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瞧你就是这意思。”
“你听我说……”
萧聿堵住她的嘴,去抬她的腿,然后在她耳边道:“不必说了,朕答应你,近来不论多晚,都回坤宁宫。”
苏菱看出了他眼底的戏弄,眸中郁色全变成了火星子。
“萧聿!”
帝王笑意不减。
瞧瞧,他这皇后的脾气多大,连天子名讳也敢喊。
一连数日,皇帝如约,不论多晚都回坤宁宫,坤宁宫叫水的次数越来越多,以至于到了后来,苏菱看见他就下意识向后稍。
见她如此,萧聿不由摸了摸鼻尖。
他承认,近来是有些纵浴过度了。
于是两人又纯洁了数日,晚上最多拉个手。
傍晚时分,萧聿照常回坤宁宫陪她用膳,可苏菱莫名没食欲,用了几口就停了箸。
萧聿看着案几上的菜式,都是她爱吃的,道:“怎么吃这么少?”
苏菱道:“没什么胃口。”
萧聿觉得她的脸也有些红,不由道:“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苏菱摆摆手,道:“我真没事。”
萧聿坚持道:“还是瞧一眼吧,过些日子还有封后大典,更是累人。”
提及封后大典,苏菱从善如流地点了头。
没多大会儿,太医院院正常岺甫匆匆赶来。
他将手搭在皇后的手腕上,眉头越皱越紧,苏菱也不由跟着他同步蹙眉。
皇帝低声道:“怎么回事?”
常院正道:“陛下可容微臣再诊一次?”
也怪不得太医谨慎,毕竟这后宫之中,不确定的话,那是万万不能说的。
萧聿点头。
常岺甫闭眼,感觉指腹下的滑脉越来越清晰,定了定心思,才开口道:“娘娘上回的月信,是何时来的?”
月信。
这二字,彷如往平静的湖面丢了巨石。
苏菱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手心里汗水涔涔,她深吸一口气道:“上月初。”
这都月末了。
“那就是了。”常岺甫笑道:“微臣恭喜陛下,恭喜娘娘,这是喜脉。”
喜脉。
那便是皇后有孕了。
坤宁宫的宫女太监瞬间跪了一地,齐声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苏菱怔在原处。
一直想着,一直盼着,但真给盼来了,又觉得不可思议,好半天才喃喃道:“三郎,真的吗?真的吗?”
帝王表情少有真情流露,他眉眼生来冷峻,谁都猜不出息怒,如今帝后对视,皇帝的嘴角忽然压都压不下去了。
他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腕,道:“嗯,真的。”
太医和宫女都是极又眼力的,讨赏不求一时,他们立马从殿内退出去,阖上了门。
苏菱看看萧聿,又去看平坦的肚子,模样别提有多傻,萧聿轻啄她的耳朵,道:“就这么高兴?”
苏菱点头,挠了挠他的手心。
她是真的高兴。
萧聿伸手摩挲着她的腰,看着她的目光也耐人寻味起来,“这下,朕总算不用瞧皇后脸色了。”
苏菱被这目光灼的小脸刷地一下便红了,“臣妾什么、什么时候给过陛下脸色?”
萧聿看着她,不答反问:“你说什么时候?”
每天欲言又止,就差让太医给他也一并瞧了。
苏菱今日心情大好,便讨好地去亲他的脸,轻轻的啵啵声在萧聿耳边回荡,格外烫人。
那晚萧聿任折子在养心殿摞高,在坤宁宫,与皇后聊了一夜的废话。
二人平躺。
苏菱道:“陛下猜猜,臣妾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萧聿道:“都行。”
苏菱道:“你说一个。”
萧聿道:“皇子。”
苏菱道:“为何不是公主?”
第二遍了……
萧聿忍不住捏了下鼻梁,“阿菱,不然还是歇了吧。”
苏菱朝他翻了个身,道:“那起个小名如何?”
萧聿沉思片刻,偏头看着她道:“朕的嫡长子,单字一个韫,如何?”
