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养了失明男主当外室——云中扫雨人
时间:2021-03-18 09:55:57

  “还请大夫尽力才是。”
  老者捋了捋胡子沉吟了一会儿,目光掠过门口的木筏,忽然凝眉问:“这小郎君可是顺着溪水飘下来的?”
  郑姒看到他的严肃神情,怔了一下,片刻后慎重的点了点头。
  围在那小郎君身边的人听了这话,忽的一下子散开了,仿佛床上躺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郑婢紧了眉,看到那些人纷纷拿出一块三角面巾覆在面上,心下沉凝,她目光一转,盯着那退开三步的老者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者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位女郎应该是外乡人吧,所以不知如今百里之外的豫州正在闹瘟疫。”
  “豫州和翡州之间,有一条峪河相连,而村中的这条溪水,便是峪河的一道分支。”
  “前些日子,水上就漂来了一具浮尸,两腿和背部皆出了红疹,幸好被我的徒弟汪五及时发现,拖到老林里埋了,这才没有连累整村的人。”
  他浑浊的双眼盯着她秀美的眸子,透出的情绪显得有些无情。
  “女郎既然与他非亲非故,那还是退远些吧。”
  郑姒双袖交叠,坐着没动,手指按了按自己藏在袖中的手背,瞟了一眼床上还没睁开眼睛的小郎君,一时间没说话。
  老者给一个身穿青衣的少年学徒使了个眼色,他会意,架着他的胳膊开始往床下拖。
  郑姒笑了出来,目光却有些冷,“大夫,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要将好好的人活埋了不成?”
  那大夫不为所动,漠然的看了她一眼,“女郎心善,却不知天花的可怕之处,若是蔓延开来,只怕横尸遍地,十室九空。”
  说着说着,他面上带上了鄙夷之色,“您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老夫在作恶。”
  “老夫的师父也曾遇见过您这样善心泛滥的大小姐,被她哭求救一救那个染病的书生,那书生确实救活了,师父一家却全部染病身亡,而她一无所知的被父母带走了。”
  他眸中沉痛,却又露出几分讥诮,“可笑的是,后来我四处行医,途径那位大小姐的家宅,听到邻里皆称颂她的善心,可这善心之下,又填了多少像我们这样贱民的命呢?”
  老者浑浊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她,透出冷酷的拷问之意,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郑姒没有羞愧难当,也没有气急败坏的反驳他,她平静的注视着他的眸子,磨砂了一下自己手背上的那块红斑,甚至有些从容的笑了一下。
  她站起身,拨开人群走到那众人不敢近身的小郎君身前,看到他如白纸般光洁苍白的面容。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她拉起他的手,往下拉了拉他的袖,露出一条修长白皙的小臂。
  床上的小郎君似有所感,睫毛颤了颤,微微开了一条眼缝。
  郑姒冲他一笑,轻轻捏了捏他的两颊,“张开嘴巴。”
  他没什么反应,又合上了眼睛,郑姒稍稍用了些力捏开他的嘴巴,看到他嫩红平整的口腔。
  她摸了摸他的头,回过头来看向那个老者,脸上挂着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你方才也说了,身患天花的人身上会出红疹,可这位小郎君小臂和口内皆光洁平整,您如何断定他身上染了疫呢?”
  老者冷哼一声,“若非染了疫,这小郎君为何会在三九寒天伏在一条木筏上从上流漂下?说不准本身是要被邻里烧死的,家人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况且染了天花之后,也有可能长达半月隐而不发,即便他身上没有红疹,也不能将他视作常人。”
  郑姒盯着他,“若他真的没病呢?”
  老者也深深地看着她,面上的表情慢慢化为一个不伦不类的讥笑,“那不如大小姐亲自照料他半月,若是将他救活了,岂不也是一桩善事?”
  反正休要拿别人的命,成全自己的善心。
  老者盯着她,等着她打退堂鼓。
  可半晌之后,却看到她凝重的点了点头。
  “好。”
  ……
  郑姒将他安置在自己生父母留下的空屋中。
  他从第二天开始发热,郑姒摸了摸他烫人的额头,去医馆找那个老者开了退热的方子。
  那个老者叫李春,从二十年前便一直住在这里,他虽然看惯了生死,对人命十分淡漠,但也不是真的冷酷,见她真的接手了这个“危险分子”,他甚至生出了几分好奇。
  有好几次,郑姒都看见他在自己的家门前晃荡。
  这件事她瞒着自己的父亲,所以在晚上,她只能将他一个人扔在那里,这样过了两夜之后,她发现他的病情越发重了,心中十分犯愁。
  再去医馆抓药的时候,她看着那个叫汪五的学徒脸上的麻子,丢给他满满一袋铜钱,说,“你是不是得过天花?我用这些铜板雇你,夜间照料一下那位小郎君如何?”
