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他折腰——容烟
时间:2021-03-14 10:17:44

  所以在他漫长的读书生涯中,他很少拿第二名。
  如果拿了,那一定是逃不过的“规矩”。
  他拿第一名是“规矩”。
  不和成绩差的小朋友玩是“规矩”。
  听妈妈的话是“规矩”。
  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甚至都是“规矩”。
  他的人生,不能容错。
  因为曾雪仪说:我的儿子,应当是最完美的。
  他像是一件雕塑品,被曾雪仪一笔笔雕刻,一笔不能错。
  一旦错了,他就不完美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泡脚桶里的水声、两人的呼吸声以及书页哗哗翻过的声音。
  沈岁和看书的速度很快。
  不过二十分钟,他已经看了近一百页,而且看得很入迷。
  而江攸宁只是坐在那儿,一边泡脚一边发呆。
  她现在越来越爱发呆了。
  就是完全放空自己。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时候想得甚至是“世界上真的有鬼吗?”“烧纸钱的时候死人真的能收到吗?”“人还没死的时候在下边会有账户吗?”这种毫无逻辑、带有浓重迷信色彩的问题。
  但她以前真的是一个无神论者。
  人活久了,原来真的会变啊。
  她看着雨。
  好像外面有人在看她。
  玻璃窗上倒映出她的脸。
  泛疼的脚泡在热水里,不是不疼,是热水的温度让她产生了错觉。
  那种热度是平常接受不了的,如今泡进去,只不过是用一种疼来缓解另一种疼。
  就好像生活。
  大家都在自我欺骗罢了。
  这不过就是一场骗局。
  她感受着一点好,就告诉自己还会更好的。
  她现在就在热水之中。
  但有一天没了热水,她就不疼了吗?
  不会的。
  该疼的依旧会疼。
  江攸宁胡思乱想着。
  想到慢慢闭上眼睛。
  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沈岁和翻书的声音也低了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
  沈岁和放下书看了眼江攸宁,她已经睡熟了。
  只是睡得不愉快。
  脑袋轻轻歪着,纤长的脖颈看上去不盈一握,纤细的血管异常明显。
  头发安静地垂下来,没有一根乱飞。
  和她这个人一样,乖巧安静。
  她的脚被泡得愈发红。
  就连鬓角都浸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沈岁和去找了块擦脚的毛巾,把她的脚从泡脚桶里拿出来,小心擦掉上边的水渍。
  但只擦了一只脚,江攸宁便醒了。
  她的脚一抖,整个身体都在颤动,似是感到了害怕。
  沈岁和只是抬头看她,“醒了?”
  “嗯。”江攸宁应了声。
  她看着沈岁和的动作,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来吧。”她弯腰去取沈岁和手上的毛巾,但沈岁和已经给她擦完了另一只脚。
  “没事。”沈岁和把毛巾搭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像把她过来时那样。
  他的脸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
  但江攸宁想到了两个字:抱歉。
  他温和的声音配上他此刻的表情,似乎也很恰当。
  是因为她的情绪崩溃,他才这么体贴。
  或者是因为曾雪仪的无礼。
  不管哪种原因,江攸宁都觉得别扭。
  人总是不知足的。
  原来觉得只要靠近他就好了。
  后来觉得再近一点也无不可。
  再后来,只是身体靠近也无法满足。
  她甚至奢望,有没有一天,她能够让沈岁和爱上自己?
