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很清楚我们的计划。
眼前迈出的这一步,是我们计划中至关重要的第一步。
喜滋滋地享用了一个优雅的早餐后,我让女仆们为我换上了外出的衣物。
由于劳莱伯爵死了还没有多久,不太敢明目张胆的高兴,所以我挑选的衣饰偏向暗色系。
镜子中的女人,犹如披上了战袍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也确实和战场相差无几了。
毕竟劳莱伯爵的葬礼已然结束,在法律上,我已经正式继承了他的负一千万遗产。
所以今天,是我要出去干坏事——噢,不,是努力咸鱼翻身——也不对,应该是锦上添花的第一天。
作为一位言出必行的优秀女人,既然决定了让我有钱的小姑们替我还债,那我就绝不会再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任何一张钞票!
于是,带上了伊莲恩和四名家族骑士护航,我们的马车踏上了前往我的小姑、也就是劳莱伯爵的妹妹——伊芙·劳莱的宅邸的道路。
本来按照葬礼上伊芙连多看我一眼都嫌玷污了眼睛的反应,她是绝不会容忍我到她的家里做客的,但直到我给她看了劳莱伯爵和安科斯的乌鸦签订的借贷合同里的一项细则,她立马就改口了。
是以,当瞧见伊芙臭着一张脸,却不得不将我迎入宅邸的时候,我的心情别说有多刺激了。
被伊芙臭脸相迎的人不仅仅是我,还有我的另一位小姑,嘉比里拉。
她比我的遭遇还要差,直接被伊芙的管家挡在了外头不让进。
向着自己的亲妹妹,伊芙冷冰冰地说道:“我可没有邀请你。”
“怎么?”嘉比里拉挑眉,有些浮肿的脸马上变得尖酸刻薄之余也更加丑陋了,“密巴托哥哥才走了几天,你就连应付也懒得应付我了吗?”
看到吵架的姐妹,尽管我表露出了担忧的嘴脸,可我内心的面孔已经笑得相当之狰狞了,甚至还嫌在姐妹间烧起的大火不够旺。
事实证明,这么想的人不止我一人,嘉比里拉亦如是。
“既然看不惯我,那你就把我赶出去啊。让你的邻居们好好看看你伊芙是一个多么冰冷无情的人。说不定再过几天,全帝都的人就都知道你让好心上门来问候的亲妹妹吃了个闭门羹!”
嘉比里拉那圆滚滚的身材就像是鼓风机,不断往燃烧的战火里添枝加叶,让火焰越烧越凶猛。
嘉比里拉的战斗力之强超乎我的想象。
在她跟炮弹一样砰砰砰的炮火下,伊芙不得不让她进了宅邸里,也不必我出面了。毕竟若我也掺上一脚的话,总担心会惹起她们二人的怀疑——嘉比里拉会在眼下‘偶然’地出现在此地,实在是跟我有莫大的关系。坦白说,其实不止嘉比里拉,我也曾使计想让排行第三的小姑蒙丽娜前来。但可惜,她似乎对我的威胁不甚在意。
伊芙在会客厅招待了我们。
让女仆端上了茶水和点心后,她便让无关紧要的人退下了,只留下了管家一人。
我的身后则站了伊莲恩和萨雷,其余骑士们则守在了外头。
嘉比里拉也带了人来。
只不过并非管家一类的人物,而是一名——男妓。他的长相阴柔,眉眼之间有股忧郁的气质,一眼望上去,只觉得是位与世无争的美男子。但我知道,这个人实际上早就掉进了钱眼里,无药可救了。只要是为了钱,他连男妓的工作也肯做,是个比我还要狠的角色。
他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旋即转过了脑袋。
我们的视线在半空交集。
他朝我点了点头,致意。
“不准看她!!看我——!”发现男妓在看我,占有欲极强的嘉比里拉随即尖叫。
“恩。”
面对嘉比里拉的怒火,男妓不以为意,他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便从我身上挪开了。
像是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
嘉比里拉气得要死,却又拿心爱的男宠没有办法。
小小的插曲让我百感交集。
可真厉害,把嘉比里拉拿捏得死死的。
恩,就是不知道那由她持有的百分之六十的醇·纯葡萄酒股份是不是也同样胜券在握了。
回到现下。
由于我们三人皆对彼此不甚厌烦,因而没有多余的寒暄了,我们直奔主题。尤其是伊芙,因着视界里有我和嘉比里拉的存在,她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一瞬。
“我想再看一遍那份借贷合同,你带过来了吗?”
