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我收到了一个发着金光的玫瑰粉色椭圆形。
意为「现在的露薇尔就是一颗一击就碎的金蛋,不告诉你真相是为了保护你。」
可滚你的吧!
我气得直接把信纸撕成了碎片。可正准备烧掉的时候,却陡然发现原来背面似乎写了一行字。
“……”
于是我只好傻兮兮又气哄哄地把碎片拼好。
「解题小提示:在你的新婚之夜,贵府一名叫朗德姆的仆人被发现非法交易禁药。」
啊,又是引君入瓮,想要借我的手去调查我家的仆人是吗?
呵,你觉得这一回我还会上当吗?
做梦!
而在之后某一天的夜晚,我找到了蒙利查。
是的,是我的三儿子蒙利查,而非帕什信中提及的朗德姆。
“母亲,夜安。”
我轻咳了一声,没有先说明我的来意,而是对我的儿子表达了日常关心。
“在香施纪那边感觉如何?”
“学到了很多东西。”
“最近学业怎么样了?”
“完成得尚可。”
“在学校里被欺负了吗?”
“被欺负了。”
“……”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倔强着否认吗?
我预期得到的本该是莎拉式回答,可片刻,就额外收获了蒙利查式答案。
“但我已经想好让他们怎么偿还了。”
小蒙利查不愧是我露薇尔的儿子!
我非常自豪地看着他。
他非常无语地回望我。
于是,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后,我才将话题渐渐转移到了正题上。
“蒙利查,你最近……还有折磨那些可怜的小动物吗?”
“没有,最近太忙了。”
“也就是说,不是出于善心和怜悯,纯粹是没空,是吗?”
坐在轮椅上的蒙利查奇奇怪怪地看了我一眼,答:“您这么说的话其实也对。但实际上我现在已经失去了这么做的兴趣。”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我总是能在镜子里见到的笑容,“跟您说的一样,跟人勾心斗角,想办法让他们像死狗一样趴在我面前比较有趣呢。”
听到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本来的打算也终于落定。
很是严肃地,我道:“蒙利查,妈妈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
第40章 四二 拷问 爱情是个好东西。……
蒙利查大概想不到我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帮忙的, 他看上去很困惑。
到底,出于这是母亲第一次正式向他提出的请求,他也随之郑重起来。
“请说。”
“帮我拷问一个人吧!”
“……”
蒙利查把‘我好无语’的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在我亮晶晶大眼睛放射出的祈求目光下,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哭笑不得:“根据我的常识,这不太像是一个母亲能请求自己孩子做的事情。”
我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我也想自己来啊, 但……”我痛苦地捂住了脸,“我下不去手啊!”
我明白我的请求是多么的荒诞不经, 可真的已别无他法了!
我知道, 我往日的所作所为绝对伤害了不少人, 甚至是可以要命——噢不, 是要了命的程度。可是,一旦到了让我亲手提起刀子, 往别人身上割肉什么的,我整个人就不太行了。
也不是没有想过借助他人之手,但考虑到不想暴露我和安科斯的乌鸦又或者是帕什之间的干系, 而另一些可以算是亲信的人又做不出拷问这等残忍的事,所以最终, 思来想去, 只有蒙利查是最合适的人选。
心狠手辣又没得什么感情之余, 哪怕真从朗德姆口中打听到何等消息, 他也能保守秘密。
真棒!
非他莫属了!
我用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的眼光看他。
但蒙利查非常不给面子地打了一个寒颤, 用手隔绝了我的视线。虽说如此, 他还是答应了我的任性的请求。
恩。
被孩子们宠着的继母真是太幸福了。
“现在动手吗?”
“好的!”
“目标是谁呢?”
“一个叫朗德姆的男仆。”
“他现在在哪?”
“那儿!”
