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馥是被冷醒的。
外面好像是下雨了,打开的窗台上飘落点点水渍。
她浑身上下像被卡车碾压过一遍似的,各种关节都麻得慌,就连脑子都疼得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缓了两分钟,南馥才慢慢睁开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盥洗室现代简约风的装修,然后是被她倚着的不知是拿来当枕头还是坐垫的马桶。
断片儿前的记忆逐渐回笼。
她记得自己为了向江郁道歉,拽了他出来喝酒,没找到酒店,他带她来了许淮因买在七中旁的公寓。
南馥缓慢站起身往客厅走,垃圾桶和旁边地上有几个空掉的啤酒罐。
看来和江郁喝酒是真的了。
那么江郁现在人呢?
南馥在房间里找一圈都没找到人,只好掏出手机给江郁打电话。
电话接通,南馥正要扣到耳边接听,下一秒就被挂了。
“操……”南馥顶了下后槽牙,“什么意思这是?”
把她丢在盥洗室马桶旁边睡一晚上就算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连个人影都找不到也算了,电话还不接?
南馥搓了搓冰凉的手,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又饿又冷。
今天是周一,可这会儿已经九点多,反正都是迟到,南馥准备洗把脸先去吃个早饭暖暖胃再说。
她木着脸刚要出门,手机弹出一条微信信息提示,备注是“小猫”。
南馥压了压唇角,点开聊天界面。
【小猫:醒了?】
【。:怎么不接电话?】
【小猫:这里不方便接电话。】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小猫:不用,我暂时不去学校。】
【。:?】
那边沉默片刻,一直处于“对方正在输入中”,似乎在欲言又止什么。
好一会儿,南馥才接到江郁的回复。
【小猫:我腺体已经可以分泌信息素,我爸一早接了我去做检查,以后应该不需要你再帮我做信息素引导了。】
南馥看见这行字,愣了一下。
这么一说,她隐约有点想起来,昨晚她似乎闻到了江郁的信息素。
不太真切,也很难分辨,但确确实实闻到了,那种身体被欲望支配的感觉,着实太让人难忘。
可是,她为什么会对一个Alpha的信息素产生这种感觉?
在医院那一次也就算了,昨晚……
她重新坐回沙发。
【。:我昨晚没对你做什么吧?】
【小猫:做了。】
【。:……?】
【小猫:你叫我小猫】
【。:我……】
【小猫:你还问我想不想……】
南馥有点笑不出来了。
【。:想不想什么?】
【小猫:问我想不想和你击剑。】
【。:……】
【小猫: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种特殊癖好。】
南馥:“……”
她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说了这么傻逼的话。
不过她击剑确实挺厉害的。
当然指的是真的钢剑。
【。:还有吗?】
【小猫:很多,你要听吗?】
南馥沉默一瞬,发了个“不用了”过去。
想了想,她准备问他什么时候检查完返校,还没发出去,那边又回复了一条。
【小猫:昨晚隔壁有个Omega发情,信息素从窗户窜进来,你闻到后好像又很难受的样子。】
【小猫:你真的一点儿都接受不了Omega的信息素吗?】
南馥慢慢敛了表情。
【。:嗯,不能。】
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这回江郁那边沉默了两分钟,才回复过来。
【小猫:我明白了。】
【小猫:我帮你跟泰罗请好假了,一会儿你直接回学校就行。】
【。:那你呢?什么时候回学校?】
这话问完,南馥等了十分钟,都没再等到江郁的回答。
她往沙发上后仰,静静看着那几个空啤酒罐,没由来的觉得烦躁。
-
江郁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后就将手机递给了许淮因。
他正处于发情期,身体疲软,脸色苍白,往日透亮的眼睛也有点失了神采。
“小郁,你真的决定了?”许淮因神情复杂地看着病床上的江郁,“信息素抑制手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旦做了这个手术,很可能造成你的腺体损伤无法再恢复。”
“这些后果你之前已经和我说过一遍了。”江郁垂着眸子,声音沙哑,“可是爸,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了。”
“怎么没有?”许淮因激动道,“你可以搬回家,可以稍微离她远点,按时打信息素抑制剂,就不会被发现……”
“我做不到。”江郁打断他,而后望着瞪大眼睛的许淮因,一字一句道,“我做不到远离她,我想和她亲近。和她呆在一起,我也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滴水不漏地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
他的渴望直白又坦荡,像是不觉得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许淮因看着他这么镇定从容的样子,忽然就泄了气。
自己的孩子是什么脾气,他最清楚不过。
“就这么喜欢?”他问,“即便知道未来会很辛苦,还要喜欢?”
