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他折腰——容烟
时间:2021-03-14 10:17:44

  “哦。”江攸宁低下头,她两条胳膊撑在沙发上,腿不停地晃荡,她的眼睛就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不用了。”
  她现在不想出门。
  心累。
  走两步都觉得累的那种。
  沈岁和没再劝她。
  “那你什么时候想出去。”沈岁和退而求其次说:“可以叫我,我协调一下时间。”
  “哦。”
  江攸宁仍旧是那副表情。
  颓、丧、疲惫。
  沈岁和忽然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她抬起头,皱眉,“怎么了?”
  “没事。”他起身去医药箱里拿了药出来,抠了两颗感冒药、一颗退烧药放在她面前,然后把餐桌上的水杯递过来,“你早上发烧,这会额头已经不烫了。”
  “哦。”江攸宁勉强笑了下,“我说怎么今天醒来的时候,头晕眼花的。”
  沈岁和的声音比往常都温柔,“喝过药就没事了,病会好的。”
  江攸宁喝过了药,拿了个抱枕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最近没什么好看的剧,她随手打了个。
  其实也不是想看剧,就是想要耳边有个声音。
  剧里的人在说话,她在发呆。
  沈岁和在她身侧坐着,她也不靠过去。
  半眯着眼,佯装出神地看电视。
  沈岁和拿着手机给裴旭天发微信:
  【你认识什么比较好的心理咨询师么?】
  那边秒回:你病了?
  ——怪不得最近消极怠工。
  沈岁和:不是我。
  裴旭天:那是谁?你家江攸宁?
  沈岁和:嗯,她情绪不太对劲。
  裴旭天:我堂姐是学心理的,但我怕你不敢用。
  沈岁和:???
  裴旭天:犯罪心理学。
  沈岁和:……去死。
  沈岁和在自己的微信里找着可能给他推荐靠谱心理咨询师的人,但没找到。
  他很少加别人的微信。
  和客户也是。
  一案毕,删一个。
  所以到现在,他微信里的联系人寥寥无几。
  他只记得老家有个堂哥好像在北城开了一家心理咨询所,但他不太跟那边的人联系。
  如果被曾雪仪知道了,必定要大闹一场。
  况且,会暴露江攸宁的隐私。
  他甚至打开了浏览器搜索。
  ——北城好的心理咨询室有哪些?
  跳出来的都是广告。
  没一家正经的。
  沈岁和疲惫地关上手机。
  他看向江攸宁。
  江攸宁脑袋靠着一个抱枕,怀里抱着一个,眼睛已经半闭不睁,呼吸匀长,看上去像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特别乖。
  比平常还要乖几分。
  沈岁和找了条毛毯给她盖上,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了一点。
  去书房里取了一本书,坐在她旁边读。
  书翻页的声音也很小。
  外面似乎又开始下雨。
  滴答滴答。
  雨落在屋檐上,听起来像交响曲。
  隔了很久,裴旭天给他推过来一个联系人。
  【这个是专门研究女性心理的。】
  沈岁和:谢了。
  裴旭天:别客气。上次的事儿还差弟妹一个道歉,以后再跟她赔罪。
  沈岁和:呵。我以为你把这事儿忘了。
  裴旭天:大男人敢作敢当,我就是迟了点。得了,少得理不饶人,这几天给你放假了,在家陪老婆吧。
  沈岁和:这么好?
  裴旭天:……那要不撤销?
  沈岁和戳着屏幕:近期我手头的事儿处理得差不多了,没什么大事我就不去律所了,新的案子你先处理。
  ——她的情况有点糟糕。
  裴旭天:放心吧。在家多陪陪她。
  ——听说已婚女人得心理疾病,99%是因为缺乏陪伴。
  ——尤其是老公的陪伴。
  沈岁和:从哪听说?
  ——我婚后回家很早。
  ——应酬也很少。
  裴旭天:但缺乏有效沟通啊。
  ——况且我说的,一半来源书籍,一半来源现实。
  ——你忘记我妈怎么去世的?
