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尚鸣和轩王便被养在懿仁皇后膝下。
当时才五岁的太子扬言自己讨厌所有弟弟,可又实在喜欢轩王这个怎么戳都不会哭的小团子,为了不打脸,他就说自己没将轩王当成弟弟,而是将轩王当成了儿子,把皇帝和懿仁皇后笑得肚子疼。
可太子确实是把轩王当成了儿子来疼,从不提防戒备,给予了自己全部的信任。
轩王也没有辜负太子,不仅一心忠于太子,且能力出众,是兄弟中第一个被封亲王位的皇子。
太子过世的时候,轩王在外公干,他得知消息连夜骑马赶回京城,却不想摔落悬崖九死一生,最后虽捡回一条命,但也废了一双腿。
双重的打击让轩王陷入自闭,也让轩王妃变了模样。
轩王最爱轩王妃的我行我素霸道强势,可自从他出事后,轩王妃待他一天比一天小心,还渐渐断了和友人的往来,也不再出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每天都在他身边陪着他。
轩王看着轩王妃因自己失去往昔的自由和光彩,觉得自己就是一座牢笼,一座困住轩王妃,将轩王妃磨蹉得面目全非的牢笼。
轩王无法忍受心爱之人因为自己变成这幅模样,于是他写了和离书,放轩王妃自由。
轩王妃不走,轩王便以死相逼。
轩王妃无奈离开后,一直想要除掉轩王的林之宴趁虚而入,一把火烧毁了整座轩王府,也烧死了双腿残疾无法从火海逃离的轩王。
李余对书中没遇到的人,都能抱着“他们是纸片人”的心态,不同情,不在意。
可一旦遇到真人,李余就很难再置身事外。
特别是回忆轩王这段剧情的时候,李余代入到她刚刚见过的,活生生的轩王夫妻身上,那感觉,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反正她都是要改结局的,这对夫妇的问题可比干掉林之宴要简单,只是她和轩王妃不熟,贸然插嘴他们夫妻间的事情,总觉得有些尴尬。
不如……先套套近乎?
李余准备回去就搞个轮椅,先和轩王妃打好关系,再和轩王妃分析一下轩王的心理,劝她多和轩王沟通,不用太过小心翼翼。
打定主意的李余茶也不喝了,准备回去找工匠做轮椅,可还没等她起身离开,李文谦身边伺候的海溪便找了过来,说李文谦在皇帝那病倒了,高烧昏迷,嘴里一直在喊姑姑。
第三十一章 【改口口】皇帝和李余守了……
李余到的时候, 宫女正拿酒精给李文谦擦身,进行物理降温。
皇帝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拉着李文谦的一只手, 脸色不太好看。
能好看就怪了,李文谦和太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皇帝看着重病在床的李文谦,简直就像是看到了因病去世的太子, 不断重温曾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能保持冷静已是他身为君王努力克制的结果, 要想装作没事人一样,根本不可能。
李余来的路上就听海溪说了, 李文谦这病来得突然,太医们的诊断结果是李文谦这段时日太过劳累, 年纪小身体撑不住, 才会突然倒下。
李余走到床边发现自己没地方站,索性挽起袖子, 接手了宫女的活,用酒精给李文谦擦身。
李余也曾替自己姐姐照顾过小外甥, 因此手法也不算太笨拙, 她快速擦拭完李文谦的身体,替他把被子盖好。
“姑……姑姑……”
就像海溪说的那样,昏迷中的李文谦时不时就会呢喃一句“姑姑”,跟小孩子在嚎啕大哭的时候下意识喊妈情况差不多。
李余在床沿边坐下,低声哄道:“我在呢, 不要怕,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李余耐着性子重复回应,终于让不停呓语的李文谦安静了下来, 也让一旁心乱如麻的皇帝稍稍定下了心。
父女俩守着李文谦,谁都没和对方说话,皇帝是没心情,他现在只看得到李文谦,只想让李文谦快点醒来,快点好起来,心中的期盼与三年前太子病重时的焦急无缝连接,导致他有些分不清眼前躺着的究竟是李文谦还是太子。
李余是生气,气自己没能早点发现李文谦学习超负荷,也气.皇帝没分寸把李文谦弄成这幅模样。
父女俩就这么沉默着,不一会儿太医开的药煮好送进来,皇帝亲自动手扶起李文谦,李余则捧着药碗和汤勺,一勺一勺给李文谦喂下去。
当天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有来劝慰陛下的皇贵妃,也有来探望李文谦的诸位皇子,甚至连十公主也来问了一回。
这期间还出了段小插曲,皇贵妃是带着几位妃嫔一同来的,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皇帝保重龙体,偏其中有一位妃子抹着眼泪提到太子,说太子当初就是这么没的,如今又轮到了皇长孙,说罢便泣不成声,仿佛太子和李文谦都是她亲生的,现都已经死了那般。
皇帝本就乱了心神,分不太清此刻躺在床上的是因病昏迷的李文谦,还是早已去世的太子,又听到这么一番话,不由地被人带偏,心中涌起阵阵悲切,头也疼得厉害。
就在皇帝开始耳鸣的时候,一道瓷器被摔的炸裂声猛然响起,竟是李余拿起空药碗朝那妃子脚下的地面砸了过去。
本就憋着气的李余:“装你妈装!邀宠也给老娘看看时间场合!!再特么哭丧就给我滚出去!!”