江郁笑了一下:“你和母亲不也是很辛苦吗,这么多年,也走过来了,你们都能做到,我也能。”
他停顿片刻,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目光变得深远:“再说,为了喜欢的人,辛苦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是我自愿的。”
-
南馥吃了饭才往学校走,中途手机还没电了。
等她慢吞吞回宿舍充了会儿电,开机之后,才发现微信差点被沈嘉和周漾铺天盖地的消息炸了。
【SJ:你和郁哥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啊?你看论坛最新hot帖了吗?看了后速来学校!!!】
【Yang:沃日,你当初到底怎么一中那个金修白了啊?现在咱班同学都被你那传闻吓到了,要签什么联名书逼泰罗让你转走,你快来班上解释解释】
在看到“金修白”三个字时,南馥似笑非笑地啧了声。
点进论坛,沈嘉说的那个hot帖就挂在最顶上,一眼就能看见。
【扒一扒高二十一班转学生南馥的“光荣”史】
主楼也没多逼逼,上来就开始讲故事——
【主楼:就那个和江大佬组CP的南馥,你们知道她在一中干过什么吗?就高一下学期期中开始,天天放学抓着同班同学金修白欺负,轻的每天踹两脚打一顿,重的直接折人胳膊。
最后金修白受不了了,就在一中论坛写了封求助信控诉被南馥欺负得受不了要自杀,一中调查了这件事,主任问南馥为什么要霸凌同学,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人说这是爱好,就喜欢有事没事打金修白玩儿。
一中到最后都没处理这种暴力狂,反而把金修白给处理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关键的是暑假的时候,金修白死了!死——了!他就是被南馥害死的!
你们热议吹捧的这位转学生,活生生害了一条人命!!!】
最后那几个感叹号极为刺眼。
看完帖子,南馥眼底的冷意压都压不住。
微信又震动了两下。
像是商量过,沈嘉和周漾同时发了条消息过来。
【SJ:不管如何,我只信你说的,馥郁CP大旗不倒!】
【Yang:南总,我们都是站在你背后给你支持的男人,那联名书打死我我也不会签!】
南馥硬生生被这俩活宝逗笑了。
想了想,她回过去一行字。
【等着,爸爸来了。】
第25章 做梦 每个Alpha都是这么过来的……
课间, 老师一走,十一班的学生立刻闹腾了起来。
“这份联名申请书,我是要递交到校长信箱的, 你们愿意跟这种暴力狂做同学, 我可不愿意, 谁知道哪天就被她霸凌了!支持将南馥赶出十一班的,都可以来签!”
站在讲台上的男生是个圆寸,他高举着一张信纸,说话的声音尤其尖锐。
教室里闹哄哄的, 大家讨论激烈, 一时都有些犹豫。
“那个帖子的楼主连金修白的求助帖截图都贴出来了, 还有当初一中的调查通告,上面明确写着,南馥寻滋生事, 打架斗殴,予以记过处分!这总不会是假的了吧?”
“还有周五下午南馥在初中部拖着一个成年Alpha往楼下走的照片, 就那要杀人一样眼神, 也太他妈惊悚了吧, 说她不是暴力狂我都不信。”
“就是,我还想好好念完高中呢,要是被这种人拖累了班级荣誉,不止罗老师拿不到年终绩效,咱们十一班也别想评优了。”
说着,其中一名文弱的男生忐忑地举起手:“我愿意签……”
有了第一个, 很快后面的人也就没了顾虑,跟着走上讲台排队签字。
“我也……”
“加我一个!”