  在领结婚证那天,她做过一次梦。
  梦里是盛大的婚礼。
  沈岁和笑得和她一样开心,揭了她的头纱。
  但直到现在,他们都没办婚礼。
  她没敢要求,沈岁和便一直没提过。
  之前说得有时间了就大办,但一直都没时间。
  她躺在床上,脑子里仍旧停不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沈岁和出去收拾客厅了。
  她打开手机看,同事群里的消息刷了99+。
  起因是常慧今天请了假去检查,结果查出了怀孕。
  她在群里宣布了这个消息后,大家纷纷祝福。
  还有人打趣她可以休很多天的产假。
  常慧只是说,觉得很神奇。
  她还在群里发了小宝贝的B超图。
  很小的一块,就在她的肚子里开始孕育。
  从豆子大小到苹果大小,最后快要撑破你的肚皮。
  而且她在群里说,自从知道她怀孕以后,她老公一整天都笑不拢嘴,张口孩子闭口孩子,从没见他那么高兴过。
  另一个有婚姻经验的部长也出来附和。
  那会儿她跟老公都快要闹离婚了,结果因为她怀孕的事情,她老公服了软,对她是千般体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平常不干家务的一个人,那会儿是随叫随到,连苹果都得给削好皮,切成小块,用牙签递到嘴边。
  简直就是劳模。
  后来生了孩子,她老公虽然比不上刚结婚那会儿,但两个人起码有个聊的,就着孩子的很多问题也就有了话题,而不是跟怀孕前那样,每个人都抱着自己的手机玩。
  部长还说,25-28岁是女性最佳的生育年龄,虽然公司不提倡,但她觉着女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些。不要像她,32岁生孩子,疼得要死要活,最后还是选择了剖腹产,肚子上留了一条又长又丑的疤,看着触目惊心。
  她们在群里聊了近两个小时。
  宫霏还说自己快要结婚了,现在有点儿婚前恐惧,一想到结婚这件事就心跳得飞快,怕结婚后两个人就不像现在这样恩爱了,就这个问题在群里询问各位过来人的建议。
  大家纷纷表达了看法。
  部长是最有发言权的——结婚本来就是令人恐惧的事情,从一个人变成三家人,你的时间被无限压榨,最后你就不是为自己而活了,但你换个角度想想,你本来也不只是只为自己而活。我当时是父母都觉得我该结婚了,我老公人也不错,家里也靠谱,匆匆忙忙就结了,现在过得也还行。
  常慧说:结婚本来就是凭一时冲动,我当时也特别不想结,怕他结婚以后对我不好。但有一天我喝了酒,我就跟他去民政局领证了,最后证都领完了,也没办法。不过还好,他一直对我挺好的,现在有了孩子,我感觉他快要不放我出去工作了。以前只是接我,他今天说,以后要每天接送我。我感觉……甜蜜的负担。
  大家还在群里艾特了江攸宁。
  只是她一直没出现,大家自动为她解释,说她是老年人作息,这个点儿估计已经睡了。
  其实那会儿江攸宁还在陪曾雪仪在宴会厅里觥筹交错。
  她躺在床上关掉手机。
  忽然在想,生个孩子会好吗?
  会把这段濒临破碎的婚姻重新粘合吗?
  沈岁和那样冷心冷情的人,会因为一个孩子就此变好吗?
  曾雪仪会因为她生了孩子就接受她吗?
  想不明白。
  很多问题只有实践了才知道。
  但她现在没有实践的勇气。
  凌晨三点半。
  她打开了房间里的投影。
  随便找了部电影看。
  房间里的灯变暗。
  沈岁和进来时什么都没说,只是躺在了她的身侧。
  结婚三年,两个人好像也培养了一些默契。
  她不过去,沈岁和也不会抱她。
  两个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好似刚刚的温情没存在过。
  电影的名字是《楚门的世界》。
  这是沈岁和的片单。
  楚门生活在一个大型直播世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演员。
  从发现世界虚假到他走出这个世界。
  他克服了很多事情,犹疑害怕退缩猜疑,所有的情绪都有过,但他最后还是勇敢的走了出去。
  迎接他的,是更广阔的世界。
  江攸宁想:她现在是楚门吗?
  能往出走吗?
  有勇气吗?
  楚门为爱走出去。
  而她为爱留下来。
  好听的英文发音在房间里响着,沈岁和离她近了一些。
  江攸宁靠在他怀里。
  她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咚。
  咚咚。
  跳得似乎有点快。
  江攸宁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缩小版的沈岁和。
  眉眼像他,性格像她。
  鬼使神差的,她勾了勾沈岁和的手指。
  沈岁和反握着她的手,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指缝进去。
  自从上次十指相扣后,沈岁和就和尝到了甜头似的,每次拉手就很自然的和她十指相扣。
  沈岁和捏了下她的手指。
  似是有瘾。
  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捏过去。
  有时还会捏的发出一声响。
  无聊的时候,玩她的手指也很有意思。
  “怎么了?”沈岁和温声问。
  江攸宁的头紧紧靠在他心口,手心都浸出了汗。
  她很久没有说话。
  电影里正好放到楚门说的那句——Good morning, and in case I don't see you, good afternoon, good evening, and good night!②
  楚门挥手告别。
  江攸宁闭了闭眼睛,颤着声音问:“沈岁和,你喜欢孩子吗?”