在场的人都被李余吓了一跳。
心里想着安庆公主莫不是又犯疯病了,可她说的话不难理解,那被戳破心思的妃子也被吓得跪倒在地,泪流满面不停解释的模样比方才要真情实感得多。
李余没法在楠木殿赶人,皇帝却是可以的。
皇帝被李余方才的举止打断了情绪,回过神后视线重新聚焦,就见李文谦虽双眼紧闭,盖着被子的胸口却轻轻地起伏着,被他握在掌心的小手也格外滚烫……
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好。
皇帝望着李文谦的眼神有多慈祥,开口说出的话语就有多冰冷,一个御前失仪的罪名扣上去,不仅将那妃子轰出楠木殿,还将其遣送回了京城。
插曲过后,皇帝不再让人进殿问安,因此后头来的人纷纷止步于殿外。
十公主也被拦在外面,她不甘地跺了跺脚:“凭什么安庆能在里面待着,我却连进去看看都不行?”
随行的宫女嬷嬷不敢妄言,十公主也不敢拿这个问题去问殿门口守着的海公公,只能愤然离去。
皇帝和李余守了李文谦整整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李文谦醒来,见到了面容憔悴的皇帝和靠着床柱打盹的李余。
皇帝赶忙让海公公叫太医进来,李余被皇帝的声音惊醒,睡眼朦胧地伸手摸了摸李文谦的额头,随后又跑去倒了杯温水,喂李文谦喝下。
太医进殿看诊,说李文谦已无大碍,之后好好调养,就能恢复。
皇帝将李文谦留在楠木殿养病,李余困得浑身难受,见李文谦醒了,便放下心滚回宿云阁补觉
一觉睡醒已是下午,李余漱洗完吃了点东西去楠木殿,皇帝正在外殿见大臣,直接让海公公把李余领进了李文谦所在的内殿。
“姑姑。”躺在床上的李文谦看见李余,立马就朝李余伸出了手。
李余坐到床边牵住李文谦的手,转头叫住要退出去的海公公,问他:“皇、父皇他休息了吗?”
海公公见李余关心皇帝的身体,笑着回道:“殿下放心,早晨皇长孙喝了药睡着后,皇上就去休息了,睡到正午才醒的。”
那就行,这把年纪了还连轴转,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海公公离开后,李余看向李文谦。
李文谦的脸还是红扑扑的,被子盖到下巴,大大的眼睛里带着莹润的水气,看起来特别可怜。
李余抬起另一只手,不客气地往他额头上弹了一下,训道:“以后累了就说,难受就哭,不高兴就闹,不许再勉强自己了,知道吗?”
李文谦被弹地“唔”了一声,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捂着额头哼哼唧唧:“知道了。”
李文谦因病在楠木殿住了好些天,期间虽然把体温降了下去,但却一直在发低烧,李余焦急,皇帝比李余更焦急。
太医那边试了许多法子,可病去如抽丝,就是需要时间慢慢养着,皇帝越等越焦虑,因为太子当初便是如此,生了病稍微好些,却怎么也好不彻底,最后突然就没了。
生怕历史重演的皇帝冲太医发了火,说出了治不好便让太医陪葬的经典语录。
李余当时正好也在,有点烦皇帝的医闹行为,就很不怕死地怼了句:“你和太医发火有什么用,真关心他平时就少给他这么大的压力,他才八岁,又不是十八,急什么嘛?”
