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虽然他人是长大了不少,可这股傲娇劲却依然顽强健在。
最近忙得快要吐血,索性就住在公司里的伊莲恩,在得知消息后也忙不迭地赶了回来。
一见她,来不及叙旧,也不立刻抓着她汇报公事,直接有三个字从我嘴边蹦了出去。
“你瘦了。”
伊莲恩默了默。
后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还了三个字回来。
“你胖了。”
“……”
我们两人对视许久,最终很有默契地泯然一笑。
酷酷的她给了我一个不算热情的拥抱,却很窝心。
“欢迎回家。”
……
伊莲恩推掉了本来要在晚上开的会议,乔洛斯也临时取消和朋友们的酒会,曼雅也差人去通知一位贵族夫人自己因故不能出席夜晚的宴会。
我们一大家子人好好地坐了下来,一起吃了一个晚饭。
自从劳莱伯爵死掉以后,孩子们都开朗了很多,本来的用餐规矩被我粉碎了个彻底,大家都不忌讳于一边吃一边说,因此此时——互相揭短,在我不在的时候,谁干了什么坏事、丢脸的事,全部分享于餐桌之上。
我一直悉心听他们说。
和他们一起笑,一起闹。
好热闹。
是我一直渴求渴望的热闹。
明明所有人说的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我却觉得很幸福,甚至于想一辈子停留在这个瞬间。
而不止伊莲恩,我的孩子们也都是聪明而成熟。
他们完全不问我失踪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甚至避之不及,即使是话多多、最口无遮拦的莎拉,也没有追问过一字半句。
这一刻,我好像突然知道了家是什么意思。
即使在外边被人如何轻贱践踏,遭遇了这般那样的磨难,被伤得体无完肤,对一切感到心灰意冷,甚至曾经想过一了百了,可只要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因爱而非血缘相连的地方,便会觉得世间又变得这般温暖,是如此温柔,如寒冬乍暖,杏花初开,忽地有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第63章 八一&八二 卢西恩……他好像不太对劲……
我要继续前行。
我的孩子们也将继续前行。
但——那些盯着我的守护天使的臭苍蝇们, 我宣布,他们的人生只能走到这里了。
自从回家以后,我不知道赶走了多少狂蜂浪蝶, 他们就像浪花, 不,是受污染的大海的浪花一样, 前仆后继,各种试图用钱或者权势征服我, 以好让他们带走我的女儿。
真是搞笑。
他们难道还会比我有钱?
鬼才看得上他们屁点大的权势。
但也有出乎意料的事情, 本来我都已经备好了他们如何如何配不上我的曼雅的台词, 可他们拒绝跟我的剧本走, 趁我一个不注意,居然就单膝跪下向我求婚了, 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我不跟这些小年轻们一般见识,所以——
人,快滚。
东西, 留下。
……
不过,今天, 仿佛没有尽头的赶苍蝇行动似乎终于来到了尽头, 即将从一层不变的日常中跳出来。
我还算认真地接待了一位男士。
他是来自斯阿卢的贵族, 索罗格侯爵。
尽管我知道他同样对我的曼雅心怀不轨, 但却不像之前一样, 直接给他甩过去一张黑成墨水的臭脸。
至于为什么不臭脸迎人?
——因为是我邀请他来的。
再说了, 当初在我、莎拉、乔洛斯被卷去弗里城的时候, 是他帮着照顾好了其他的孩子们,让他们没有遭到乌卡兰的迫害,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帝都。
于情于理, 我都不能对他太差。
我不断地、拼命地、疯狂地如此告诫自己。
可当这位索罗格侯爵开门见山地向曼雅提亲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让他给我滚出去。
我发脾气是有理由的。
索罗格侯爵和之前那些臭苍蝇们一样,非常物质地带了一箱——据说庄园外还有一车厢的宝石,作为聘礼求娶我的曼雅。
这把我气得该死。
我缺你的这箱子宝石吗?!
我的女儿缺你这箱子宝石吗?!
只要我的宝贝女儿开口,她要多少我给她多少!用得着你吗?!
虽然我并不尊敬他,但身份地位其实比我要高得多的索罗格侯爵非常尊敬我,一番挣扎无果后,他从容地向我道了别,并表示会来日再访。
我很生气。
特别生气。
可尽管如此,我还是找到了曼雅,想和她谈一谈,看看她是怎么样看待这位数次远渡重洋、不辞劳远前来求娶她的他国贵族。
毕竟要嫁人的人,不是我,是她。
我不喜欢的人……不喜欢便不喜欢了。
只要她喜欢就好了。
想归这么想,可当亲眼看见我宝贝女儿的美丽眼睛里恍然装了那个混蛋男人的身影时,我还是心痛到无法呼吸的。
“您别难过。”见我悲痛欲绝,曼雅断了嫁人的念头,反过来安慰我:“您要是不想我嫁人,我就不嫁了。”
那怎么可以!