蒙利查顺着我指向的地方望去, 然后瞧见了小花园里的马厩。
他接着无语。
“……我还以为您已经把人控制住了。”
我朝他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摇头连连:“不,亲爱的, 你高估我了。”
……
有了蒙利查的帮助,我搞起坏事来更加得心应手了。
不得不说。
和曼雅一样,他真是至高无上的神赐予我的珍贵礼物。
由于蒙利查错估了他继母的能力值,所以我们并没有在当天夜里动手。
商量好了手段,我们决定在下一个晚上对朗德姆伸出毒手。
进展非常顺利。
我早早地便支开了周围的人。
鉴于朗德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下了混有微量安眠药的水,他的精神力并不算好,再加上对于称得上羸弱的蒙利查缺乏警戒心,以致在被他手中针剂扎中、一管迷药推进血管之后,立马就倒地不起了。
是了。
无论是让朗德姆中招的迷药,还是他接下来即将享用的逼供特效药,全都是那天我在艾薇教授实验室里的杰作。
由于缺乏体力担当,我和蒙利查一弱一残费了吃奶的劲,才把昏迷的朗德姆弄进用以审讯的地下室。
把人在椅子上固定好之后,我们——准确来说只是蒙利查,马上就用稍嫌残忍的手段把朗德姆强制叫醒了。
当瞧见我、束缚着他手腕脚踝脖子的枷锁,他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本想能够简单轻松地、不需要太血腥残酷地解决事情,可他并不配合。
我觉得,朗德姆大概认为一个废物——也就是我、以及一个十岁的孩子,即使是做着拷问、逼供这等的无良之事,也没有多可怕吧。
很遗憾,这两个月相处的时光似乎不足以让朗德姆看清我的凶恶、蒙利查一直以来隐藏的真面目。
我走到了他的前方。
手里有三管药剂。
他审视着,充满了警惕,却根本称不上恐惧或畏怯。
“为你介绍一下。”我的声音一如往日的温和,恩,大概就和那一日指派朗德姆去给曼雅当马夫一模一样。
“这支是名为纳特维因的毒素,它可以让你很痛苦,却不会立刻死去,是一种在拷问犯人的时候格外受欢迎的药剂。不过呢,我个人觉得它的效果或许达不到预期,所以就额外准备了第二支——简单来说就是提升身体敏锐度的试剂。至于最后一管,这是惯常被称作吐真剂的药水,它可以消除大脑的活性、解除对行为的抑制作用,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开口了。”
一顿,我笑着问他:“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想对我倾诉的呢?朗德姆。”
在我和善的笑容以及热情的解说下,朗德姆对我吐露了许多心声,可无一是我想听的。
很遗憾。
看来要使用强硬手段了。
我把试管交给了贴心的好儿子。
“交给你了。”
蒙利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明明脸庞如此稚嫩,手法却相当老道,形如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
注射的顺序跟我介绍的顺序一样。
考虑到朗德姆实在有点不太听话,也或许是出于他对我守护天使的图谋不轨,第二管和第三管药剂注射的时间相对有一点长——他因此吃多了许多苦头。
见着朗德姆痛苦万分的模样,余光瞄见似乎百无聊赖的蒙利查,同样觉得有点无趣的我决定以聊天来打发时间。
“他很痛苦。”
“我也觉得。”
“蒙利查的良心不会有被谴责的感觉吗?”
“不会。”
“恩……为什么呢?”