  沈岁和:……
  ——知道了。
  沈岁和申请加了那人的好友便关掉了手机。
  他看书第一次走了神。
  裴旭天的母亲是抑郁症,从他家十六层的楼上跳下去的。
  那年裴旭天十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
  裴旭天喝多了酒和他说,他妈是从他面前跳下去的,甚至跳下去前还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他跑过去拉,只拉住了他妈的一片衣角。
  一块不规则图形的红色碎布。
  他从十六楼望下去,只能看到一片血肉模糊。
  裴旭天偶尔和他提起,都说他爸不是个东西。
  当然了,他也不好。
  不然怎么每天回家,都没发现他妈得了抑郁症。
  裴旭天的继母是一名检察官,跟他父亲结婚后没有生孩子。
  那个家里的气氛也不怎么样。
  裴旭天吸取了他爸的教训,喜欢一个人可真的是好到骨子里,对阮言千依百顺。
  沈岁和每次跟裴旭天喝酒,但凡裴旭天喝多了都得给他科普。
  女性因为抑郁症自杀的人有多少。
  抑郁症这个病有多严重。
  但沈岁和从没放在心上过。
  他总觉得这些事情离他很远,很远。
  曾雪仪这辈子都不可能得抑郁症的。
  只要他活着,活成曾雪仪的骄傲。
  她就不会得抑郁症。
  可是没想到,江攸宁得了。
  她昨晚哭的时候,沈岁和懵了很久。
  他上过很多次法庭,见过很多人哭。
  因为钱财尽失哭的,因为家庭破裂哭的,有各种各样的撕心裂肺的哭。
  他自以为看得麻木。
  但昨晚江攸宁哭的时候,他有些慌。
  她说她再也不会好了。
  沈岁和想:那该怎么办呢?
  ——他又该怎么办呢?
  很多想法莫名其妙地从他脑海中跳了出来。
  他想:江攸宁会好的。
  一定会的。
  -
  江攸宁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什么都没梦见,醒来的时候和平常一样是意识清醒,然后睁开眼睛。
  一片漆黑。
  本来应该在客厅的她现在躺在房间的床上。
  外面雨声不停,滴答滴答听得人心烦。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
  伸手从床头摸她的手机。
  摸了几个来回也没摸到。
  更烦了。
  她坐起来,用遥控打开了窗帘。
  昏黄朦胧的灯光下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她没开屋里的灯,凭借记忆摸黑出门。
  客厅也是一片漆黑。
  只有书房的门下缝隙投出微弱光亮。
  沈岁和没有出门。
  得到这个信息的江攸宁,心忽然落了下来。
  说不上什么感觉。
  就好像他如果留在家里,好似就是在乎她的。
  如果这种时候他还要出去,那她就没什么挣扎的必要了。
  她放缓脚步走过去,曲起手指敲了敲书房的门。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
  昏黄的灯光将书房都照亮。
  “你醒了。”沈岁和先开口,“饿了没?”
  “现在几点?”江攸宁问。
  “七点十三。”沈岁和看了眼表,“你睡了一下午。”
  江攸宁摁了摁眉心,“好吧。”
  昨晚熬了个大夜,今天竟然睡了一整天。
  什么都没做,净胡思乱想了。
  她扫了眼书房。
  书架上的书好像全部整理过了。
  她的书放在右侧书架,沈岁和的书放在左侧书架。
  他做事向来严谨,把所有的书都按照首字母排了序。
  “我手机呢?”江攸宁站在门口没进去。
  沈岁和转过身,从后边的桌子上拿起来递给她,解释道:“放在房间里怕影响你睡觉,我就拿到书房了。”
  “哦。”江攸宁解开锁,翻了几下,没什么特别。
  没有未看的微信。
  也没有未接来电。
  沈岁和说:“下午有一个快递,我帮你签收了,放在客厅。”
  “嗯。”江攸宁想了想,她最近好像没有在网上买什么东西,但还是道了声谢,“我一会儿拆。”
  “你鞋呢?”沈岁和盯着她的脚。
  她赤着脚下地,没穿袜子没穿鞋。
  被沈岁和质问的时候,五根脚指头轮流翘起来,尤其是大拇指的脚丫子,翘得最高。
  “忘穿了。”江攸宁说:“我现在去穿。”
  她眼神懵懂,还带着几分懊悔,说着转身就要回房间,但还没走,沈岁和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地上不凉么?”沈岁和温声道:“刚入秋就这么不注意。别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伤疤还没好就开始造作。”
  “嗯?”江攸宁攀着他的肩膀。
  一时间没习惯这么温柔的他,也不习惯他突然说这么多话。
  沈岁和开了灯。
  她的鞋安静待在床边。
  江攸宁乖巧穿上,没过两秒,沈岁和又从柜子里扔出一双紫色袜子,“把这个也穿上。”
  “哦。”
  江攸宁动作慢吞吞的,她在床上穿袜子,沈岁和就靠在衣柜上等着。
  她穿上鞋后往外走,沈岁和便跟着她。
  亦步亦趋。
  “你要继续看书吗?”江攸宁问。
  沈岁和摇头,“吃饭吧。”
  “哦。”江攸宁说着往书房的方向走,“那我去看会书。”
  “你想吃什么?”沈岁和问。
  江攸宁顿了顿,摇头,“没有特别想吃的,把中午的饭放微波炉里热一下算了。”
  “那应该很快。”沈岁和说:“要不你先吃饭?”
