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馥眉眼低垂,没说话。
这是她遗憾的事情之一,这门丧事当初她真的很不同意。
教室安静十秒后,底下一个女生忽然小心翼翼地问:“就算金修白的死和南馥没干系,那南馥欺负他的事,是真的吗?”
胡文原本还处于难道又要被打脸的惊慌里,此刻听到这话,一下就来劲儿了:“就是!而且周子云你自己上次才骗过大家,谁知道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撒谎精能别来当理中客吗?”
周子云被怼得面红耳赤,朝南馥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南馥向他致以谢意后,这才侧过身看着胡文,淡淡道:“我在这里,没欺负过你,所以我不会走的。如果罗老师询问,我会和他说清楚,至于你……”
顿了顿,她似笑非笑地勾唇:“我也没必要和听不懂人话的解释。”
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南馥将那张联名信揣进了自己衣兜。
“这东西就先没收了。”
刚才签过字的那些学生一下就慌了,这上面有他们的名字,要是南馥真发疯对付他们……
正好上课铃响起。
大家只好惴惴不安地坐回座位。
胡文狠狠瞪着南馥的背影,呸了一声。
他对南馥的敌意起先只是来源于周子云,可后来不只是周子云,她居然还渐渐和江郁玩到了一块儿。
他根本无法想象,除了沈嘉周漾两个发小之外,还能有别的人被江郁青睐,偏偏这个人还一身恶劣传闻。
他向来以吹嘘和江郁是同班同学为荣,乍然在江郁身边有了优越于同班同学的存在,这让胡文觉得难以接受。
所以昨晚一看到那个帖子,再联想到江郁对南馥的态度,他就觉得机会来了。
没想到南馥压根不在意,甚至没露出半点恐慌。
“妈的……”胡文低声骂了句,“这人怎么跟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似的……”
回到座位后。
沈嘉和周漾都转过头来,沈嘉说:“我已经找管理员删了帖子,这件事应该慢慢就平息了。”
南馥微微勾了下唇,由衷地说:“谢谢。”
“嗐,都是朋友,”沈嘉朝她眨了眨眼,“再说那个帖子涉及到一中的事,还内涵一中,本来就该删的,你说那主楼傻不傻逼,一见帖子被删就销号跑路了,这年头造谣没成本的。”
周漾也说:“没事的南总,郁哥不在,我们会代替他守护你!”
他满身正气,仿佛化身泰罗。
沈嘉像看傻逼一样看了他一眼,而后想到什么:“话说回来,郁哥人呢?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
南馥正准备将江郁微信给她说的话复述一遍,讲台上的生物老师一根粉笔就扔了过来:“你们仨要不讲台上来聊?”
谈话被迫中断。
-
帖子被删,隐在论坛后面的人暂时没有再顶风作案。
不过私下议论的学生却不少,胡文更是有事没事就来阴阳怪气两句。
自从之前偷偷送余绵回家的事被她发现以后,南馥就没有再去了。
所以晚自习下课,南馥直接回了宿舍。
江郁不在,双人间的宿舍看起来格外冷清,没有浴室刷刷的水声响,也没有人坐在她旁边挨着她手臂讲题。
没由来的,南馥觉得还挺不习惯。
这跟周末江郁回家而她独自待在宿舍的感觉不同,周末的时候她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可现在,是漫无归期的等。
洗漱完后,南馥躺在床上,想了想,给江郁发了条微信。
【。:你现在好些了吗?】
消息却始终没人回。
南馥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现在都十一点多了。
她又刷了会儿手机,只觉得越刷越无聊,干脆收了手机,蒙上被子就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中,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震动。
南馥被这没完没了的震动声硬生生吵醒了。
她烦躁地坐起身,拿了手机来看。
正猜着到底是哪个傻逼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她便在手机通知栏顶端看到“小猫”两个字。
南馥抿抿唇,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江郁打的是视频电话,南馥一边接,一边开了桌上的台灯。
暖橘色的光线让摄像头像素变得很低,她的整张脸看起来都不甚清晰,但南馥却能清楚看见对面的江郁。
他躺在一张病床上,像是刚睡醒,眉眼都耷拉着,眼底还带着些烦躁。
南馥盯着视频里的人:“你怎么在医院?生病了?”