这一瞬间,苏菱仿佛信了他的邪。
好像肚子里的,真的是小皇子。
那日之后,萧聿似乎更加忙了。
内阁整日在与皇帝算账,算永昌年间的各项亏空。
就拿皇室宗亲用度来说,贡米要七万石,钞要三万五千贯,锦缎要七十匹,春夏秋冬四季还要分开算。
这还只宗亲的基本用度,还没算高官权贵们历年的赏赐,以及嘉宣帝在各处建行宫花费的银钱。
各州府县贪污成风,京中凡世家子弟,不论有无能力,头上个个顶着乌纱帽,领高官俸禄。
世家势力盘踞,牵一发而动全身,先动谁,京中都要变天。
一连算了小半个月的账,萧聿感觉喉咙都跟着发紧。
苏菱身着脂色曳地长裙,挎着食盒,行至养心殿门前,与盛公公小声道:“那些人都走了?”
“走了、走了。”盛公公笑呵呵道:“娘娘请进,皇上在里头等您呢……”
萧聿靠在紫檀嵌玉桃果纹宝座上阖眸沉思,折子就在案几上摊着,微风拂来,一片哗啦啦的声响。
苏菱走过去,打开食盒,将银耳莲子羹端出来,道:“,陛下先把莲子羹喝了再批折子吧。”
萧聿睁眼时,眼底还浸着红,苏菱瞧着心疼,便给他揉了揉眼睛,轻声道:“国事再重,身子也要紧啊。”
萧聿没说话,只拉住了她的手腕。
苏菱离开养心殿时,刚好撞见苏景北。
“爹!你怎么在这?!”
苏景北躬身道:“臣拜见……”
苏菱推了他一下,娇声娇调:“爹,这儿又没外人,你就别行礼了。”
苏景北直起身子,低声道:“阿菱,陛下竟允许你来养心殿?”
苏菱堂堂正正道:“我是来送莲子羹的。”
苏景北道:“后宫不得干政,你可莫要仗着是陛下发妻,就乱了规矩。”
苏菱不耐烦道:“爹,你就放心吧,那些折子,便是放在我眼前,我也不会看的,女儿知道规矩,一句话要说多少遍才够……”
苏景北数落她,道:“你瞧瞧,我才不过关心一句,皇后娘娘就来脾气了。”
苏菱拍了下肚子,呛道:“我有身孕都不见你关心过一句。”
苏景北一怔,笑道:“那皇后娘娘玉体可安康?”
苏菱这才有了笑意,道:“安康安康,好了,爹快进去吧,女儿先走了。”
苏景北本来都要进殿了,复又回头,与她道:“阿菱,边疆最近不安生,兴许会有战事,你好好照顾肚子里的孩子。”
苏菱一怔,道:“要……要有战事了?”
“瞧我,与你说这些作甚。”苏景北一笑,“爹还有事要启奏,先进去了。”
苏菱点了点头。
——
苏菱有孕之后,坤宁宫上下都带着喜气,可是好景不长,还没几日的功夫,便有流言在宫里宫外传开。
流言直指苏后善妒,潜邸时仗着母家得势连侧妃都容不下,如今有了从龙之功,怀着龙嗣,都不肯给陛下扩充后宫。
别看就这么两句话,但里面的心思,却足够恶毒,这话听上去处处是为皇帝着想,可妖化皇后的同时,何尝不是凸显帝王无能?
新帝才一登基就被皇后拿捏,如何镇得住朝上这些老油条?
流言如黄河决堤,根本堵不住。
楚太后借着此事,将苏菱叫去了慈宁宫。
楚后叹了一口气,“阿菱。”
苏菱躬身福礼,“臣妾给母后请安。”
“你都有身子了,怎么还多礼。”楚太后道:“快过来坐。”
苏菱坐下后,楚太后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陛下说你近来孕吐的厉害,哀家让尚善=膳局给你换了菜品,可好些了?”
苏菱点头,“确实好多了。”
楚太后点了点头。
拍了拍她的手,“瞧你,都瘦了,这一张嘴吃两个人的饭,可得好好补补,”
楚太后贯是会做人的,与苏菱似寻常婆媳那般聊了一个时辰的家常,才引出了正事。
章公公在门口道:“启禀太后娘娘,李妃娘娘到了。”
苏菱蹙眉。
李妃?什么李妃?
