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他折腰——容烟
时间:2021-03-14 10:17:44

  她站了很久很久。
  腿麻了也不自知。
  直到沈岁和回来,他温声喊了句,“江攸宁。”
  “嗯?”江攸宁僵硬地转过了身子.
  她看着笔直站在那儿的沈岁和,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怎么了?”沈岁和问出口后便紧抿着唇。
  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了。
  两个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江攸宁就盯着沈岁和看。
  隔着一步之遥,谁都没动。
  “抱歉。”沈岁和深呼吸了口气,“我……”
  后面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都没逃脱的桎梏,该如何教江攸宁逃脱?
  可是,他话音刚落。
  江攸宁忽然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她哽着声音,甚至佯装很平静地说:“沈岁和,我感觉我病了。”
  “好像病得很严重。”
  “再也不会好了。”
  可说到最后,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无意识地蹲下来,对着地板嘶喊:“我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啊?!”
 
 
第18章 Chapter 18   我们……要个孩……
  北城的初秋是最多雨的季节。
  傍晚红霞染红的天际, 夜里便乌云密布。
  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雨就洒落人间。
  雨点在空中翻滚跳跃,落在屋檐和土地上, 疯狂洗刷着这座看似繁华瑰丽的城市。
  没放过任何一个狭小的缝隙。
  细细密密的雨点敲打着窗户, 在上边化作一道道雨线, 沿着玻璃滑落。
  地上积了一滩滩水渍。
  凌晨两点。
  江攸宁躺在床上忽然睁开了眼睛。
  脚腕处泛着细密的疼痛,就和被针扎似的。
  老天爷似乎总不凑巧。
  她白日里站了一天,正是脚腕疼的时候,偏又赶上了下雨。
  如今疼得她根本动不了。
  脚趾都蜷缩在了一起。
  白色的天花板上折射出细碎的彩色的光, 尽管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光怪陆离, 但总有缝隙能让光照进来。
  和被捏碎了的星星。
  光点斑驳。
  江攸宁睁着眼睛, 看似动也不动。
  其实藏匿在被子里的脚在拼命蜷缩。
  五根脚指头都无所适从。
  不知道该摆出什么姿势才能缓解疼痛。
  她也不敢动。
  怕吵醒沈岁和。
  晚上大哭了一顿。
  沈岁和手足无措地在那儿站了很久。
  他说:我带你去治病。
  ——你别哭。
  ——所有的病都能治好。
  甚至,他温声安慰她:“你现在这样很好。”
  他说得最多的话是:抱歉。
  睡前最后一句,不是晚安, 是抱歉。
  江攸宁知道他为难。
  甚至痛苦。
  可是,谁不痛苦
  她哭到哽咽失声。
  最后紧紧抱着沈岁和。
  她说:“你抱抱我吧。”
  沈岁和抱着她, 比以往都紧。
  他的声音都跟着哑了, “抱歉。”
  江攸宁哭着说:“没事。”
  她想:你抱抱我, 我可能就会好了。
  爱一个人好像就是这样的。
  只要得到一点点好,就觉得自己似乎还能坚持下去。
  她在暴雨中走了九十九步。
  只要得到他一个眼神首肯,她就可以忍着疼痛把最后一步走完。
  哪怕结果是被推开。
  江攸宁瞪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没有任何睡意。
  身侧的人却睡得正熟。
  他的呼吸声均匀又绵长。
  和幽暗的夜晚融为一体。
  江攸宁歪过头,看着他的侧脸。
  沈岁和的睡相很好。
  他晚上向来不起夜,甚至一动不动。
  睡前是什么姿势,醒来依旧是。
  除非冷了, 他会出于本能自动寻找热源。
  他长得确实很好看。
  初看是很惊艳的类型。
  但看了那么久,再好看的脸也有看腻的时候。
  江攸宁望着他的侧颜,发呆。
  那张脸跟记忆中相差无几。
  但距离近了很多。
  她回忆着晚上的场景。
  那会儿的沈岁和似乎是最温柔的。
  是能够和她记忆中重叠起来的。
  江攸宁深呼吸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她侧过身子睡,这样会舒服一些。
  她闭上眼,酝酿睡意。
  雨滴仍旧拍击着窗沿。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诗:帘外雨潺潺。
  脑子里纷乱无序,没有中心。
  家里的花有了凋零的趋势,该买新的了。
  昨天花瓶打碎了一只,也该买新的。
  家里的盐和酱油都没了。
  楼下不知道是谁养的一只小白猫整天喵喵叫着。
  沈岁和送去干洗的衣服还没送回来。
  她那天好像去便利店什么都没买。
  上一次北城下雨是什么时候?
  ……
  呼吸逐渐变得绵长。
  江攸宁的眉也慢慢舒展。
  不知过了多久。
  天空忽地一声闷雷响。
  闪电的长光划过天际。
  轰隆。
  又是一声。
  由远及近。
  江攸宁倏地睁开眼。
  睡不着了。
  朦朦胧胧间,她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晚的雨跟今天一样大。
  她一个人站在华政的公交站牌下,望着公交车来的方向。
  周遭安静的可怕。
  就连买东西的小贩都收了摊。
  也就是那天。
  她身侧站了一个人。
  他身姿挺拔,如同巍峨的山,声音温和,如同流淌的水。
  他等11路,她等4路。
  他有伞,她没有。
  明明是她先来等的4路,但11路最先来。
  她紧张了很久没敢去搭话。
  是他先问:“没带伞?”
  她颤着声音点头,“嗯。”
  他将那把黑色的伞递给她。
  她在滂沱大雨中喊:“我怎么还你伞?”