他们只是高中生,来七中念书就是为了考大学, 不乏混日子的,但想安安静静念完高中的占多数,只要不波及到自身前途,事实到底如何谁也不在乎。
沈嘉和周漾见班上大半的人都往讲台上走,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他指着那个圆寸,忍着没有上去打人:“胡文,你知不知道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上次也是你在班里起哄,刚被打过脸都不长记性,还来?”
叫胡文的圆寸男生啧啧两声,吊着眼尾说:“南馥不就是长得人模狗样么,你至于跟个舔狗似的?沈嘉不是我说你,Omega还是学着矜持点好吧,这么easy,人家跟一个Alpha勾手摸脸都看不上你懂吗?”
这个Alpha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胡文还不是很敢带江郁的大名,不过他自觉说的都是事实,再说江郁昨天怎么对南馥甩脸的场景大家都看见了。
江郁摆明了不想再理南馥,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她那种。
而且他早上听到罗泰讲电话,说江郁这几天都不会来,所以他完全不担心江郁会因为南馥找他麻烦。
沈嘉听到这话,差点被这傻逼气笑了:“老子要是easy,你他妈就是贱得没边!造谣死全家知不知道?”
胡文明白沈嘉也就是色厉内荏而已,于是他讥笑两声,有恃无恐道:“南馥上周暴力拖人是事实吧?一中的学校通报是事实吧?金修白的求助信是事实吧?怎么,现在说句事实也有错?言论自由懂不懂?”
话音刚落,余光瞥见后门走进来一人。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刚才还沸腾如热锅的教室没一个人再说话,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定在门口那道高挑的身影上。
联名信上白纸黑字的二十几个名字给了胡文信心,他胆子大起来,远远望着南馥,冷笑着说:“要他妈这还不是石锤,我当面给南馥道歉,顺便叫她一声爸爸!”
南馥脸上没什么表情,朝沈嘉和周漾打了招呼之后,慢慢走上讲台。
身形修长匀称的Alpha身上尤带着秋瑟冷意。
胡文脸色微变,下意识攥紧手。
他没忘记,上次在教室外走廊无意间闻到的南馥的信息素有多恐怖,简直让人心有余悸。
胡文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以为下一秒南馥就要一拳头砸他头上,但他也没躲,要是她敢在班里动手,就更有理由将她赶走了。
然而南馥什么也没对他做,就只是从他手里慢慢扯出那张联名信。
南馥微微挑起眉梢:“这么多人都想让我走啊?”
没有人回答。
片刻后,南馥转身面对底下的同学露出一个散漫的笑:“不过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偏不走。”
全场哗然。
谁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堪称无赖的话。
但凡有点自尊心的,被这么排挤,早该羞愤难当拎书包转学走人了。
胡文也没想到。
他愣神过后,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走不走可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十一班不欢迎垃圾进来!”
南馥褐眸盯着他,哂笑一声:“你都说我是垃圾了,我更不能走了,不过这位同学,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这么狂,就不怕我这个劣迹斑斑的垃圾被逼急了发疯吗?”
这话说来轻描淡写,胡文却觉得背脊发凉。
他腮帮子都绷紧,咬牙骂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除了会欺负同学还会做什么?”
南馥随意扫了他一眼,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语气缓慢:“难怪你今天嘴这么臭,原来吃屎了啊。”
胡文愣了愣,没懂她的意思。
沈嘉最先没绷住,噗噗笑了两声:“我们胡文同学好像很喜欢吃屎嗷,上回都吃过一次了,这回又吃,屎很香吗这么喜欢吃?”
胡文听到沈嘉这话,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连带着骂了自己——
狗改不了吃屎一样喜欢嘴臭起哄。
“你他妈——”
胡文恼羞成怒,一拍讲桌。
然而还没骂出来,底下忽然有一道陡然提高的声音呵道:“胡文你够了!”
众人循声望去。
说话的人是周子云。
见大家看过来,周子云有点不自在,但还是一字一句说:“金修白不是南馥害死的。”
胡文不信:“你怎么知道不是她?”
周子云手中转着一支没盖的粉色笔,撇撇嘴道:“之前我跟金修白的哥金修明比较熟,他跟我说过金修白是被一中开除的,后来暑假的时候,他自己作死,深夜呼朋唤友飙车出了严重车祸,没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