  江攸宁想了想,跟着他一起去了厨房。
  但中午的饭,她看着实在没有食欲。
  “我想吃火锅。”江攸宁忽然说,“特辣的那种。”
  下雨天适合吃火锅。
  “想吃哪家?”沈岁和问。
  江攸宁看了眼外面的餐桌,“我们还没在家吃过火锅吧?”
  “嗯。”
  不止如此。
  他们在外面也没吃过。
  沈岁和不太喜欢味重的东西,所以每次请她吃饭都是去相对清淡的地方,而且是西餐居多。
  氛围比较好。
  隔了很久,江攸宁才温吞地说:“我想在家吃,可以吗?”
  似是怕他不同意,她再也没看他,完完全全避开了他的眼神。
  “可以。”沈岁和说着拉她出了厨房,“这也是你家,有时候不需要什么都问我的。”
  买食材是网上下单。
  沈岁和没用过这种软件,他拿出自己手机递给江攸宁,两个人一起选菜。
  江攸宁知道他所有的喜好,所以选菜这件事江攸宁都能搞定。
  但选底料的时候,江攸宁有些犹疑。
  她看了沈岁和一眼。
  沈岁和直接点了中辣的。
  他平常很少吃辣。
  江攸宁也知道,但她看过来,分明是在顾虑他。
  等菜送过来的时间,江攸宁从厨房里把她前段时间买的锅拿出来。
  然后切了小葱、香菜和蒜末,虽然就他们两个人,但点的东西不少。
  江攸宁吃火锅的时候有个习惯,什么都想尝一尝,所以点很多道,但她又吃不完那么多。
  最后会剩下很多。
  沈岁和不会做,但他也进厨房,帮江攸宁递东西。
  送来的食材都是半成品,有的需要洗,有的需要改刀。
  但比平常做饭炒菜要来得快。
  所有食材端上桌,锅里的底料也已经沸腾。
  红色的锅底里,最上边漂浮着一层辣油。
  一揭开盖,氤氲的雾气就弥漫出来,带着火锅的香味。
  沈岁和拎了瓶酒出来。
  两人端坐在桌子两侧,江攸宁负责煮菜。
  她看见沸腾的火锅,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吃火锅的经验多,知道每种食材到了什么程度就能吃,也知道什么小料最好吃。
  所以她不仅给沈岁和调了底料,还给他夹菜。
  沈岁和吃了口,确实辣。
  从嘴巴辣到胃里。
  但看江攸宁吃得开心,他便什么都没说。
  酒足饭饱。
  江攸宁关了火,往椅子后一仰,嘴角上扬。
  “吃火锅这么高兴?”沈岁和好奇问道。
  “嗯。”江攸宁看了他一眼,“下雨天吃火锅,特别治愈。”
  再加上她还喝了几杯酒。
  这会儿脸色驼红。
  整个人都是慵懒的,完全不想动。
  外面好像没再下雨了。
  但吃完还要收拾。
  如果收拾的不及时,火锅的油全都沾在了锅壁上,黏糊糊的不好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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