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他忽然低声喊:“江攸宁。”
声音含糊不清,似在呓语。
“嗯?”江攸宁侧过脸,“怎么了?”
沈岁和不回答。
他什么都不说。
大抵是做梦了。
江攸宁看着他。
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还会出现在沈岁和的梦里。
只是这梦的内容大抵并不愉快。
他一直皱着眉。
房间内安静了很久后,沈岁和又喊了声:“江攸宁。”
这次的语速略快,带着几分急切。
也比之前的声音要高。
江攸宁的额头和他相抵,应该烧到了39度。
不能再拖着了。
“沈岁和。”江攸宁低声喊他。
他没有反应。
江攸宁试着起身,但手怎么也抽不回来。
他握得极紧。
“沈岁和。”江攸宁大着声音喊他。
他没应。
手心里已经汗津津的。
她伸手摩挲沈岁和的虎口,凑到他耳边,和哄孩子似的,“你松手,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沈岁和没说话,手却松了几分。
她成功抽出了手。
-
【吵架没?】
【闹离婚没?】
【他什么态度?】
辛语的微信一连串发过来。
江攸宁站在料理台前,热水壶里的水才刚刚开始沸腾,发出咕嘟闷响。
她戳着屏幕回:没有。
——他什么都没说。
辛语:呵。沈岁和开始做人了?
——不过你没和他吵吗?
江攸宁:他病了。
辛语:报应!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并向你发送了可爱信号”
江攸宁没再回微信。
热水在壶里沸腾。
她倒了一杯晾着,然后去医药箱里找退烧药。
沈岁和不经常生病。
家里也从来不备这些东西。
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江攸宁有一次半夜咳嗽,起来找药,翻遍了家都没找到。
最后惊动了沈岁和。
他开车去药店买了一堆药回来。
从此家里便备上了医药箱,常用的药是从来不缺的。
退烧药被她放在最下边,她把所有的药都拿出来,把退烧药拿出来,再把所有药放回去。
但放的时候,有的药盒直接开了,里边的药掉了出来。
少了三颗。
江攸宁皱着眉。
她看了眼药盒——头孢克肟片。
家里之前的药都吃完了。
这一箱是她一周前购置的。
所以应当是全新的才对。
她坐在地上,干脆又翻了几个药盒。
感冒药也少了八颗。
其他药没少。
这个家只有两个人。
江攸宁没喝,那就只剩下沈岁和。
他早知道自己生了病。
就在江攸宁没注意到的时候。
江攸宁坐在那儿,思绪开始溃散。
所以他昨天不喝酒,是因为吃了头孢?
江攸宁在原地发了很久的呆。
直到被人从后边紧紧抱住。
灼热的温度紧紧贴着她,他的下巴在她肩膀处蹭了下,说话都带着几分埋怨,“你走太久了。”
“沈岁和。”江攸宁和他离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胸腔震鸣。
“嗯?”沈岁和侧过脸,在她侧脸吻了一下,在她没问之前就说:“我今天感冒了。”
他说话带上了很重的鼻音。
“嗯。”江攸宁应了声,“我给你晾了水,一会儿喝药。”
“江攸宁。”沈岁和喊她的名字,竟然带着几分缱绻。
“昂?”
“你别气了。”沈岁和说:“我不知道怎么哄你。”
房间里的氛围寂静的可怕。
江攸宁平静地问:“昨天你吃头孢了?”
“嗯。”沈岁和说:“早晚一片,我都吃了。”
“那你今天怎么还会生病?”江攸宁问。
“估计打完篮球被风吹着了。”沈岁和声音越来越低,又喊她的名字,“江攸宁,你没看见我投三分球。”
江攸宁鼻子微动。
她往沈岁和跟前凑了凑,沈岁和直接吻在了她的唇上。
轻轻的,慢慢的,很温柔。
他像一只受伤的动物,缓缓舔/舐江攸宁的唇。
辗转过几个来回,江攸宁攀着他的肩膀,“你喝酒了?”
“嗯。”沈岁和含糊不清地说:“就喝了一点儿。”
“你疯了。”江攸宁推开他,“你昨天都不喝,今天喝?”
她真的很少生气。
甚至,她从来没跟沈岁和发过脾气。
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她的态度向来平淡。
能将就便将就,实在不高兴了便不说话。
前几天因为搬家的事儿吵了两句,她忐忑了一天。
上班都没心思。
但现在,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垂在地上的手指在颤抖蜷缩。
头孢和酒一起,命是不想要了么?
沈岁和真的疯了。
“我就喝了半杯。”沈岁和说。
“半杯也是酒。”江攸宁说:“不是水,喝了你会死的。”
“哪有那么严重?”沈岁和嗤笑了声,“你别大惊小怪,我这还不是活着?”
