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家娘娘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雪珠心里更加烦躁:
“如何?我的娘娘啊,您怎么这么单纯啊,您想想,这宫中哪个不知道皇上每日午后必来您这小憩片刻?那小蹄子定是摸准了时间,来勾引皇上的啊!”
勾引……
这两个字,让她的眼前突然浮现记忆中的一幕,转瞬间她神情开始变得怨毒。
话音一落,只听‘啪’的一声,荣清婉重重的将茶杯掷在桌上。
她眼神一厉,随后嫣红的唇角缓缓上扬,“这牡丹花儿看着漂亮,只不过开错了季节,平白的让屋子里其他的花儿失了颜色。”
雪珠心思剔透,立马接话:
“娘娘说的是呢,它再漂亮有什么用,不过是拿来逗趣的小玩意儿罢了,您不喜,奴婢就帮您摘了它。”
她话音刚落,荣清婉冷笑一声,抬手将手里那碗热茶一滴不剩的浇在了那两朵牡丹花上,牡丹花瞬间枯萎,缩成一团。
她开口:
“手段多的是,犯不上脏了自己的手。”
雪珠闻声,眼中浮现一抹寒光,她轻笑应话:
“是娘娘,奴婢受教了。”
说完她匆匆从房间里出去,一路小跑,只怕会放走了那珠光宝气惹人眼小蹄子。
*
出了承乾宫的路上,原本晴朗的天,不知何时阴了下来,这会儿竟飘起了雪花。
覃年年紧了紧身上的棉袄,加快了脚步,想着快一点回去,喝一口热汤,暖一暖肚子。
想到这她为了快点回御膳房,特意寻了条小路,这里比正路要近上一半。
谁知刚走没多远,只听前面响起一声叫喊,紧接着,那些打扫的宫女太监们全部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直奔她跑了过来。
“给我按住她,不能让她跑了!”
话音落下,几个身高体壮的太监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覃年年给按到地上,不顾她喊叫,将她胳膊扭到背后。
覃年年自知没有惹到谁,她在脑海里搜索一圈,没有想到被抓原因,只能开口询问:
“这位小公公您这是做什么?奴婢只是奉命过来给贵妃娘娘送糕,如何使得各位这般大动干戈?”
“送糕?”领头的小太监轻笑一声,“我看你是来偷东西的吧,不然为什么你前脚刚路过我们亭子里屏风上最大的那颗珍珠就不见了?”
覃年年皱眉:
“奴婢从没进过亭子,更没看见过公公您说的那珍珠,若公公心中有疑可以请人过来搜,也可唤御膳房总管过来作证我们当面对质。”
一听她说请人,小太监眸中闪过一抹轻视,他一把拉起覃年年,由于太用力,她胳膊被扭得生疼,覃年年差点叫出声。
“当然要查证,不过对付你这种小丫头还用不着请人。”说着他冲背后的几个洒水嬷嬷喊了句:
“过来给我搜她身。”
一听要被搜身,覃年年眸色顿变,长睫一掀,气势也跟着凌厉了起来。
因着上个世界缘故,累极了一点简单的功夫,对付起这两个小太监还是错错有余的。
她一个回旋便挣脱了钳制,起身后退。
周围人被她突然的举动吓得猛然惊叫后退,少了围着的人群,覃年年得空环顾四周,随后咂舌道:
“这里可是齐妃娘娘的翠玉宫?这里丢东西可是大事,公公您行事怎可这般随意,既然丢了东西就要重视,何不让人禀报皇上,皇上向来疼六皇子届时定会派人来查,到时候您也可以脱了干系不是吗?”
覃年年满脸沉静,见她如此,反而站在一旁的几位嬷嬷有些无措了。
小太监一听冷哼一声:
“牙尖嘴利,就你这黄毛丫头还想惊动皇上?莫不是对皇上有什么不正当的心思?呵,我劝你还是早些歇了吧,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竟也敢有这般敢想。”
话音毕,覃年年眉尾上扬,嘴角带上一抹冷笑,了然道:
“原来奴婢的错在这里。”
她眼珠一转便明白了大概,于是笑容一收:
“那这公公就更不必担心了,奴婢自知自己什么身份,对皇上除了敬仰和尊重再无其他,若公公不信,奴婢可以对天起誓往后只在御膳房待着绝不踏出一步。”
覃年年小心思转的快,这句话一出,往后不光排除了自己和皇上的关系,还能多出一条偷懒的借口,再不用东跑西颠的替人送食盒。
只是那小太监似乎并不买账,他心中只记得雪珠的叮嘱,哪怕覃年年这会儿说出花儿来,他也毫不动容。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这后宫里竟然还有这样巧言善辩的小宫女,明明看起来娇娇弱弱的,这嘴可是真的厉害。
他知道不能让她再说下去了,他们本意本也不是与她争辩,于是赶紧冲背后招了招手:
“既然你这丫头拒不承认,那我们也没办法了,只能让你先跪在这里等着,等我们禀报了娘娘让娘娘来定夺,你就给我乖乖的跪着吧!”
