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攸宁得罪你了吗?你每天都盼着她死。
沈岁和:狗屁。
——我就是怕她死。
——我死她都不能死。
两秒之后,后两条消息全都被撤回。
但裴旭天还是看见了。
他一直都觉着沈岁和很焦虑,焦虑到影响日常生活的那种。
还想着带他去上几节产前心理辅导课。
现在看来,上个屁的课。
焦虑吧。
活该。
-
沈岁和坐在办公室里,刷完了公众号文章之后坐立难安。
偏偏裴旭天也不回消息。
手头紧要的工作都做完了。
他坐在那儿,下意识又打开了公众号。
啊,危言耸听。
但好像很又有道理。
想关掉,但已经一目十行的扫完了整篇内容。
这就是他近期的日常。
其实最初只是想查一下哪个医院更好,哪里的月子中心比较靠谱,他想给江攸宁提前预订。
但查着查着就关注了很多孕期知识的公众号,每天发得内容都是这种,看似科普,实则惊悚。
然后他忽然就陷入了这种情绪。
有时候睡着了会做噩梦,梦里是倒在血泊之中的江攸宁。
他总担心江攸宁死。
噩梦惊醒之后就再不想睡,然后睁着眼睛到天亮。
医生给他配了药,不断调整他的精神状况,但里边有最重要的一条:早睡早起。
他根本做不到。
不到很累的时间点,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子里都是江攸宁。
尤其是在他看完了一些分娩纪录片之后,血泊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然后越发焦虑。
他打开电脑,强迫自己开始工作。
一个字都不能完整进入他的脑子里。
算了。
他拿着手机直接去了裴旭天的办公室。
裴旭天还没回来,他坐在沙发椅上,闭目养神。
距离江攸宁的预产期还有一个月。
两天后是江攸宁产检的日子,上次见江攸宁还是一个月前。
除了每次产检能见到,其余时候他们从不联络。
江攸宁说:少联系。
——联系多了会拉黑。
沈岁和几乎从不给她发消息,只有在产检前一天约好时间几点去接她,叮嘱她带好相关的东西。
聊天从不超过五句。
他们维持这种客气又疏离到不行的状态已经很久了。
沈岁和想,要是没孩子的维系,江攸宁可能从此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看似温柔,实则坚韧。
认准了的事情就不再动摇。
似乎从离婚后,沈岁和才对江攸宁的性格有了完整认知。
也是在离婚之后孤枕难眠的日子里,他会频繁地想起江攸宁。
因为有时他会忽然喊江攸宁,问她饭做好了没?或明天还要不要去上班?抑或是金天想吃什么?
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喊完了之后发现没人回答。
房间里空荡荡的,他才会恍然想起他们离婚了,他已经不跟江攸宁住一起了。
之后,是说不上来的失落和怅然。
他大概用了半年才又慢慢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但还是不可避免想起江攸宁。
尤其是陪江攸宁产检完那几天,看她挺着大肚子走路不便的样子,心头很涩,但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或许对江攸宁来说,他少出现在她的面前就是帮了最大的忙。
“呵。”裴旭天推开门进来,把西装外套搭在衣架上,看都没看沈岁和就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公文包打开,把资料分门别类,头都不抬。
“谈得怎么样?”沈岁和问。
裴旭天:“还行。”
“我让你问的事儿问了么?”
“问了。”
“然后?”
裴旭天面无表情:“没有然后。”
沈岁和:“……”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你怎么了?”沈岁和问:“又跟阮言吵架?”
裴旭天睨了他一眼,“狗屁。别什么都往我跟阮言身上扯。”
沈岁和:“……”
他一脸“不然呢”的表情看向裴旭天,看得裴旭天直翻白眼。
“老沈。”裴旭天特别严肃地看他,“我问你个事儿,你得跟我说实话。”
沈岁和:“说。”
“你跟江攸宁,到底为什么离婚?”
沈岁和:“……”
“问这些做什么?”沈岁和往沙发后倚,显得漫不经心,“不管为什么,反正都离了。”
裴旭天:“……那你让我问个屁?”
沈岁和:“她怀着孕呢,我关心一下不行?”
“那你是关心她呢还是关心孩子呢?”
沈岁和:“……”
他忽然沉默。
关心谁?
这问题好像有点难回答。
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答案是江攸宁。
但他现在好像连关心江攸宁的立场都没有。
“我两个都关心,不行么?”沈岁和仍旧是那副慵懒的态度,声线一如既往地清冷,“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随口一问。”裴旭天懒得搭理他,言语之间都带上了怨气。
很冲,也很敷衍。
“你真跟阮言又吵架了?”沈岁和盯着他看,不错过他每一个微表情。
裴旭天瞪他,“你他妈整天关心我这点儿事干啥?有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那点破事,到底干了啥不要脸的事。”
沈岁和:“???我怎么了?”
裴旭天看他一脸无辜,看着来气,干脆转过了椅子,朝他背过身,“你自己干了啥自己清楚。”
沈岁和:“???”
他干啥了?
“江攸宁跟你说了什么?”沈岁和问:“你今天吃炸丨药了啊?”
“狗屁。”裴旭天愈发暴躁,“我不想跟你说话。”
沈岁和:“靠!从阮言那儿受了也别撒我身上啊。早跟你说了,分手解决一切问题,你这隔三差五就吵一架,离分手也不远了。”
“操?”裴旭天直接起身,“你倒是分手,不对,离婚了,但你解决问题了吗?”
沈岁和:“……”
“再诅咒我跟阮言分手,我跟你急。”裴旭天说。
沈岁和见他这样,也有点口不择言,“我又不是诅咒。就你现在跟她这样儿拖着,她都不是言言,她是你爷爷。”
裴旭天:“……”
他直接把沈岁和往办公室外推,“滚滚滚,他妈的活该你单身。”
沈岁和:“???”
