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真气探查尸体七窍流血的脑袋,发现其内部多处受重伤淤血汇于多处。
再联系同队其他镖师的说辞,死者俞多来到楼兰之后的近一个月并没有受过任何外伤,更没有头部等要害受伤。
俞多与百晓生皆是颅内受重伤。
区别在于前者死前满脸微笑,后者半脸笑容半脸惊恐。前者有七窍流血,后者则是全部淤血堵在脑中。
可以看出,俞多至死不曾清醒。
百晓生则是死前猛然惊醒而恐惧,想要抵抗不该出现在脑内异常真气,但太迟了。他只控制住了向外流血,却已经无法逆转死亡结局。
‘石观音。’
池藏风默念出这个名字。结合以上的线索,基本可以锁定杀死两人的凶手正是和她大打出手的石观音。
石观音为什么要杀俞多?
拼凑当时在场者的口述,俞多与石观音只有一面之遇。两人说了两三句话,仅此而已。
但,依照石观音的做事风格,这位的杀人理由很荒诞。
她喜欢扼杀人性,喜欢享受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故意给人希望又让其绝望。
比如差点没把去寻药的阿飞搞死。两者以前也不认识,阿飞也不曾有半分对人不敬。对阿飞如此,对镖师俞多也能是一言不满就下了杀招。
那么,石观音又为什么要杀百晓生呢?
仅仅是同在西域之地,因为见过一回就心生杀意吗?
这个疑问也许能请白飞飞作答。
她成功设局报复石观音,很可能解一些那个女人不为人知的事。
当然不能空手上门,送礼就送最需要的。
此前,阿飞因为石观音从中作梗,最终没能在大漠摘取的疗伤草药。
池藏风却是刚好从西域捎回了一批草药。
欧阳城给她的医药费,基本都被用来购置大漠稀有草药了,其中就有延缓白飞飞内伤的那一味药物。
“简陋之室,无需多礼。池老板,随意就好。”
白飞飞态度随和,亲自给池藏风上了茶。仿佛寻常邻里一般地待客态度,根本看不出她曾是幽灵宫宫主,更看不出她刚刚完成一场轰动武林的楼兰地宫之局。
屋子,简陋木屋。
白飞飞的临时居所在小镇的偏僻一角。此处没有侍女,只有白飞飞一人的生活痕迹,简朴而清净。
“几年前,听闻王怜花找了接任者,算是把手里的包袱抛了出去。”
白飞飞笑道,“奈何我不愿奔波,只想呆在西垂边塞,这些年都没能见你一面。”
池藏风从未听王怜花提过往事。
即便如今回想,那一场巨额产业转让真的太多仓促,以至于万分荒唐。素不相识的两人,寥寥几个时辰内完成了万万金的赠予。
“白宫主客气了。是我孤陋寡闻,不然早就来拜访您了。”
池藏风不是口头客套。她接手了棺材铺等产业之后,天南海北巡查了一圈。倘若知道王怜花与白飞飞有旧,一定会提前来拜访。
白飞飞摆摆手,“不必抱歉,我知道王怜花不会提起我这位姐姐。确切地说,是我和他都不愿意提起与上一辈有关的事。不值一提,不必再提。”
提过去做什么?
柴玉关、白静、王云梦等等,他们带给后辈的没有几分亲情,只有刻骨的仇恨。
池藏风心领神会换了话题,“请允许我直言,此次前来想请教一件事。百晓生躲到了西域大漠,三个月前却是死在了精绝旧地,如今几乎能确定他死于石观音之手。白宫主是否知晓那两人之间的纠葛?”
“你说,百晓生死了?”
白飞飞有点惊讶,随即摇了摇头。“你问,百晓生与石观音是否有仇,据我所闻是没有的。”
这个据闻,可信度较高。
因为白飞飞与百晓生打过交道。
“想来你一定疑惑我怎么知道《怜花宝鉴》的下落,那消息就是从百晓生口中得知一些线索。”
白飞飞道出百晓生会收罗各种情报私下贩卖,往往不是以金钱交易,而是交换他需要的事物或消息。
这消息不一定精准,有真有假,需要买主自行甄别。
白飞飞买的消息,就是王怜花二十多年前与李家有旧,她便大胆推测千面公子所著秘籍会送给李家。
由此来看,百晓生身在西域,也有可能与石观音做过交易。
“石观音杀人,往往只有一个理由,她看那个人不顺眼。”
白飞飞继续说,“可是,她也不是逢人就杀。出于一些我也不知道的原因,石观音似乎给自己划了一道边界。她很多年不曾进入玉门关,关内对她有禁忌的存在。”
池藏风听懂言下之意,“因此,石观音需要留着一些消息灵通的人,比如百晓生能提供给她最新线报。一般情况下,她不会杀掉一个用的很趁手的情报贩子。除非……”
除非,百晓生知道了石观音不可告人的秘密,是招来了杀身之祸。
那会是什么秘密呢?