比起‘看’,伊芙想要做的,应该是确认合同的真伪吧。
我没有把心声说出来给伊芙找不痛快,而是乖巧听话地取出了伊芙想要的合同,并递给了她。
“请看。”
毕竟再怎么看,该多的字不会多,该少的字也不会少的。
而你们,未来注定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钱,也不可能逃得掉的。
我看中的东西,无论是钱,还是衣服首饰,甚至是男人,可从来没有失过手。
一千万的负债,你们帮我还定了。
第23章 二五 撒网 演戏?小露可是专业的。……
无论伊芙如何反复确认, 劳莱伯爵和安科斯的乌鸦签下的借贷合同细则里——‘若逾期仍未还清本金和利息,未偿清的部分将优先以密巴托·劳莱所持有的公司股份予以抵消。’一项都是不会消失的。
我可以理解伊芙神色中的凝重。
毕竟作为家业的继承人,劳莱伯爵持有的股份占据了所有公司加在一块的一半之多。
一旦有过半的股权流落外姓人的手上, 届时, ‘家族企业’的称号便名存实亡了。尤其如果是安科斯的乌鸦那群流氓混混掌握了话事权,这绝对是让伊芙、嘉比里拉无法容忍的事情。
所以, 无论如何,她们皆不可能对我背负的债务坐视不理。
但她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切, 便是陷阱的开端。
一想到所有的计划正井井有条地展开, 我的心情便兴奋起来。
那颇像是撒了一个又一个渔网的渔夫, 只待时机成熟, 收获肥美而丰收的鱼儿。
我努力让情绪冷却。
为放出烟雾/弹而准备。
等伊芙和嘉比里拉对合同检查得差不多的时候,换上了忐忑不安的苦恼表情, 以火烧眉毛的急切语气,我低声下气道:“距离约定好的还款时间只剩下一个月了,但我手头上实在没有这么多钱。所以, 我想向两位先借贷一点资金应急。”
“噢,我的天。借钱给你应急?你难道觉得我们是慈爱的圣母吗?”嘉比里拉白了我一眼, 又掏了掏耳朵, 像是刚刚听了一堆垃圾入耳, “谁不知道那些钱还给借贷公司就相当于打水漂了。你是觉得我们的脑子不好使吗?”
嘉比里拉的嘲讽使我尴尬。
脸上的表情挂不住了, 声音也随之弱了几分:“我……我会还的。”
“还?你还得起吗?用什么来还?去风俗店里跳脱衣舞吗?”
嘉比里拉的冷嘲热讽让我泫然欲泣, 水珠子挂在了眼眶, 眼见着便要落下。
“我说错了什么吗?不准哭——!”不仅是占有欲强, 嘉比里拉的为人还相当霸道,“除了醇·纯葡萄酒的股份,我绝对不会花费真金白银去买其它的任何东西!更遑论是借钱!”
见谈不拢了, 我连忙向伊芙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这位女士的心脏也跟石头差不多的坚硬,对我的求援信号熟视无睹。
她们比我预想中的要沉得住气。
可说白了,一旦股份外流,该急的人是她们,而不是我。
这样也好,她们的一意孤行是我乐见其成的。
神总劝我们要做一个善良的人。
我觉得这句话非常适用于她们。假如她们今日能对我仁慈一些,将来想必也不会摔得那么惨吧。
只可惜,她们听不见神的劝告。
我在心里勾出了一个笑。
“求求你们了。”我哀切地乞求:“我看过这个季度的财政报告。除了葡萄酒的产业还在盈利之外,其它两个品牌皆是赤字。如、如果你们把我们的救命稻草也拿走了的话……请不要断了我和孩子们的活路啊!”
“你们是死是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不是慈善家。”伊芙也厌烦起我的哭声和弱者的卑微,她摆了摆手,已是不耐烦的姿态,“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直接说说你想拿出多少酒业的股份售卖,又想卖得多少资金吧。”
我咬了咬牙,既是痛恨,又是委屈。
“我……可以拿出百分之十的酒业股份出售。”我一停,而后鼓起勇气地问:“你们……又愿意拿多少钱来收购呢?”
伊芙一锤定音。
“五十万。”
嘉比里拉不落人后。
“那我就用八十万收购另外的百分之十吧。你一共继承了密巴托哥哥百分之二十的酒业股份,不是吗?”