  他朝后摆了摆手,“不用还了。”
  他上了11路公交车。
  细细密密的雨线从公交车的玻璃窗上滑落,斑驳光影将这个世界笼罩起来,那一刻世界变得静止。
  连风都很温柔。
  她始终记得那道背影。
  也记得华政鹿港校区的公交站。
  更记得那个滂沱大雨的寂静的夜晚。
  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
  她好像忘了。
  但今晚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
  她在梦里好像又全都记起来了。
  那个寂静的夜晚,她的心跳好像比平常要快很多。
  他背影和寂寥的夜晚融在一起。
  世界是黑色的。
  而他发着光。
  是暗夜里的唯一光源。
  在她眼里。
  那一刻树静风止。
  全世界只剩他一个。
  -
  江攸宁的思绪溃散了很久。
  良久之后,她才翻了个身坐起,平静地坐在床边。
  她动了动自己的脚,仍旧很疼。
  跟针扎似的。
  她手托着床边,借力站起来。
  没有开灯。
  凭借既定印象往外走,想去泡脚。
  刚搬进来的家,很多东西还没收拾好。
  格局也和以前的卧室不一样。
  江攸宁走了几步。
  砰。
  一股钻心的疼从膝盖处传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意识蹲下身捂住自己的膝盖。
  啪嗒。
  昏黄的灯光亮起。
  沈岁和支着胳膊,半眯着眼看向她,似是还没睡醒。
  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松散,低低沉沉的,“怎么了?”
  “不小心碰了一下。”江攸宁忍着疼说,“我去趟卫生间,没事的,你睡吧。”
  沈岁和嗯了声。
  他把房间里的灯也打开。
  明亮的白炽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当然也照亮了在床上蜷缩着的他。
  但只是一瞬,
  似是察觉到了外面的雨声,他坐了起来,揉了揉眉心,“你脚又疼了?”
  江攸宁正拖着疼痛的跛脚往外走,听到他的话,头垂得更低,“嗯。”
  “回床上坐着吧。”沈岁和说着起了身,他穿上拖鞋往外走,“你的泡脚桶和药在哪儿放着?”
  “储物间。”江攸宁站在原地没动。
  沈岁和走到她身侧。
  “坐着吧。”沈岁和的梦也醒了大半,“别弄得更严重了。”
  江攸宁仰起头看他。
  顿了很久才说:“我想去阳台泡脚。”
  “外面下雨。”沈岁和说:“风很大。”
  “隔着窗户也行。”江攸宁说:“我想看看。”
  沈岁和也不知道她想看什么。
  只是她眼神坚定。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沈岁和叹了口气。
  江攸宁很少跟他提要求。
  哪怕是脚疼的时候,她疼到鬓角冒汗,也仍旧很乖。
  她不喊疼,也不哭。
  就安静地坐着。
  如今她难得提要求,沈岁和也不会不满足。
  他低头看了眼江攸宁的脚。
  已经肿起了馒头大的包。
  一片红紫,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打横将她抱起,摁开了楼道里的灯。
  昏黄的光让家变得温暖。
  沈岁和找了个舒服的椅子放在客厅。
  隔着干净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雨景。
  他去储物间找泡脚桶。
  江攸宁坐在椅子上发呆。
  沈岁和好像格外喜欢买高层。
  <君莱>是顶层,这边亦是。
  这边的格局不如<君莱>。
  是一百五十平的四室一厅。
  住进来半个月,江攸宁还没完全熟悉新环境。
  她似乎就这样,慢热到了极致。
  不仅跟人慢热,跟环境也是。
  外面的雨下得逐渐大了。
  夜灯也被笼罩上了一层朦胧光影。
  这座城市的夜景也很好看。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一望无际的昏黄。
  沈岁和的动作很快。
  他帮江攸宁忙活完了一切。
  看着江攸宁把脚泡进了冒着氤氲雾气的热水里。
  “你去睡觉吧。”江攸宁平静地说:“我一会儿好了就回去。”
  她现在的情绪和晚上那会儿判若两人。
  没有了嘶吼,眼底也敛去了所有情绪。
  她只是很平静。
  犹如一口古井。
  哪怕扔进一颗大石头都不会起涟漪的古井。
  但正是这样的平静让沈岁和觉得不对劲。
  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但看着江攸宁,她便觉得江攸宁有心事。
  将所有的事情都藏起来的那种。
  她的平静不是真正的平静。
  是在酝酿暴风雨的平静。
  沈岁和没走。
  他搬了一把椅子,在她不远处坐下。
  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书看。
  从那边搬书的时候有些乱了,两个人的书混在了一起。
  用得是同一个书架,还没来得及重新整理。
  沈岁和找的应当是江攸宁刚买的书。
  《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封面很一般。
  书名也很一般。
  但介绍很厉害。
  他一般是不看小说类书籍的,他的书除了法典,大多偏向理论和哲学,除了上学时老师推荐的必读书目外,他基本上没看过小说,尤其是这种外国文学。
  他观察到江攸宁的书架上有很多小说。
  囊括古今中外。
  《红楼梦》《西厢记》《82年生的金智英》《情书》《太年轻》《无声告白》《断头皇后》《坡道上的家》……①
  占了书架的三排。
  他坐在那儿,安静地看书。
  不论是看什么书,他看必定是很认真的。
  自小曾雪仪便教导他,做什么事都要认真,要专心。
  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方法,让他握冰。
  看书的时候握着冰。
  等到冰融化一定要看到多少页。
  她每次说得都是一个很多的数字。
  对年幼的沈岁和来说,几乎不可能完成。
  如果完成不了,他就要被苛责。
  被罚。
  不能吃饭是常事。
  有时会挨藤条。
  曾雪仪有一条又长又细的藤条,抽在空中的时候啪啪作响,带着风,抽在背上又疼又麻。
  她说:沈岁和,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别人做不到的,你得做到。
  ——你是妈妈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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