“死了就迟了!”江攸宁忍不住,大声吼了出来。
但在吼出来的同时,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吗?连头孢和酒不能一起吃的道理都不知道吗?你是想死吗?!”江攸宁气得一拳打在他心口,“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怎么那么自私啊。”
她从没想过沈岁和会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她认识的沈岁和,向来惜命。
开车上高速,稳定120迈。
从来不酒驾。
偶尔抽烟。
“沈岁和,你是疯了吗?!”江攸宁气得大吼,声音都是颤的,说完之后立马起身去厨房找手机,却还没站起来就被沈岁和抱住,他径直吻向她的唇。
“我没疯。”沈岁和平静地说:“那半杯酒,不得不喝。”
“就算是死。”
“我也得喝。”
这一夜,沈岁和疯狂到了极致。
在客厅的地毯上。
在白色沙发上。
在冰凉的茶几上。
他撕掉了江攸宁的衣服。
吻干了江攸宁的眼泪。
在两个人身体契合的那一瞬间,他附在江攸宁的耳边低声说:“我没让人欺负你。”
-
凌晨的<漫游>古堡神秘又安静。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这座漂亮的古堡。
裴旭天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手机屏幕明晃晃的亮着,页面还停留在和阮言的聊天记录上。
他给阮言打了数十个微信电话都没接。
留了近五十条言都没回。
阮言给他发的消息在下午六点。
——今天你不信我。
——我还没结婚的打算。
就这两条。
然后便借口公司有事离开。
而沈岁和这边,他也发了数十条消息,对方都没回。
他想打个电话确认一下沈岁和的死活,结果对方没接。
他坐在那儿摁了摁眉心,想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本来挺高兴的生日,现在搞得他进退两难。
朋友失联,女朋友也失联。
两个人还闹了不愉快。
他一想到下午的场景就头疼。
想得心烦,干脆就不想了。
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还是心烦。
他开了瓶酒,刚要喝便有人敲响了房门。
是杨景谦。
“你怎么来了?”裴旭天侧过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杨景谦晃了晃手里的酒,“来找你喝酒。”
“你还是那么贴心。”裴旭天关上门,“就是晚了一步。”
“可以慢慢喝。”杨景谦说。
“行吧。”裴旭天给他和自己各倒一杯,“咱们今晚不醉不休。”
“好。”
裴旭天说喝酒就是真的喝酒。
闷着头拼命喝。
甚至不需要杨景谦陪着。
他一个人喝掉了四瓶红酒。
酒过三巡,他才打开了话匣子,“我真是无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不是说好给我过生日么?他们直接闹起来了,一点儿面子不给。”
“最后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个个的说走就走,把我放在哪儿?有想过我该怎么办没?他们一个个话放在那,我尴尬的恨不得当时遁地。我现在夹在中间受气,谁都觉得我垃圾,现在我就是里外不是人。”
他越说越来气,直接蹦了句脏话,“他妈的!今天还是我生日呢。他们倒是爽了,一点儿不为我想啊。”
说着又要喝,杨景谦把酒推远了些,“裴哥,别喝了,饮酒要适度。”
“今天心烦。”裴旭天说:“本来还打算今天求婚的,戒指都空运回来了,现在什么都没了。我真是……”
他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今天的场景和他此刻的心情了。
就很复杂。
复杂到难以言喻。
“我现在就是后悔。”裴旭天说:“我没事儿叫什么江攸宁,她中途一走,给我留下一堆烂摊子。”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吧。”杨景谦说:“她不是那种会无故中途离场的人。”
“有原因好歹也说一声。她跟阮言呆一块儿,最后闷声不响走了,搞得人以为是阮言做了什么事儿,就跟欺负她了似的。沈岁和就差跟我干起来了。”
“而且。”裴旭天说到这顿了声,“沈岁和他妈的就是个疯批。他想给江攸宁出头也不用拿自己命来啊。”
杨景谦错愕,“什么意思?”
裴旭天的舌尖抵着口腔绕了一圈,说起来就窝火,“他上午刚吃了头孢,没过三个小时就喝酒,想死了吧。”
“操!”裴旭天把手机翻了个面,“这家伙还不接电话,是不是死家里了?”
杨景谦:“……”
他回忆着下午的场景。
从篮球馆回了主会客厅,沈岁和的脸色一直不大好。
他没联系上江攸宁。
阮暮旁敲侧击问阮言,江攸宁到底怎么了。
阮言不大耐烦。
会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间胶着到了极点。
勉强熬到了吃饭的时候。
阮言不知说了句什么,直接被沈岁和打断。
两人目光对视,火花四溅。
阮言勾着笑,“沈律怎么就知道她不是那种人呢?”
沈岁和盯着她,“你又怎么凭你一面之词诋毁她呢?”
“说实话也是诋毁?”阮言依旧笑着,却拿出了谈判的架势,一点儿不输沈岁和,“那我这一辈子可真是诋毁过好多人。”
“别人我不知道。”沈岁和说:“你说江攸宁,就是不行。”
裴旭天急忙出来打圆场,“行了,都是朋友。老沈,你也别在这事儿上较真了,赶紧联系江攸宁才是正经事。”
“联系不上。”沈岁和坐在那儿平静地说:“不知道受了什么委屈走的。”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刻意扫过阮言。
阮言笑了,“内涵我?沈律想说就说呗,何必拐着弯来?”
沈岁和:“所以你是承认了?”
“我可没有。”阮言说:“只是听沈律的意思,这罪名我不认也得往我身上按。”
“呵。”
“该说的我也说了。”阮言说:“要真说我有错,那应该就是我忽视了她。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儿做,我也不是她妈,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照顾她,也没有义务照顾她的情绪。”
沈岁和盯着她看,“所以呢?”
“没什么所以。”阮言说:“就这样,我知道的都说了。”
阮言眼看就在爆发边缘,裴旭天怕沈岁和再说什么过分的话,惹得阮言直接掀桌子走人,立马道:“老沈,吃饭吧。”
沈岁和淡淡抬眼,眼皮微掀,显得格外慵懒。
他唇角勾着笑,但有些瘆人。
“师哥。”沈岁和喊了他一声尊称,“我以前是不是给你们错觉了?”
“觉得我不在乎,所以能随便欺负江攸宁?”
裴旭天立马否认,“没有,我要是不重视她,会让你喊她来么?”
“喊她来当陪衬?”沈岁和看他,“或者陪聊?来了还得被嫌弃?”
“不是……”裴旭天想解释,却无从解释。
沈岁和这话就不是在跟人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