沈岁和到底咋欺负你了?!我他妈非得跟他算账不可!”
  江攸宁想哭。
  看着她这样又笑了。
  “你疯不疯啊?”江攸宁吐槽她, “你不是一直劝我离婚么?我真要考虑了你还哭?”
  “我这是喜极而泣。”辛语吸了吸鼻子,“你再这样饭也别吃了,我直接送你去民政局吧。”
  江攸宁:“……”
  “我说的是考虑。”江攸宁说:“不是决定。”
  辛语:“……”
  “快了快了。”辛语低下头吃饭,“估计很快就能听到好消息。”
  江攸宁:“行了, 吃饭吧。”
  路童在一旁道:“记得多分点财产啊, 我们还打算让你养。”
  “到时候你离了婚, 咱们三找个大点儿的房子,能住一块儿。”辛语说:“不行你们给我融点资,我直接换套大房子, 给你们挂名。”
  路童:“到时候我给你们做饭。”
  “星期天还能一起逛街。”辛语说。
  江攸宁:“……”
  “我还没离呢。”江攸宁说:“你们都开始畅想未来生活了?”
  辛语和路童同时看她。
  那眼神明晃晃在说:不然呢?
  江攸宁:“……”
  正吃着饭,江攸宁聊起了杨景谦。
  “我没认出来。”江攸宁说:“他认出我了, 要不是我记得他名字, 估计要尴尬。”
  “他啊。”路童也很诧异, “你竟然不记得他了?”
  “昂?”
  “那会儿你不是去的最早么?”路童说:“他一般都跟你差不多时间去教室,学习也超好,虽然比不上你,但在系里特别受欢迎。”
  “为什么”江攸宁问。
  路童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他帅么?”
  “还行吧。”江攸宁说:“气质很好,和他聊天蛮舒服的。”
  杨景谦说话进退有度, 玩笑适度,说话语气也很温和。
  “对啊。”路童从手机里翻了翻那会儿拍的照片,“他应该没长残吧?他长得高, 又帅,气质又好,肯定是系里的香饽饽啊。只不过一直没人拿下就是了。”
  那会儿的杨景谦总喜欢坐靠窗的位置。
  和江攸宁每次都坐第一排边角的位置不一样,他坐在后排。
  法学院的男女比例还算匀称。
  杨景谦那样的长相在人群中很容易脱颖而出。
  “有一次你俩还站在一块领了奖学金啊。”路童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完全不记得?”
  江攸宁点头。
  她完全没印象。
  “不过毕业后就没见过了。”路童啧了声,“有机会可以去去同学会,我看看谁现在混的比较好。”
  “大型攀比现场。”去过同学会的江攸宁如是答道。
  路童:“……”
  顿时没兴趣。
  几人的话题再次天马行空起来。
  正聊得热络。
  江攸宁的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沈先生。
  之前在车上,她正不高兴。
  沈岁和给她打电话,她直接就挂断了。
  这会儿她的情绪平和了许多,正犹豫着要不要接。
  辛语一把抢过了她的手机。
  看了眼屏幕。
  直接关机。
  “好了。”辛语说:“世界清净了。”
  江攸宁:“……”
  行吧。
  确实也清净。
  -
  晚上11:00。
  辛语的奥迪A6停在了江攸宁家楼下。
  “到了。”辛语说:“请你记得今天说的话,我们撤了。”
  “知道。”江攸宁叮嘱道:“路上小心。”
  车子疾驰而去。
  江攸宁乘电梯上楼。
  直梯可以直接上顶楼。
  她一个人靠在电梯的角落里,隐匿了所有的负面情绪。
  只是感觉很累。
  刚结婚的时候,她恨不得一下班就回家呆着。
  因为这是她跟沈岁和的家。
  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但现在她站在家门口。
  手搭在密码盘上,三分钟都没输第一个数字。
  悬了会儿,手又垂下来。
  她站在门口,倚着墙壁。
  拿出手机开机。
  沈岁和在晚上给她发了两条微信。
  【在哪儿?】
  【不回家?】
  发送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她在门口站了刷了会儿微博热搜,翻遍了微信消息。
  十分钟后,她才输入密码进了家。
  家里的灯全暗。
  一楼只有窗户那儿有微弱星光,是外面映进来的。
  她没有开灯,凭借记忆换了鞋,径直上楼。
  二楼也是全暗。
  沈岁和应该没回来。
  江攸宁看了眼手机。
  在会话框里戳了几个字:你回了?