我才不会那么自私,为了自己,而把她留在我的身边当一辈子老处女。
见我矛盾得不得了,曼雅忍俊不禁,她转而问起了见多识广的我的意见,问我索罗格侯爵是一个如何的人,值不值得托付终生。
我第一百次地开始思考同样的问题。
索罗格侯爵是曾经出现在莎拉嘴里的‘凶凶大叔’。
我很少以貌取人,但不得不说,他确实长得很凶。不仅凶,还很粗旷,一副标准的北国男人的身板和模样。可他长得凶归凶,却很有礼貌,脾气也非常好,哪怕是我指着他鼻子骂,也不见他有多生气。再从他知道用巧克力收买叛徒莎拉的举止来看,似乎还挺会做人。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他谈起曼雅的时候。
他粗狂的眉眼都温柔了起来,犹如刚硬的铁融了,为了柔弱娇软的心上人,而化成了铁水。
我看中索罗格侯爵的权势和地位,还有他的富有,他的存在能帮我的企业打通他国的市场,可最重要的——是他对曼雅好不好,爱不爱她,哪怕结婚了、她衰老了,是不是也宠爱她如故。
老实说,我认为他可以做到,他可以爱着我家的小公主直到生命的尽头。
无论是从事实来看,还是我的直觉,皆是如此。
因此,哪怕我再怎么不情愿也好,我也不得不承认索罗格侯爵也许会是一个好丈夫。
神情和语气都复杂到了极点,我非常勉强道:“他……咳,还算可以吧。”为了转移我的不自在,我向曼雅问了一个我还挺在意的问题:“你喜欢索罗格侯爵吗?”
闻言,曼雅面露迷茫,说:“我也不知道这种感情算不算是喜欢。只不过……”
我眨了眨眼睛,等待她的下文。
“哪怕是他送给我的礼物我不是太喜欢,我也会觉得很开心。虽然他对我笑的时候可能有一点凶,也有一点吓人,但是我会觉得可爱。他小心翼翼叫我的名字的时候,我的心会跳一跳,是那种,就是,不太正常地跳动……”
越听她说,我的脸色就越灰,丧丧的,整个人失去了生气,只是一具被抽干了血的干枯小鹿尸体,仿佛世界明天就会迎来末日。
我悄咪咪地抹了抹眼角。
好了。
我的女儿她不是我的了。
……
为了曼雅,我觉得自己不得不拉下脸,去邀请被我踹着屁股赶走的索罗格侯爵,可正当我苦恼于要怎么写邀请函的时候,对方便已再一次主动上门了,这让我对他产生了一点的好感——也只有一点点点点而已,毕竟,跟我抢女儿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这回,索罗格侯爵依然是全副武装,来见我的穿着仿佛是要去面见国王一样。
对方的态度诚恳,身为一个成熟懂事的女人,我也得给他一些面子。想到这里,我决定为我上回的悍妇态度而道歉。
“上一次……”
索罗格侯爵打断了我的话。
正当我心里对他接近零的好感度直降到负数的时候,他力挽狂澜,直接反向飙升五十个点。
“我需要为我上一次的失礼对您道歉。”
他略略曲腰,在我迷惘的表情下向我致歉:“我是太想讨得您的欢心了,所以上一次才毫无诚意地带了宝石来向您求娶曼雅小姐。”他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因为我听说伯爵夫人把求婚者的礼物都留下了,所以才那么做了,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了。”
我撇了撇嘴,高兴之余又不太高兴。
这把我说成什么了?
我是卖女求荣的人吗?!
“我确实很喜欢宝石。”我理直气壮,“但那些宝石可不是给曼雅,是给我的。”
话一脱口,我又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觉得有点尴尬,我赶忙转移了话题。
“所以,这一次你做好功课了吗?”