  汪五脸上通红,拎出一串铜钱后将那个绣着桃花的钱袋还给她,结巴着说用不了这么多。
  郑姒执意将银子留在了那里,说比起人命这点钱不算什么,只要他尽心就好。
  汪五看向李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这之后又过了两日,那小郎君的烧才终于退下去。
  但是他却一直不睁眼。
  这日清晨,郑姒叫住要离开的汪五,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他好像已经醒了。
  他走后,郑姒拄着下巴盯着他,问:“你醒了吗?”
  他睫毛颤了颤,没吭声,也没睁眼。
  “……”郑姒心中啧了一声,抬手捏住了他的鼻尖,过了片刻,见他呼吸不畅,不得不微微张了口,还蹙起了那两条好看的眉。
  她心中嘿嘿嘿,口中谆谆善诱,“睁开眼睛。”
  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变得面无表情。
  而后,郑姒看到他的眼眸,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
  与她预想的不同,他的瞳眸不是冷冰冰的黑色,也不是温柔的琥珀色,而是那种雾蒙蒙的灰蓝,仿佛蒙了一层薄翳一般,并没有湖光水色般动人的光彩。
  可是当他睁开那双没有神采的玻璃珠般的眸子之后,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为之一变。
  硬要说的话,显得有几分无情,但又十分的脆弱。
  这时候他长长的睫毛似是有些无措的轻轻一颤
  郑姒:“嘶——”
  这就是战损的美貌吗!
  不知道他口中含血眸中噙泪是什么样子!
  他瞳眸微动,转向郑姒,眨了眨眼睛,微扬一下眉梢。
  仿佛察觉了什么似的。
  郑姒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天灵盖,把自己变态的想法镇压了下去。
  “你可算醒了。”她声音轻柔,努力用听起来像个好人的语气说话,“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鸦羽般的睫毛半垂,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郑姒心中咯噔一声,又问了他的名讳,亲友,家住何处,是何身份等等,他皆没什么反应。
  最后,她点了点他放在腹上的手指,颤巍巍的问他:“一加一等于几?”
  他修长的手指放松的半拢,半晌没有动静。
  郑姒心中五味杂陈,几乎要盖棺论定他是流浪的盲哑失智儿童的时候,听到他从鼻尖嗤笑了一声。
  “……你会说话?”
  他那双灰蓝色的哑光琉璃般的眸子动了动,落在郑姒身上。
  她心头浮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总觉得仿佛他正在盯着自己看似的。
  她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可他却大爷似的,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许久才眨一下。
  郑姒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面上浮起了些微热意,又被他这爱答不理的态度惹得心头火气,眸中都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正要抬手收拾他的时候,她瞧见他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嘴角,稍纵即逝。
  “嗯。”他有些惫懒的回答,“我会。”
  “……”郑姒依旧在他脸上用力的捏了一下,看着他不满的皱起了眉,愉快的笑了几声。
  “小姐,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袖珞站在外间唤她。
  这件事她瞒过了自己的爹,却没瞒过自己的贴身侍女,在连续不知所踪两天之后,袖珞悄悄尾随她到了这里。
  于是郑姒顺势向她摊了牌,并且威胁她不许将此事告诉自己的父亲。
  这几日照料这个小郎君,袖珞也出了不少力,只不过郑姒只让她在厨房煎药,是不许她踏入这屋中的。
  她小时得过天花,所以不怕,不过袖珞却没什么抵抗力,万一他身上真有疫病,她被染上就不好了。
  郑姒应了一声,用一旁的清水洗了洗手,向外面走去。
  走到门前她回过头,看到他望过来的眸子,心中有些惊异,不过随即一想,明白他大约是对声音敏感,便释然了。
  “我明日再来看你呀,小郎君。”
  容珩盯着那簇跳跃的亮色,直到它消失不见,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的确不良于视,可眼前却并非一片黑暗。
  他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那个照料他的少女身上有一簇芍药般大小的火焰,生机勃勃的跳动在黑暗中。
  他虽然记不起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却知道自己将它称之为心火。
  它能能告诉他很多信息。
  譬如火焰的大小代表人精神力的强弱,跳跃的幅度能显露人是心平气和还是心潮澎湃,而颜色则透出这个人最本真的品性。
  容珩喜欢将它比作灵魂的颜色。
  他看到过素有善名的人,心口跳动着张牙舞爪又污浊的火焰,也见惯了那些嘴上奉承他的人,心中那令人作呕的颜色。
  而真正善良的人大多都软弱,心口一点豆大的瑟瑟白光,稍遇风雨,便奄奄欲息,让人心生厌烦。
  他第一次在一个柔弱的少女身上看到这样如花般盛放的火焰,生机勃勃,绚烂又夺目。
  他喜欢那朵花的颜色,像是风雨之后的天青色,又淡,又辽阔。
  方才被他盯得久了,那花还瑟瑟的卷起来一点,边缘慢慢泛上粉色,而后里层又燃起虚张声势的灼目的红,在他应声之后,没一会儿便散了。
  睫毛动了动,他又想起方才那个侍女心火,淡淡的一拢像是失了颜色的迎春,出声唤那个少女的时候,那火上浮起一层代表恐惧和担忧的灰暗。
  那朵漂亮的花要出什么事了吗?