“我让你问得事儿你到底问没问?”沈岁和还不放弃。
裴旭天:“没有,想知道就自己问去。”
沈岁和:“老裴你还能不能行?”
“跟你有屁的关系。”
“你疯了么?”沈岁和站在办公室门口,不可置信地看向三十多岁了还像一头炸毛狮子的裴旭天,“出去一趟怎么这样了?”
“用你管?”裴旭天瞪他一眼,直接关上门,但声音还在沈岁和耳边回荡。
他义正言辞地说:“好好找找你自己的原因吧。”
“渣男!”
沈岁和:“……”
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他站在裴旭天办公室门口,两分钟都没晃过神来。
他干了什么?怎么就成渣男了?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最后只得出两个结论。
一,裴旭天疯了。
二,裴旭天幼稚。
三十多岁的人了,说话都说不清楚?
真废。
他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办公桌上的材料堆叠如山。
他瞟了一眼,所有的材料都已经拿各种颜色的便利贴写好,写得不是材料的类型和名称,而是时间。
好像从他开始焦虑以来,他的拖延症就越来越严重。
不是紧要的任务,他不会提前完成。
所以从前的分类方式也改掉了,交到他这里的资料全都按照时间顺序排,他会挑最重要的看。
但现在,他什么都不想看。
拿着手机戳屏幕,想发短信给江攸宁。
又觉得没必要。
最后兜兜转转,跟他的主治医生约了个时间。
-
因为案子办得比较顺利,江攸宁在双方签订完合同之后就提前休了产假。
原定于10月份开始休的产假提前到了9月20日。
她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那天,岑溪委屈巴巴地一直看着她,眼里都积蓄了泪花。
“以后又就我一个人。”岑溪说:“我太孤单了。”
江攸宁摸摸她的脑袋,“跟着涵姐好好做,我休完产假就回来了。”
“那小宝宝那么办?”岑溪问:“谁帮你带啊?”
“我妈,我爸,我哥,还有我闺蜜。”江攸宁笑道:“主要是我妈吧,她今年退休,本来打算再做外聘的,估计也不做了。”
“啊。”岑溪点头,“那也挺好,在家带宝宝可以年轻不少。”
“估计会很累,不过请月嫂啦。”江攸宁说:“我到时候可能不会跟你一起加班。”
岑溪:“没关系,白天有人陪我就已经很不错了。”
江攸宁跟岑溪闲聊了会儿,岑溪说她今年可能要结婚了,男友的父母出了一百万,她父母出了二十万,再加上男友跟她的积蓄,两个人已经把首付凑齐了,这会儿在挑买哪里的房子。
平常上班两人基本闲聊得少,大多时候都围绕着案子聊,这是距江攸宁入职之后,再次听到岑溪说跟男朋友买房的事情。
不过进度也算快,上次听到的时候还在为买房发愁,现在基本已经凑够了首付。
“你们打算在哪里买?”江攸宁问。
岑溪说了几个地方,“大范围就这些,但涉及到具体的就不太确定了,中介带着我们看了好几套房子,不是太贵就是装修得太不好,我跟我男朋友都倾向于买刚开发的小区,但现在北城的房价飙升,买房名额又少,刚开发的小区基本上一开盘,好户型都被抢走了,剩下的就是些卖不出去的一层和顶层,我们又不想要。”
“好吧。”江攸宁点了点头,忽然道:“你们要买柒新苑的房子吗?”
“柒新苑?是聚城路最南边的那个小区吗?”
“应该是。”江攸宁说:“反正在<芜盛>到咱们公司的路上。”
“那就是了。离<芜盛>不远,离公司也挺近的,但那边房价高,而且都是大平米的房子,我们付不起啊。”
“有小平米的。”江攸宁说着,“你等等,我帮你问下。”
岑溪坐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她。
江攸宁给叔叔江河打电话,具体问了下情况。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叔叔上次还问她要不要给她在那儿留一套90平米的房子,特别适合独居。
电话拨通以后,江河说那边的房子基本上都卖完了,但给她留了两套90平米的,如果想独居的话就自己住一套,想宽敞一点的话就把两边打通。
“哦。”江攸宁说:“叔叔,那我想卖掉咋整?”
“卖呗。”江河笑道:“反正也不缺,你快休产假了吧?”
“是。”江攸宁说:“今天休,我有个同事想买那边的房子,但听说已经卖完了,所以就问问你。”
“好吧。关系好的话就卖吧,那边只给你简装修了一下,我们开盘时候卖的价格是四万一平米,现在已经炒到四万五一平了,你自己看着卖。”
“好。”江攸宁忽然道:“我两套都卖了行不行?钱给你。”
“我不要。”江河说:“本来就是送你的,那会儿想着能给小家伙留一套。”
“啊。他已经有好多套了。”江攸宁笑:“您之前送的,以后不都给他吗?我又住不完。”
“成吧,你自己看着卖就行。你休假之后过来住几天呗,你小婶想你了,成天在我耳边念叨着。”
“好。”江攸宁说:“我明天产检,产检完了之后就过去,正好让我妈歇一歇,过去叨扰你们。”
“求之不得。”
江河跟她闲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那边的房子是80平米的,你们按照市场价买吧。”江攸宁说:“四万一平。”
“真的?”岑溪惊讶道:“宁宁你也太棒了吧。”
“正好是我叔叔开发的,所以……”
后边的话她没再说,但岑溪懂。
江攸宁帮岑溪解决了苦恼许久的问题,中午她说什么都要请江攸宁吃饭。
于是,两人去了一家西餐厅。
消费等级在北城打四颗星的那种,人均上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