我无语了。
我觉得在我眼前的不是两个女人、我的小姑们,而是两条人形的吸血虫。
一路以来,我觉得像我、像帕什这样的人已经算是够坏了,没想到,这两位从贵族家里培养出来的小姐们才是垃圾中的地标、败类中的里程碑。
“够了。”
冷着脸,我站了起来。
“我们走吧,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我示意伊莲恩和萨雷随我离去。
见我一言不合起身便走,嘉比里拉有点纳闷:“你不卖你的股份了吗?”
“不卖了。”我愤怒地扫视她们二人,“与其卖给你们,还不如交给商会拍卖好过!”
她们没有立刻挽留我。
直至我气冲冲地走到了门口,萨雷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时,方有一句妥协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回来吧。我们还可以再谈谈。与其便宜了商会,让他们收取巨额的手续费,还不如转售给我们自己人。”
突然就自己人了。
我顿足。
没有立刻回头,我停驻在原地,思量着,像是在拿捏主意。
当我回首时,新的想法被提出:“我可以回来。但我有一个要求——我可以把出售的份额提高至百分之十五,但是,我只会卖给你们之间的一个人。”
这对她们是一个好消息。
对我,同样也是。
“可以,我同意。”
“我也同意。”
于是,双方协商之下,我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等着她们开始竞价。
是的,竞价。
尽管只有两个参加者,可眼下的局面已是形如小型拍卖场的存在了。而这,也正正是我使计希望让嘉比里拉和蒙丽娜同时出现的原因,这可以让我尽可能多地攫取现金。只可惜,蒙丽娜没有出现。
“我出八十万购入。”
“一百万。”
“一百一十。”
“一百二。”
……
……
尽管价格在一开始还是如此不堪入目,可经过几轮竞价后,它已经攀升到勉强能看的程度了。
“一百五十万。”
“两百万!”
嘉比里拉吼了出来。
她和伊芙本来就是势如水火的关系,经过一番你追我赶的数字争夺战后,她终于沉不住气了。
而这,自然便宜了我。
虽然两百万的价格仍是相当的不要脸,但这可是把一开始的价格翻了一倍啊!
伊芙咬牙切齿,却没有就此放弃。
毕竟醇·纯葡萄酒的收益非常乐观、未来的前景也相当美好,哪怕是提出以五百万的价格收购,也绝不会亏蚀。伊芙或许在一开始便察觉到了我的谋算,但为了大幅增加的股权份额,她绝不可能错失机会。现在,也不可能半途而废。
伊芙也许想啜口茶水考虑一会儿。
我看见她的食指和拇指捏住了茶杯的杯柄——这不是太稳妥的姿势。不出意料,她才堪堪将茶杯举起,还未送到唇边,杯子里的茶水便全部泼洒了出来。准确来说,是倒在了嘉比里拉的身上。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
“这可怎么办!”
“没事吧?”
我和伊芙同时站起,满是担忧地向嘉比里拉关怀道。
我只是装样子地关心一下,伊芙也是同样。
从她的眼睛里,我丝毫瞧不见任何的歉意,只有平静无波的冷漠。
多么蹩脚的演技。
却非常实用。
嘉比里拉一边口吐着芬芳,一边被伊芙的管家带去更换衣物。
我想,除了更换衣物,他们或许还会来一场‘促膝长谈’,寻求打破眼前僵局的途径,又或者说是,台下交易——一旦她们二人之间达成某种私下协议,能够让我得利的竞价将会消失。那时,我又会变成任人宰割的小猪崽。
我怎会放任劣势转向我?
我不仅要让她们的同盟胎死腹中,还要彻底挑起她们之间猜忌的火焰,迫使她们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皆针锋相对,而错过了合作对付我的时机。
嘉比里拉去换衣服的时候,她的男宠却没有跟上。
就在我和他的视线不经意对上的下一秒,他便说想去庭院里透透气。我不可能拦他,伊芙也不在意他。
他走了,我也继续进行我的表演。
对着伊芙,我捂住良心说了一句鬼话:“您大概不知道吧,其实我一直很崇拜您。”
闻言,她顿时一头雾水,就差没有把‘你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写在脸上了。
她古怪的表情没有影响我的表演。
“我第一次见到您,是在很多年前的时候。当时,您被商会提名为最优秀的女企业家,新闻上到处都在报告您的成功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