  带着质问。
  而且还不高兴。
  她还以为是他回家了,所以问她。
  结果家里空荡荡。
  那他问什么?
  江攸宁径直回了卧室。
  一点儿光都没有。
  没有人气儿。
  她连灯都没开,直接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一边走一边散开头发,横着往床上一躺。
  想象之中的柔软没有到来,而是躺在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
  她伸手摸了下,特别烫。
  江攸宁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
  她尝试着喊了声:“沈岁和?”
  “嗯?”沈岁和哑着声音回答,他翻了个身,打开了小夜灯。
  昏黄的光在房间里亮起。
  他穿着那件白色家居服,心口绣着黄色皮卡丘。
  洗完澡之后,头发柔顺地垂下来,显得格外慵懒。
  “你回来了。”沈岁和问了声:“吃过饭没?”
  “嗯。”江攸宁答。
  她从自己这边把房间灯打开,骤然亮起的灯光略有些刺眼。
  沈岁和侧过脸来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
  谁都没说话。
  沈岁和不问。
  江攸宁也不说。
  仿佛今天江攸宁没有中途离场。
  房间寂静了很久。
  江攸宁看着他,伸手摸向他的额头。
  滚烫灼热。
  他反手就覆在了她的手上,眉头微蹙,“手这么凉?”
  江攸宁:“……”
  “你生病了。”江攸宁抿着唇,眼睛突然发涩。
  生病了的沈岁和反应有些迟钝。
  他躺在那儿,眼睛没有完全睁开,脑袋窝在枕头最下边,身体蜷缩着。
  “没有吧。”沈岁和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他闭上了眼睛,声音晦涩沙哑,就跟被粗粝的沙子磨过一样,“今天外边冷,你手太冰了。”
  江攸宁深呼吸了口气,“我去拿温度计给你量一下。”
  说着就要起身。
  但刚一动就被沈岁和摁住了手。
  尽管病了,但他手劲儿依旧不小,江攸宁的手腕被捏得泛疼。
  “不用了。”沈岁和的头往她手边蹭了蹭,“真没病。”
  江攸宁的手在他脖颈间放了下。
  他瞬间瑟缩。
  “没病?”江攸宁反问。
  沈岁和不说话。
  他只是握着她的手,亲昵地蹭了蹭。
  江攸宁感觉手背发烫。
  他不放,江攸宁便也没动。
  他一向如此,生病的时候特别粘人。
  和平常的他仿佛不是一个人。
  但他很少生病。
  他不是个喜欢运动的人,偶尔去健身房,身上没有大块壮硕的肌肉,但体格不弱。
  @泡@沫
  这次的病来得很突然。
  江攸宁关了灯,另一只手缓缓搁置在他的额头。
  他昏沉睡着,额头滚烫。
  她躺在他的身侧。
  昏黄灯光下,他的五官格外好看。
  睫毛又卷又长,头发松散地垂下来,大概这段时间忙着没去剪头发,都快到眉毛处。他的眉毛又浓又密,眼睛紧紧闭着,只是眉心微蹙,似是不太舒服。
  他闭着眼的时候要比睁眼时温情许多。
  因为那双眼睛,着实冰凉没有温度。
  江攸宁往前凑了下,吻了吻他闭着的眼睛。
  她记得,原来那双眼不是这样的。
  沈岁和应当是很温暖的一个人。
  但现在,他好像没了温度。
  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你生气么?”江攸宁温声问他。
  没有回答。
  沈岁和睡着了。
  隔了几秒,他的胳膊搭在了江攸宁的身上。
  在发烫的时候,他会主动靠近冷源。
  这是人的求生本能。
  他将江攸宁揽紧,灼热的呼吸悉数吐露在她的侧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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