  “嗯?”沈岁和愣了两秒,似是没明白江攸宁怎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但他还是很老实的回答,“还好。”
  他的成长过程其实蛮艰辛的。
  所以根本没想过自己有孩子是一种什么体验。
  尽管结了婚,但这个问题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只能回答:还好。
  不过分苛求。
  也不过分反感。
  随缘就好。
  江攸宁捏了下他中指的指节。
  她仔细地听着沈岁和的心跳,沉默良久后,她严肃地喊他的名字,“沈岁和。”
  “嗯?”
  “我们……”江攸宁顿了下,“要个孩子吧。”
 
 
第19章 Chapter 19   我约了一个心理……
  下过雨的清晨, 天仍旧雾蒙蒙的。
  江攸宁的脚疼了一晚,临近天亮才睡着。
  即便如此,她也是半梦半醒。
  她看到沈岁和把被子给她多盖了一些。
  感觉到沈岁和临走时吻了下她的额头。
  亦真亦假。
  似乎一切都是她的梦境, 或幻觉。
  江攸宁睡了很漫长的一觉。
  不知梦到了什么, 她忽然打了个激灵。
  清醒了。
  只是不想睁开眼睛。
  她躺在床上, 感受着一个人的清晨。
  房间里空荡荡的,身侧也没人。
  沈岁和去上班了。
  她睡觉前侧躺着给部长发了消息,又请了一天假。
  这会儿也不需要出门。
  在家躺着睡觉似乎是她最好的选择。
  但睡多了也很烦躁。
  江攸宁坐起来,抓了抓头发。
  她的脚丫子露在被子外面, 脚踝处的红肿已经好了很多。
  从窗帘的缝隙看过去, 天仍旧是蒙蒙亮的状态。
  但现在已经上午十一点半。
  搁在平时, 办公室早已开起了热闹的茶话会。
  从这个部门的小李聊到那个部门的小王,话题多样。
  江攸宁虽然沉默,但她会听。
  听她们的话题和评论。
  那似乎是她跟世界连接的点。
  江攸宁靠着床坐了很久, 眼神没有焦距,又开始了她的常态——发呆。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是辛语发在群里的消息, 艾特了她。
  【我的合约纷争解决了。】
  【晚上请你吃饭啊。】
  【你要想, 叫上沈岁和也行。】
  江攸宁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才回:路童牛!
  【咱们吃饭就吃饭, 叫沈岁和干嘛?】
  【你是怕吵不起来吗?】
  【还是生活太愉快,需要找点难受?】
  辛语秒回:……
  ——路童要有这本事,我叫她一声祖宗!
  ——你家沈岁和帮忙解决的。
  ——不然我会请他吃饭?你看我闲吗?
  江攸宁:……哦。
  敢情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不过,她都不知道这些事。
  沈岁和从来不和她说。
  辛语忙得要死,已经很久没跟她联系。
  这会儿官司解决了, 看她发消息,字里行间都洋溢着高兴。
  江攸宁问:上法庭了?
  辛语:没有。你家沈岁和帮我找人跟公司那边的律师谈了谈,最后竟然谈拢了!
  ——我去!你不知道, 我当时以为那个狗老板真有勇气把我告上法庭呢,毕竟我都把他搞成那样了,合同还握在他手里,光违约金就得付好几百万。
  ——结果!!那律师一来就把局势反转了,我都没弄明白怎么反转的。反正现在我只需要赔公司那边三万,我们合同就解除了。
  ——而且!那个狗男人还给我赔礼道歉了!你没看见他脸涨成猪肝色跟我说对不起的表情,当时我心里那叫一个爽!
  ——以前我不相信律师能有这么厉害,现在小妹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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