“如果一定要解释的话,那只能说制作药剂的人、决定拷问的人、让他受到折磨的人,从根本来说,都不是我。我只是做了一个简单挤压的动作而已。”蒙利查指的是把药剂注入朗德姆身体。
我有一点羡慕。
如果不是生死关头,又或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我想我绝对不会亲自动手伤害别人。
我不仅怕鬼,还怕见血,更怕见到血淋淋的伤口。
因为每当看到它们时,总有一幕恐怖的画面会突破记忆的封锁,如同野兽一样冲入我的脑海,粗鲁地占据了我的情绪、思绪。
我看到我的脚边全是被肢解的尸块。
是人类的尸块。
从尸块上流下的血把棕色的泥土染成了红黑色,把干净的小水池染成了红黑色,把我眼前的视界也染成了红黑色。
而红黑色的世界里,只有被我握在手中、还滴落着鲜血的柴刀是亮的,还反射出森森的冷光。
……
在我和蒙利查若无其事地聊天之际,朗德姆的意志力到达了极限。
最后一管吐真剂扎入他的血管后,话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滚了出来。无论我问什么问题,他皆言无不尽。
他说,他负责替死去的管家和劳莱伯爵去交易奴佛卡,可由于对方的警惕,他至今尚未得知卖家的真身。
他说,之所以在劳莱伯爵葬礼时闯入主楼,是受到了胁迫,如果不照着做、在不被怀疑的情况下让我发现神之福音/会邀请函的话,他会被杀死。
他说,他确确实实爱恋着曼雅,却知道两人是云泥之别,自己绝不可能配得上她,只想隐瞒爱意,一辈子默默守护她。
连肖想我家守护天使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从表面上来看,他是真的全盘托出了,但礼节上,还是得最后再试一试他——毕竟有用的信息可一个都没听到,我可不想无功而返。
利用不算太短的沉默给心理防线早已崩塌的朗德姆继续施加压迫感,我不苟言笑着,让人看不出我的想法。
“这就,没了?”
“没、没了……真的,没有了……”
朗德姆气喘吁吁,他看起来很辛苦,全身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可真是不诚实呐。”我勾了勾嘴角,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语气尽是对他的不满意,“再继续狡猾下去,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一顿,我继而笑了起来,开始列举:“比如说,把你赶出庄园,让你永远见不到我的乖女儿。这样的话,你看怎么样呢?”我手里的百褶扇刷的一下打开,轻轻扑扇,“没有拿掉你的生命,恩,我也真是善良了。”
坦白说,我没有想到这一句威胁竟是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朗德姆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剧烈挣扎着。正当我后退连连,警惕他的动作,他却咚的一下连带着厚实的木椅,向前跪倒在了地面。
他涕泗滂沱,在水泥地上留下了暗色的印迹,以最卑微的姿态向我乞求。
“不要……求求您,不要……”
不得不说,爱情可真是个好东西,堪称至高无上的神的最强力作。
这一段时日与心上人的相处,只怕是彻底让他把止于远观的迷恋变成了无法割舍的爱恋。
我在朗德姆的脑袋前站着,用鞋尖挑起了他的下巴,看上去既屈辱又痛苦。
但我想,他应该察觉不到这些情绪了,毕竟他整颗心想的都是让我不要把他赶离庄园、从曼雅的身边赶走。
“那么,为了制止我,你应该做些什么呢?”
我和善地问。
他看上去走投无路了,也相当绝望,犹如正在解答着以他当前知识量永远无法回答的问题。
而正当我逐渐不耐烦、准备结束这场一无所获的拷问之际,朗德姆那一双布满了猩红血丝的眼睛和我猛地对上了视线,他张开了嘴,视死如归地喊:“我真正的主人是——”
‘砰——’
第41章 四三 党派之争 立遗嘱,保平安。……
朗德姆的脑袋在我的眼前被炸成了碎片。
形如西瓜被从半空直接摔到了地面, 他的脑子七零八落,鲜血、骨头散落一地,两颗眼珠子也因冲撞力飞得老远, 最后烂成了一滩浑浊的液体。
我哪见过这等场面?
当意识到这电光火石间的突变, 我立刻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无顾形象地、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地面。
地下室里让人作呕的腥臭味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我不禁开始干呕。胃里的酸水翻滚,活像是要逼着我把五脏六腑全部吐出来为止。
我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缓过来。
而等我换掉了被波及的裙子, 喝上了一杯热茶让冰冷的躯体回暖后, 我才意识到一个被忽略的事实。
恩……我好像把蒙利查遗落在地下室了。
尽管地下室与地面相接的楼梯是螺旋式的斜坡——考虑到蒙利查的移动不便, 实际上沙弗莱庄园许多连接处都是采用的无障碍式通道设计, 不过,眼下只凭蒙利查自己, 只怕是很难回到地面。
“……”
更该死的是我还不能去求援。
挣扎了许久,在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重新打开了通向地下室的木门, 怀里抱着受过神父祝福的大枕头(?),只探出了个脑袋, 谨小慎微地朝下方喊道:“蒙利查——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