白飞飞没兴趣去深究,却是玩味地问池藏风,“池老板,你想弄清百晓生的死因?”
池藏风缓缓摇头,既然失窃的秘籍已经寻回,此事就到此为止告一段落。
接下来,回淮安李园商议秘籍的后续处置。更多精力要放在给欧阳城寻摸出不举之症的方案之上。
至于百晓生与石观音,一个已经死了,一个狂奔在生不如死的路上。
她也没吃饱撑得非要弄清两者之间的秘密,如果将来遇上问题,是等将来再说。
“我师父曾经说过,搞情报的没几个有好下场。百晓生以身试道证明了这一点,那我也就收起一些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池藏风再和白飞飞聊了几句,比如她去争夺秘籍时,是否看出《怜花宝鉴》的盗窃者都有哪些特征。
对于最初嫁祸楚留香的头号女嫌犯,白飞飞也是第一次此见识那人使出的毒辣手上功夫。不知其来历,但能肯定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对于年龄的判断,白飞飞比欧阳锋更家精准。
头号女嫌犯,年纪大概肯定在五十五岁以上。
以此年龄,是与白飞飞同辈或比她年长。女嫌犯说不定也是退隐江湖多年了,但白飞飞年轻时,不曾在江湖上遇见过那样一号人物。
除此之外,很遗憾没有更多明确的线索。
有的事,急不得。
不是所有疑惑都会得到解答,也许时间会送来新线索,也许时间会彻底掩埋过去。
**
玉门关,春风不度。
入关,就感觉到了塞外难有的春风拂面。
在此更换出行方式,从骆驼换成马车,一路向东。
无需另寻车夫,同去江南的两人轮流驾车就好。
这会轮到池藏风驾驶马车。
她趁着是自己掌握缰绳,不必担心说的话对驾驶员造成心理冲击而引起交通事故,是准备一步步道出早前在白驼山庄的打算,找个人一起攻克葵花秘籍造成的不举之症。
“黄兄啊,长路漫漫,不如我们找点事情做。”
池藏风单从衣袖单手取出早准好的一卷羊皮,“来来来,给你看一种精妙绝伦的武功,来研究一下呗。”
一卷羊皮,被随意地放到了黄药师手边。
黄药师却没有碰。他还保持着理智,瞧着池藏风一副旁若无大事的模样,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你会随随便便就给我一本绝世秘籍研究?古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
后半句,请自行对号入座。
第43章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池藏风当然不认为需要对号入座,一脸无奈地看着黄药师。“不就是一本秘籍。我们之间,还需要计较一本秘籍?”
紧接着, 她摆事实讲道理:
“早年,你信守承若给了鲲鹏相关的北冥残卷;近期,你又辛苦寻来失窃的怜花宝鉴。现在,换成我给你一套武功研究研究, 它就是一件很自然而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情理上,确实说得通。
听着很美好, 相处之道,有来有往, 方可长久。一幅有情有义的画卷就要呈现在眼前。
黄药师仍说,“是吗?我不信。”
他似乎逐渐掌握一种特殊技能, 渐渐能以直觉判断出池藏风是否在挖坑。
话虽如此, 还是拿起羊皮看了看。
瞧了第一眼, 开头的武功名称就透着古怪的味道。
只见池藏风如实写到, 葵花秘籍(根据曾经的武功秘籍封皮所画取名, 抱歉,还不知道这套武功的真名呢)
接下来的具体内容倒是没有再添加奇奇怪怪的注释。
一口气读完,它着实是一套非常高超的武功。传递了将阴阳之气练至顶峰, 天下武学唯快不破的理念。
黄药师读完稍有疑惑, 阴阳之气的顶峰是什么标准, 为什么秘籍里没有一个明确解答?
此时, 他看到左下角最后的蝇头小楷。
是真的小字, 挤成了一团,还没小拇指的大。
备注:不好意思啊,原秘籍缺了最后一页, 注意事项刚好没了。我高度怀疑此套武功的练习前提是八个字——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已有疑似习武病患,罹患不举之症。阿黄,不对,划掉重来。药师,你有兴趣研究一下这种武功致命缺陷的诊治方案吗?(笑)
诡异的安静出现了。
这种无语的时刻,居然已经丝毫不感陌生。
黄药师紧紧捏着羊皮纸,捏得它都发皱了。
目光锁定在最后一段备注上,不断扫视那八个字。之前说什么来着?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池、藏、风,你就不能搞点正经的东西!”