“正好皇后在这,让她进来。”
楚太后低声道:“高丽李氏听闻新帝登基,特来朝贡,外面这个是李氏的公主,名为李苑,你应该还没见过她,不过别说你了,哀家与陛下也都没见过呢。”
第48章 纳妃 三年,足矣。
“高丽李氏听闻新帝登基,特来朝贡,外面这个是李氏公主,名为李苑,你应该还没见过她,不过别说你了,哀家与陛下也都没见过呢。”
朝贡。
苏菱点了点头。
楚太后又道:“说是李妃,其实尚未册封,陛下的意思,是等薛家和柳家的女儿一起,再道与礼部,今日你来,哀家便是要与你说此事。”
苏菱眼神焦惶。
就在这时,只见李苑缓步走进慈宁宫,躬身道:“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上着月白色缎面褙子,下着湖蓝色马面裙,声音温婉,仪态得体。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李苑缓缓抬眸。
冰清玉洁,明眸善睐,倒不愧是高丽姿色最盛的公主。
苏菱好半天才找回心神,她轻声道:“平身,赐座。”
李苑道:“多谢皇后娘娘。”
苏菱看着她,微微笑道:“你这汉话说的倒是极好,学多久了?”
“娘娘谬赞。”李苑道:“臣妾自开蒙起便学习汉话了。”
李苑从小便知,她学习汉话、汉字,就是为了能嫁给大周皇帝,替母家在高丽搏出个地位来。
“好、好。”楚太后看着苏菱道:“李妃近来一直住在延禧宫的偏殿,哀家本是想着等正式册封后再与你商议各妃住所,今儿这样巧,不如皇后你来做主吧。”
苏菱顿了一下,道:“那就长春宫吧。”
李苑立即起身福礼,柔声道:“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旋即,楚太后拿过一个名册,与苏菱道:“封后大典后,薛家和柳家的女儿都要进宫,柳大人家是独女,自然是非柳大姑娘莫属,但薛家的女儿便多了,你入宫前,可与谁交好?”
苏菱拿着名册的手紧了紧,她缓声道:“臣妾十七那年就入了王府,之后多与各家大娘子来往,与薛家未出阁的姑娘,交往并不多。”
楚太后思忖片刻,道:“哀家倒是见过薛三姑娘几面,她性子虽洒脱了些,但却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与你兴许能合得来。”
苏菱道:“这到底是替陛下纳妃,与臣妾合不合得来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合不合陛下的心思。”
听她如此说,楚太后下意识绕了绕手中的珠子,笑道:“哀家还以为陛下与你说过了,阿菱,陛下素来看重你,这件事,本也是想等你来拿主意。”
苏菱眸色未改,轻声道:“那便听母后的,就薛三姑娘吧。”
话音甫落,慈宁宫外传来一道道高低起伏的陛下万安。
新帝头戴玉冠,身着白色金线龙纹常服,阔步而入。
这是李苑第一次看到大周天子,他轮廓锋锐,身姿峻拔,不论身份尊贵,光是这皮囊,亦称得上是她生平所见,最英俊的男人。
苏菱与李苑同时起身福礼,“陛下万安。”
萧聿并没有看见李苑,他径直走到苏菱身侧,道:“快坐下。”
“儿子给母后请安。”
楚太后缓缓道:“陛下若不再回头瞧一眼,李妃还不知要站道什么时候。”
萧聿蹙眉回头。
李苑同他对视一眼,迅速低下头,又道:“陛下万福金安。”
这人是谁,萧聿自然猜得到。
他沉声道了一句平身。
说罢,萧聿偏头去看苏菱,可苏菱的眼中却无任何波澜。
他指节不自主用力。
一时间竟说不清这是什么滋味。
楚太后又道:“方才哀家与阿菱商议过了,薛家,还是让薛三姑娘入宫吧,那薛五、薛六姑娘年纪太小,太早入宫,子嗣也不易。”
萧聿眸色晦暗不明。
楚太后当着皇上的面,与苏菱道:“今日这些事由你做主,刚好可以平息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是个多明事理的孩子,哀家与陛下都清楚。”
“过耳之言,本就不可信。”萧聿冷声道:“皇后现在有了身子,这些事,还是劳烦母后吧。”
楚太后笑意不减,道:“既然陛下开了口,哀家也只能替你们办了。”
寒暄半晌,众人先后离开慈宁宫。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萧聿拿过盛公公手里的大氅,给苏菱披上,道:“这天还凉着,怎么穿这么少?”
苏菱未应声。
“地上滑,来,我扶着你。”
皇帝把手伸过去,苏菱没接,反而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萧聿将她的手握住,“太后的话,不可全信,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