殿内的太医和宫人都替这位公主殿下捏一把汗,生怕她火上浇油,惹得皇帝大怒。奇怪的是,皇帝并没有训她罚她,只轰了她进内殿陪皇长孙。
皇帝轰人的语气虽然严厉吓人,但不难看出,皇帝待这位公主的态度,和对待其他儿女的态度有明显的区别。
又过了几日,李文谦病愈,他的康复让皇帝彻底走出了太子病逝的阴霾。
此后皇帝没再让李文谦回他原来的地方居住,而是让他住进了偏殿。
李余怕皇帝又像之前那样过分严厉地要求李文谦,时不时就会来看看,发现皇帝确实是没再压榨小学生,她才放下心,不再随便往楠木殿跑。
不过偶尔,她还是会去楠木殿,找李文谦抄功课。
有次运气不好,抄功课被皇帝发现,让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余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被骂这么惨是什么时候了,加上是自己理亏,她也不敢辩驳,还被皇帝罚了三篇命题作文。
李余不会写,也不敢再叫李文谦帮自己,就拖着,硬拖。
大约是知道了李余被皇帝骂的消息,沉寂许久的十公主又一次冒头,在李余上完课离开书斋的路上,拦住了李余。
“我当你有多能耐呢,还不是惹了父皇厌弃。”十公主上来就是这么一句,弄得李余险些以为她们俩不是皇帝的女儿,而是皇帝的妃子,不然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李余懒得和十公主吵,不耐烦道:“让开。”
十公主以为自己戳了李余的痛点,正要再接再厉,身后突然传来海公公的声音:“奴婢见过两位殿下。”
十公主被吓了一跳,转身发现海公公身边还带着神武军,正觉奇怪,就见那几个神武军上前拦住了想要逃跑的李余。
海公公对李余说:“奴婢奉命,来请安庆公主到楠木殿,把之前欠下的三篇策论补上。”
李余装傻:“什么策论,策什么论?有这回事吗?”
海公公微笑着,一副李余不走,他也不动的模样。
然而这会儿正是下课的时候,陆续有皇子从书斋里出来,李余丢不起那个人,只能认命,跟着海公公离开。
十公主身边的宫女见十公主脸色不对,上前劝慰:“殿下您看,皇上都被气的专门叫人来抓安庆公主了,这下安庆公主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十公主面沉如水,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你懂什么!你见过哪个公主、不!你见过哪个皇子,因为不写功课就被父皇派人抓去亲自盯着写的!”
十公主撕烂了自己的手帕,咬着牙恶狠狠道:“只有她!就只有她!为什么她疯了以后,父皇反而更加喜欢她了!”
李余并不知道自己也被人羡慕嫉妒恨了一把,被带着神武军的海公公押去了楠木殿。
皇帝早先便在楠木殿的外殿给李文谦安排了桌椅,曾经太子年幼时,皇帝也在紫宸殿为太子设置过桌椅,让太子没事待那,听听大臣们是如何禀报事务,皇帝又是如何去处理的。
如今皇帝又叫人在李文谦的座位旁加了一副桌椅,专门给李余。
把李余放到眼皮子底下,防着李文谦帮她也就算了,有大臣入殿见到李余感到意外,皇帝也不给她留脸,直接就说她是因为抄了侄子的功课才被叫来受罚的,把李余臊得满脸通红,险些把笔杆捏断。
李余绞尽脑汁地跩文言文写策论,想快点写完快点跑,突然海公公入殿通报,说东平侯求见。
东平侯?男主?!!
还没见过男主的李余一个激灵,毛笔上的墨汁啪嗒一声落在宣纸上,污了字迹。
第三十二章 等他们离得远了,关系自然……
纸面被弄脏, 不得不重写的悲痛霎时间就盖过了初见男主的忐忑。
李余抽了张干净的纸,铺好后准备把之前已经写好的部分誊抄上去。
林之宴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书中曾用“俊美”来形容林之宴的样貌,以至于每次林之宴出场, 总有人会因他的容貌而出神或呆滞,书中女配因此对他一见倾心的桥段更是有四五次之多。
李余见识过女主的绝美容颜, 不敢再掉以轻心,所以并未第一时间去看林之宴, 而是低着头写字, 哪怕林之宴向她和李文谦行礼, 她也一副专心致志写作业的模样,完全不理林之宴。
皇帝和李文谦都以为她是被皇帝方才的操作给气着了, 并不感到奇怪。
林之宴则保持风度,向皇帝道明了来意。
等到林之宴同皇帝说完话行礼告退, 李余也誊抄完了先前的内容, 她装作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向从她面前经过的林之宴, 一张不失男子气概的漂亮侧脸就这么映入她的眼帘。
李余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呆住,她甚至怀疑时间都变慢了, 不然为什么, 她能以慢动作的视角,看清林之宴微微侧过脸,透过那微微上挑的眼尾看向她的全过程。
那张漂亮的容颜对着李余露出了一抹无害又温柔的浅笑,那笑并未浮于表面,而是深入眼底, 友善至极。
李余愣愣地看着人离开,直到再也听不见林之宴的脚步声,她才猛地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襙操操操!!!这丫是人吗?面对被自己弄疯, 甚至打算找人弓虽女干的受害者,居然能露出这么纯善无害的笑容,这尼玛是怪物吧!!
李余被林之宴那一眼看得难受极了,感觉就像有条蛇,用冰冷粘稠的鳞片贴着她的脚踝皮肤滑过去了似的。
“姑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怎么脸都白了?”一旁的李文谦小声轻唤。
李余回过神,用左手按住不停轻颤的右手,压下心底对林之宴的恐惧,望向脸上满是担忧的李文谦。
李余突然想到:文谦这次生病,不会也和他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