嬷嬷们一听蜂拥而上,再一次控制住将覃年年,把她按到了地上,而这一次,覃年年并没有挣扎,只是望着假山后一闪而过的紫色身影淡然一笑。
“既是娘娘让跪,那奴婢便跪着。”她看了眼自始至终冲在首位的小太监勾唇道:
“不过话要说清楚,奴婢在御膳房的分量各位可以去打听打听,今日若拿不出证据证明我偷了东西,过后你们可得准备好接着这栽赃陷害的罪了,这要是稳了,罪过可不比偷东西的小,公公您们可要想好了!”
在摸不清对方到底想做什么情况下,覃年年并不准备把石安秋这棵大树放出来压人。
对付这群小喽啰,御膳房的名头也足够用了。
果然听到她这席话,几个人面色都有些难看,但思来想去,上面的主子和下面的领事一对比,还是觉得上面的更难缠一点。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处境,特意放松了语气道:
“姑娘您也别为难我们,我们不过就是几个阉人,听主子令行事,这件事我们说了也不算,按我说您还是乖乖的跪一阵吧。”
覃年年砸了咂嘴,抚了抚衣摆,点头道:
“成,那我便偷会闲。”
说完跪的笔直,模样认真。
小太监见此暗暗摸了一把汗,赶紧挥手带着众人回去复命。
天色阴的厉害,小雪已经转为大雪,鹅毛般的雪花砸在脸上,夹着北风,不出片刻再厚的棉衣都冻透了。
覃年年跪在小路旁,活像一串冬天里的糖葫芦,又红又冰。
她闭着眼睛等,为了不让自己失去意识,她一边哆嗦一边和轮回镜说话。
【镜镜,你猜猜一会儿第一个来的人会是谁?】
轮回镜:【……你怎么这么肯定会有人来?首先你要清楚这里是小路,平常人都不多,就算你死在这里都不一定有人发现,其次是根本没人注意你不见了,这种天气,多一分钟你都有任务失败的危险。】
覃年年垂眸,长长的睫毛上挂了一排的冰,她现在连呼吸都快成凉的了。
【没人看见吗?】
她咧着冻的苍白的唇,深深一笑:【不见得吧。】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皇上您别怪臣妾没见识,这冬日红梅本就难见,奴婢可听说了,齐妃姐姐宫里的红梅是出了名的娇艳,今日您得闲,可得带着臣妾来看一看。”
女人声音一落下,另一道威严的男音随之响起:
“就你心思多,不过说来齐妃宫里的梅花确实好看,朕今年还未曾见过,趁着雪景赏一赏,别有一番风味啊。”
二人说着话,一转弯便看到了假山旁那抹快要被大雪淹没的身影。
看到她的瞬间,石安秋只觉得心脏某一处地方像是被人刺了一刀,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
皇帝眉头一皱,看向一旁仙舞。
仙舞看了眼地上跪着半天不动一下的覃年年,抿了抿嘴角:
“可怜见的,不管犯了什么错误这大冷天的,也不能跪在这啊!”
站在二人背后的石安秋冲身后伺候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向旁边跑去,没多一会儿便回来,在他耳边暗暗低语了几句。
听完后,他眉目一转,厉色顿显。
“回皇上舞婕妤,奴才派人打听了一下,据说是齐妃娘娘亭子里的屏风丢了颗珍珠,这姑娘给贵妃娘娘送糕点路过,就怀疑是她偷的,让她跪在这里受罚。”
石安秋伴君侧十余载,说话办事已是人精,那句话轻那句话重,那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他比谁都清楚。
他把亭子里屏风说的轻巧,而重点咬了贵妃娘娘,从一起盗窃案转眼就变成了争宠。
齐妃常年失宠,若不是有个聪明伶俐的六皇子,她恐怕连妃位都保不住,对那家大势大的贵妃娘娘荣清婉向来嫉妒。
她动不了贵妃,拿个小宫女撒气,也是说得通的。
果然一句话落,皇帝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明显不悦。
这时穿着一身贵气的仙舞立马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了皇帝的肩头,细声软语道:
“皇上,这丫头面相和善未必会做那偷盗之事,不如就饶了她,只当是为我们皇儿积福。”
仙舞是舞姬出身,一颦一笑皆动人心弦。
皇帝有片刻失神,随后低头抚了抚她扁平的肚子,微微颔首:
“既然舞儿开口,那便这么定吧。”
皇帝说完,石安秋立马解开狐裘,三步并两步走到覃年年身旁,将狐裘裹在她身上。
覃年年努力抬起头,看到石安秋的瞬间,冲他谄媚一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冲他道:
“石总管,奴婢今晚铁定要发烧了,上次奴婢怎么照顾您可还记得?”