“不是生病,”江郁嗓子很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之前没告诉你,我……我现在算是易感期。”
都是不舒服,发情期和易感期应该也没有太大差别吧。
江郁模模糊糊地想。
他是在发情期做信息素抑制手术的,手术期间不能注射抑制剂,虽然手术过后从他腺体处分泌的信息素已经鼻息可闻地减少了,但只要还能分泌一点,发情期就不会这么快过去。
除非伤口完全愈合。
南馥听见这话,愣了愣。
Alpha都有易感期,不过这玩意儿就跟掷骰子似的,不太稳定,一年大概会出现四到五次,为期两三天不定。
虽然较Omega一月一次的发情期来说已经好上不少,但进入易感期的Alpha通常很难控制自己,会同步变得危险、狂躁、欲念强盛,且占有欲和侵略欲都会达到一个顶点。
所以请假不来是因为进入易感期了吗?
南馥心中一轻。
她之前以为他还在生她的气。
“你在医院的话,医生应该会给你打镇定剂吧?打过了吗?”南馥问。
虽说镇定剂不一定有效,但试试总比不试好。
江郁是侧身躺着的,从南馥的角度,能看到他背脊都弯成了一团。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随口胡诌道:“腺体刚长好,医生说不能打。”
南馥明白Alpha到了易感期有多痛苦,这事只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很抗拒。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每个Alpha都是这么过来的。
不过和其他易感期的Alpha有些不同的是,南馥发现江郁的额角颈间都沁出了涔涔的湿润,眼尾都是红的,看起来敏感又脆弱。
南馥有点失神。
“知道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吗?”江郁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现在有点难受。”
南馥敛下视线:“梦到什么了?”
“梦到了一个人。”江郁声线莫名变得不稳。
南馥闻言,饶有兴趣地问:“梦见谁了让你这么难受?”
空气诡异沉默几秒。
江郁将手机放远了些,视角一下从他的脸拉到了半身。
大约是因为身体的热意,他没怎么盖被子,医院冷白的光在他身后落下阴影,松垮的病号服下,能明显看出某个部位的些许不同。
南馥觉得有点尴尬。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象出江郁到底梦见了什么。
果然。
江郁喉结滚了滚,眸光水艳,饱满的唇在她的视线里慢慢翕张:“我梦见和她做,所有东西都变得发皱潮湿,我抱着她,亲吻她薄薄的眼皮,高高的眉骨,还有那双让人沉溺的嘴唇。我撬开她,和她交换唾液,她的舌尖很软,我吻了好几下……”
“也不知后来是谁先喘得说不出话,但她蒙上我的眼睛,天光照过来的那一刻,她凑近耳边对我说,她好爱我。”
南馥眼皮发烫,握着手机的指尖在轻颤。
“南馥,你帮帮我……”江郁声音很轻,近乎呢喃,“怎么做,才不会这么难受?”
第26章 想你 南馥,你夸夸我
周二生物课。
生物老师讲课一向跳脱, 逗得全班哈哈大笑:“大家都知道,水在细胞中存在的形式有两种,一种是自由水, 一种是结合水, 而细胞中含有最多的化合物, 也是水,《红楼梦》里贾宝玉说,女人都是水做的,其实不然, 男人体内含的水比女人更多……”
南馥盯着生物课本, 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在听到那句“男人体内含的水”时, 她眼皮跳了一下,避无可避地想到昨晚视频里江郁的神情。
也不知道一个Alpha看起来怎么能那么湿。
好像全身上下都在等着被什么东西滋润,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越是往下想, 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越开始占据她全部神经,她记得那双向病号服伸下去的冷白修长的手, 还有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发哑的声音。
“南馥, 我难受……”
“是这样吗……我没碰过……”
“我做得对不对?做对了的话……南馥, 你夸夸我……”
南馥手指蜷紧,心脏不可抑制地砰砰跳起来。
即使隔着屏幕,她也能看见江郁的皮肤有多滚烫,耳根子都泛着红,黑眸湿漉漉的,像被水洗过。
生物老师已经讲到下一个知识点, 南馥的眼神却变得更深。
她可以确定自己被江郁影响了。
不止是因为昨晚那通视频,还有老旧实验楼他在她面前蹲下的姿势,那么轻易就能被他挑起来某种冲动。
南馥偷偷摸出手机, 看了眼日历。
距离她上次的易感期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也就意味着,下一次易感期即将在最近到来。
一想到这儿,她胳膊肘突然一哆嗦,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易感期。
噩梦一样的易感期。
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觊觎室友的恶劣变态。
原本静静躺在桌上的那支黑色中性笔被她这么一拐,“啪嗒”掉在了地上,然后往左边方向又滚了滚。
南馥还没来得及跨步过去伸手,中性笔已经被人捡起来了。
周子云将中性笔往她面前递了递。
“谢谢。”南馥木着脸接过。
终于捱到下课,她将笔随意扔桌上,迅速起身往厕所走。
周子云望着她匆匆的背影,眉心若有所思地拧了下。
刚才南馥靠过来的那一瞬间,身上的压迫感强到令人无法忽视,直接让他心口一悸。
这人是……易感期快到了吗?