 
 
第3章 
  郑姒踏出房门,看到墙边闪过一道藏蓝色的衣角。
  她眨了眨眼,问袖珞,“我好像看到了爹身边的九顺。”
  袖珞眸光忽闪了一下,“是、是吗?”
  郑姒瞟到她的面色,停下了脚步,盯着她的眼睛细瞧,而后板下脸来。
  “袖珞,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她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
  郑姒沉吟了片刻,试探着说:“父亲知道我做的事了?”
  她沉默着没否认。
  郑姒让她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又问:“是你告的密?”
  袖珞眸中闪过慌乱,拼命摇了摇头,“小姐,不是我。”
  郑姒神情不变,虎着脸问:“袖珞,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难不成一颗心向着外人?”
  “我对小姐忠心耿耿,您嘱咐过的事,我绝对没有往外说一言半语。”
  “若不是你,父亲是如何知道的?”
  袖珞答不上来,只说:“今日老爷忽然将我叫到近前,询问小姐你这几日的作为,我随口含混过去了,老爷却大发雷霆,让我立刻将您带回去。”
  郑姒嘴角抿的平直,“父亲都知道了些什么?”
  袖珞难以启齿似的咬住唇,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的说:“老爷似乎听到了您……不知检点,私会外男的风言风语。”
  郑姒心中咯噔一下,眸色蓦的一沉,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原书中的郑姒就是因为类似的罪名被郑衍彻底厌弃的。
  没想到她稍微一个不注意,剧情就变本加厉的反扑了过来。
  若是这件事处理不好,她很有可能重蹈覆辙。
  怎么办?
  郑姒呼吸渐重,心跳一声快过一声,面色都白了三分。
  六神无主正慌乱地时候,她忽然听到啪嗒一声脆响,而后一个小石块咕噜噜的滚到了她脚边。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小鬼头冲她略略略,而后气沉丹田骂了一句:“养男人,不要脸!”
  见她回头盯住了他,他嗖的一下跑了。
  郑姒顿了片刻,眸光一凝,悄悄地走到了转角处的墙边,摸出一枚小小的碎银,轻轻扔到了路口。
  过了一会儿,那熊孩子狗狗祟祟的探出了头,被她一下子揪住了肩膀。
  他像个泥猴似的乱扑腾,郑姒有些按不住他,于是口出恶言:“我爹可是京城里的大官,你再乱动,我就把你送进官府,让衙役打你一百大板,再把你关进黑乎乎的牢里,饿你三天。”
  他浑身一僵,果然老实了。
  “我问你几个问题,只要你乖乖的说了,我就放你走好不好?”
  他没吭声。
  这时候有个卖糖葫芦的吆喝着过去了,郑姒给袖珞使了使眼色,她会意去买了一串回来,在郑姒的暗示下摘下一颗塞进他嘴里。
  “听话的话这一串都给你。”
  他舔了舔嘴唇,盯住那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终于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威逼利诱之下,郑姒问出教他说这些话的是住在村口的翠翘。
  郑姒凝眸想了一会儿,记起一张姹紫嫣红的脸,问道:“总爱跟在汪五身边那个小妮子?”
  熊孩子点了点头,郑姒又说:“带我去找她,找到后这糖葫芦就给你。”
  就这样,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郑姒找到了将自己的一张脸涂得五颜六色的翠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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