她歪着头,明明眼神都已经迷糊了,脸上的笑还那么得意。
石安秋只觉得胸口胀痛,他觉得如果自己有一天死了,肯定就是被这丫头气死的。
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想着……还想着……
他面色阴郁的把人裹好,挥手招来小春子,让他扛着覃年年送回清居。
皇帝因为这件事扫了兴致,在仙舞的挑逗下,二人一起回了她居处。
待把人送走后,石安秋望着翠玉宫的方向,冲身后伺候的人道:
“既然翠玉宫丢了东西惹了齐妃娘娘不痛快,那些在亭子里洒扫的奴才们就不必留着了,想必偷东西的贼也在其中,吩咐下去全部杖毙,一个不留。”
小太监闻声瞳孔一紧:
“可是总管大人,万一齐妃娘娘……”
石安秋沉声开口:
“几个不中用的奴才罢了,齐妃娘娘敢碰其他宫的宫女,咱家杀她几个又如何?”
小太监一时间被石安秋身上的戾气吓得一哆嗦,然后连忙领命不敢多言。
大雪纷飞,石安秋身着单薄的宫衣站在小路上,他脸上的脂粉盖住了原本的隽秀,眉眼微垂,目光从翠玉宫转向不远处的承乾宫,看起来异常阴森。
站在承乾宫一角的荣清婉仿佛感受到了那道目光,猛地打了个寒战。
站在他一旁的贺勇不禁询问:
“怎么了?”
荣清婉摇头,用浅笑掩去了心中所想。
“兄长这次回来可会留在京上?”
贺勇摇头:“不知道,虽然北国平了,但南边仍旧战火不断,说不定哪天又会被指派过去。”
他说完荣清婉脸上有片刻的失落:
“我知道兄长还记恨我,恨我儿时不该多嘴,害了……她。”
提到那个‘她’,贺勇指尖一颤,不过片刻便恢复正常,他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
“都过去了。”
四个字,不是原谅也不是安慰,可见,仍旧难忘。
从承乾宫出来,贺勇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出宫,刚出承乾宫,他站了站。
“听说齐妃宫里的红梅养的冷傲葱郁,不知可否从那里走,也让本将赏一赏?”
小太监想了想:
“外男原本是不可进后宫的,不过将军以得特许,又有奴才跟着,想必也没什么。”
贺勇自小被荣家收养,虽不是亲生却更胜亲生,与贵妃娘娘感情比那几个亲哥哥都要好上几分。
这次打胜仗立了大功,皇上特许他来探视义妹,只是为了各自名声,又派了个小太监以带路的名义随身跟着。
说完他带头走向小路:
“将军请吧,这边走正好能看到翠玉宫的红梅。”
贺勇跟在小太监身后,迎着满天雪花,心中不禁想起十年前的情景。
她是最讨厌雪的,只因怕冷,一到冬天就会缩在屋子里,一步也不愿踏出来,为了让她出来跟他们一起玩,他总是想尽办法。
经常把人惹急了,拎着枕头满院追着他打。
想到儿时的情景,贺勇不禁勾唇一笑,硬朗的脸颊也柔和了几分。
就在这时,他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间,之间纯白的雪地里,露着一点翠绿的边。
就那点边,硬是让他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僵住了身子……
第五十七章 总管太监在线黑化
雪越下越大, 片刻间便已经快要将那翠绿色边给盖住。
小太监走了老远,说了半天的话都不见一声回应,一回头才发现, 那贺将军还停在假山那处。
他赶紧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嘘声问:
“贺将军怎么不走了?”
听到他声音贺勇这才缓过神, 趁着那小太监没走到自己面前,他快速弯腰从雪地里将那抹翠绿捡起收进自己袖口。
就在这转瞬之间,他看清了手中之物, 是一个绣工品相都十分不堪的小荷包。
虽说这荷包上绣工差劲,但面料却异常难得,贺勇用手指捻了捻,正是那南渝出产的素锦。
这素锦就连宫中都难得一匹, 那个会舍得用来这样糟蹋?
“不慎被雪灌进了靴子,已经抖出去了,我们继续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