-
沈嘉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机,跟手贱似的有事没事刷新论坛。
只是刷着刷着,原本清清爽爽的论坛忽然就被一大批涌进来的小号刷屏了。
【李涛南馥这种行为是不是犯罪】
【高二十一班的学生有没有,出来聊个两块钱的天呗】
【南馥,霸凌同学好玩吗?金修白在天上等你哦】
【垃圾不配在七中念书!】
【南馥我日你仙人板板,霸凌同学BISS】
……
最后甚至统一变成了——
【南馥滚出七中!】
几乎刷屏的“南馥滚出七中”让沈嘉眼皮一跳,抓着刚去买完水回来的周漾,急切道:“南馥呢?”
“在厕所抽烟吧,怎么了?”周漾问。
“咱们学校论坛被人屠版了,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小号,一溜的,封都封不完。”沈嘉面色严肃道,“这些人什么仇什么怨啊,非要弄这一出是想把事情闹大吗?”
他一面说一面低头刷消息。
却发现那些没来得及删除的屠版帖里,有一个ID为“绵绵羊”的人锲而不舍地在下面回复。
【南馥没有霸凌同学,是金修白撒谎!】
【金修白不是南馥害死的!】
【你们别骂南馥,别骂她了……】
诸如此类的话,虽然很快跟着屠版帖被删除,但还是让沈嘉心头微微起了异样。
难道这位同学知道南馥和金修白之前的事?
正想着,南馥刚好从厕所回来,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半阖的眼底藏着些难以言喻的烦躁。
见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南馥皱眉:“你们俩这什么表情?”
沈嘉叹一口气,将论坛的事给她说了一遍:“……除了这些屠版的小号,一些本校学生也在跟着起哄,就只有那个绵绵羊坚持帮你说话。”
周漾也跟着叹气:“南总,这事能说吗,要不你还是去跟老师解释一下?就这么被人造谣,我他妈看着都生气了,也不知道你怎么忍下来的……”
话音刚落,沈嘉就一拐子捅了他腰窝一下,用凶狠的眼神制止了他。
周漾神经大条,但沈嘉挺能察言观色。
这事儿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牵扯到多少他们也不知道,南馥不说肯定也有不说的道理。
不过趁着江郁请假,在学校闹这么一出,也真够下作的。
想到什么,沈嘉说:“这事会不会是金修白的哥哥金修明做的?毕竟上次他就……”
“是谁不重要。”
南馥想也不想就打断了他,她低下眼眸看着沈嘉,问的却是另外的事:“你刚说什么绵绵羊坚持帮我说话?”
“对。”沈嘉点开最新一条屠版帖下的回复,给她指了指,“你看,这个绵绵羊现在还在和喷子战斗呢,还说什么金修白是做了坏事才被学校开除……诶这人不会是你什么忠实粉丝吧?”
南馥顺着她指的位置看去,不过一瞬,她周身的冷意仿佛寒夜积雪。
沈嘉还要再说,可头一抬,眼前又没影儿了。
周漾惊叹于这奔跑的速度:“明年夏季运动会让南馥去报短跑长跑接力跑吧,为我们十一班拿个校运冠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