索罗格侯爵没有纠缠于我的失态,而是面带微笑地点点头,确信道:“是的,这一次我是带着足够的诚意来的。”
他最先告诉了我,他爱她。
之后一一列举,他能给予曼雅何样的物质条件,能保证她怎么样的生活,能给她什么样的幸福,以及身为一个丈夫,他能给出的所有承诺,甚至许诺了哪怕曼雅想和他离婚,他也能以有公证力的文件担保她的选择自由,乃至只要她愿意,他会照顾她离婚后的生活。
听完索罗格侯爵滔滔不绝的一番话后,我只能说——要不是他是我宝贝女儿心悦的人,我都想动手抢人了。
我想,面对这个比我还要了解、珍惜曼雅的异国男人,我没有把他赶出庄园的理由了。
“曼雅在花园的小亭子里。”我背过身,不想看这个抢走我女儿的大坏蛋,“她答应了,我才会同意你们的婚事。”
曼雅不可能不答应。
从她前几天的口风,我很清晰地认清了这个残酷又无情且无奈还不能抗拒的事实。
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一心为她,而她,也一心为我,把我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说她不需要那么多的聘礼,但希望——假如我对索罗格侯爵提出了商业合作要求的话,在不伤及他底线的情况下,可以尽最大可能性地去考虑。
她说也不需要盛大的婚礼,唯独希望索罗格侯爵在亚兰特帝国的人脉可以我所用,在大大小小的事务上帮助我。
看着索罗格侯爵,我总觉得在看一个可怜蛋——我感觉他要被我们两母女给榨干了。
但也是没办法的。
谁让他深爱着我的宝贝女儿呢。
“要是我听到了你对曼雅不好的风声,哪怕只有只言片语,我都会提刀冲到斯阿卢帝国去砍你!”我凶巴巴地瞪着索罗格侯爵,仿佛手中已经握了一把十米长的大刀了,“听清楚了吗?!”
“我绝不会让您这么做的。”
他向我承诺,嘴边的笑容是和曼雅的微笑如出一辙的幸福。
望见弥漫在他们二人之间的温情,我感触良多。
我没遇到过什么好男人,虽然他们喜欢我,但大多不是神经病就是疯子。但曼雅遇见了,还即将和他结婚,看起来也即将幸福一辈子。
这实在是太好了。
曼雅的婚事由我一手操办。
她本来是想在亚兰特帝国结婚的,我却否决了她的意见,只让她在这边完成订婚仪式,至于结婚典礼,则是在斯阿卢帝国举办。
我很遗憾不能成为她婚礼的见证人,但会有蒙利查陪她,我也算比较放心。
不光是蒙利查,莎拉和雪莉也都会随之到斯阿卢帝国去。
蒙利查理解我的苦心,莎拉则开始闹天闹地,整天抱着我的大腿,把自己当成了树獭,而我则称了树干。
即使莎拉不愿意,最终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反正临出发的时候直接把她敲晕,丢上马车便是,至于我是如何掌握如此快捷巧便的技能的?
——当然是跟敲晕了我无数次的好骑士学的呢。
我不仅让可怜蛋索罗格侯爵带上我的儿子女儿们,还恳请他带走我的表弟费特。
我并没有亲自去见费特。
我不是太敢见到他,因为我听说,由于承担了公然反抗小公爵乌卡兰的怒火,他的一只眼睛似乎瞎了。
我觉得我可能有一点变了。
若换做以前,哪怕是他为了保护我而死在我的跟前,我的眼睛或许也不会眨一下。
可如今,仅仅是听闻他好像瞎了一只眼,我便有了晦涩难懂的愧疚情绪。
和煽动他为了我反抗乌卡兰一样,我写了一封信给他。
我隐晦地为他阐明了国内即将发生内战的局势,让他去斯阿卢帝国避难,他可以带上他的父母,我会安排住所,除了最初几年的生活开销外,还会给他们一笔钱做生意。
没有等太久,费特回了信给我。
他感谢了我,并告诉我,等他拥有足够力量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对着信纸沉默了足足半个小时。
我很想去他的面前,问一问他,为什么要回来。
可我不敢去问他。
因为我生怕他会用理直气壮地口吻告诉我,我们是亲人,理应互相帮助,而且他还欠了我。
可只有我知道,我们压根不是亲人,他也从不曾亏欠于我。
并且只要他回来了,我一定会继续利用他为自己做牛做马。
因为人的本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虽然我偶尔善良,还学会了愧疚,但我依然是那个坏透了的露薇尔。
……
坏坏的露薇尔今天又要干坏事了。
因为我快没钱了。
我之前让蒙利查去和艾薇教授一同研发半自动生产药剂的机器一事,已小有收获了。将旧版本进行翻新后,可以产出特效治疗药的机器已经在调试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