黄药师尽力克制了语气。换做旁人敢找他研究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他一定……
一定能怎么样?直接拂袖而去?
却发现马车在高速行驶中,而驾驶员不是他。如果执意想要离开,驾驶员不放行,只有跳车窗了。
黄药师紧紧盯着池藏风,这家伙绝对是有备而来。
“怎么就不正经了呢?作为药理研究者,对各种疑难杂症都不要有偏见。”
池藏风仿佛苦口婆心的老夫子,谆谆劝说:“攻克这种难题,实乃参悟阴阳奥秘,有助于参悟天地之法。着实机会难得,不是吗?”
只说理论是很有道理,实际操作却有一言难尽的尴尬。
言及此,池藏风不多话了,很贴心地给黄药师安静思考的空间。
更多的接地气的理由绝不能继续说。
她肯定不会蠢到表示,‘现在研究一下不举之症是非常实用的,能够确保自己今后绝对不会有如此困扰。’
假设此话出口,估计这辆正在驾驶的马车就会散架。
池藏风:请叫我分寸大师。拿捏分寸,我是专业的。
安静。
不可名状的安静持续了很久。
黄药师终是收回了盯视池藏风的目光。
算了,眼神杀不死人。任由他再怎么盯着,池藏风仍能保持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更令人气闷的情况发生了。
不能近距离盯着一个人看太久,否则有可能越看越觉得这人好看。
它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偏偏,此刻他在看着池藏风时生效了,是真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
这就将被捏皱的羊皮纸抚平,把它收入袖中妥帖地收好。
他,一贯不会感情用事。仅仅以理智客观的角度出发,冷静看待一个由绝世武功带来的致命缺陷,那确实是非常有研究价值的问题。
也许,被坑着坑着就习惯了。
唯独坚持一个重点,绝对不能只有他独自跳坑,始作俑者必须陪他一起跳下深坑。
黄药师语气变得非常平静,“你还准备了别的?有的话,不妨一下子拿出来。”
想通了?
池藏风转头去看黄药师,没有瞧出所以然。随即,指了指车厢里的一只黑布包裹。
“是有其他的羊皮记录,和葵花秘籍没关系。此前抄了些百晓生的藏书,也许藏着真正的虚竹遗宝秘密。送你了,就当作邀你研究不举之症的诊金。”
池藏风为了把这些书搞到手,所经历的过程之艰辛。
是先后饱受大漠极端天气考验,再搞了挖沙寻人又需埋头苦抄,如今一个字都不想重提。
所抄书籍的价值更是不言而喻,是为江湖人趋之若鹜。
十三个抄书人,其中又有几人愿意与旁人分享此中内容,即便是要找翻译也鲜少会合盘脱出。
眼下的说送就送,证明池藏风一开始时所言不虚。
两人之间无需计较一本秘籍,也不必遮遮掩掩那些与武功机缘有关的秘闻要事。
有一点不可忽视。
对黄药师来说,假设真的存在虚竹遗宝,就是师门的相的遗迹。为补全逍遥派的残缺秘籍,他当仁不让必须去寻。
打开包裹,瞧着羊皮上的密密麻麻誊抄字迹,字里行间都透出了此物的来之不易。
缓缓抚过羊皮的字,切切实实地感到了赠送者的一片诚意,是给人以最需要的东西。
此刻,黄药师再看池藏风,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温柔了起来。
“对了。”池藏风目不斜视地赶车,也不知有没有感觉到身边人神色的变化,及时补充了:
“等你研究完羊皮,如果愿意全文翻译给我听听就更好了。有宝藏一起挖嘛。我要的不多,随便给两件藏品做报酬就行。捎上我这种难以一遇的好帮手,必然能如虎添翼,事半功倍,旗开得胜,满载而归。”
黄药师:……
这到底是特意给他送书,还是想坑他做免费翻译兼向导?
现在,如果要问为什么他的温柔不能多持续一会,是必须先问问池藏风给人的温情为什么不能多维持片刻。
“你想得挺美。你把封刀洞惊变忘了?”
黄药师不掩嘲讽,“是不是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四百年一遇才能拔刀而出,你的运气真是绝了。我找出了羊皮记录的线索指向,真请了你做帮手一起去,怕就怕最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