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的演技大赏——发达的泪腺
时间:2021-03-19 10:16:21

  太后继续道:“徐尚仪谋害皇后,罪无可恕,理应判凌迟处死,但哀家想着陛下兴许会亲自问询,便暂且留了她一命。”
  这便是任由你查的意思了。
  楚太后看着萧聿冷硬的目光,叹了口气道:“三郎,说来说去,是哀家没照顾好她。”
  萧聿喉结一动,又道:“坤宁宫大宫女扶莺,太监盛贵,他们在何处?”
  楚太后道:“坤宁宫那几个,都是忠心向主的,徐尚仪前脚认罪,后脚就跟主子走了。”
  殿内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
  “太后可还有其他事?”
  萧聿看着楚太后的眼睛,将折子阖上,放在案几上,章公公躬身端了茶水过来。
  楚太后听着他的称呼,眉宇微动,“哀家还有一事,事关皇后丧仪。”
  萧聿知道朝中那些言论,直接道:“她是朕的发妻,理应加隆入皇陵。”
  楚太后默不作声地拿出个字条,递给萧聿,“这是阿菱胎动时写下的,皇帝看看吧。”
  一手漂亮的小字——
  罪臣苏氏,自请葬于林间,不入皇陵。
  萧聿握着字条,骨节隐隐泛白,眸光愈发晦暗:“她既入了皇家玉牒,苏家的罪便与她无关,太后以为呢?”
  “那便按陛下的意思办。”楚太后看着他手心被缰绳勒出来的血道子,道:“母后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是皇帝,便是为了天下百姓,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
  默了半晌,萧聿道:“皇后崩逝,这六宫大权,朕只能劳烦太后打理,至于大皇子……”
  萧聿偏头看着盛公公道:“送到寿安宫去吧。”
  楚太后眸光一滞,章公公连忙道:“陛下,大皇子近来都是在太后怀里才睡得踏实,不哭也不闹的,万万不能送到……”
  “谁给你的狗胆!”
  萧聿抬手将眼前的案几“轰”地掀翻在地,杯盏噼啪碎了一地,吓得章公公双肩瑟缩,直接跪在地上,以额点地,“奴才失言,是奴才该死。”
  楚太后捏住手中的佛珠,心如明镜,皇帝这股火根本是冲她来。
  她转头对章公公道:“御前失仪,去领三十个板子。”
  章公公连连磕头:“奴才该死。”
  皇帝从慈宁宫离开,便去了司礼监。
  刚从战场回来的皇帝周身皆是戾气,总管太监对这位新帝诚惶诚恐,连忙提审徐华兰,并将审讯细节据实以告,丝毫不敢隐瞒。
  当晚,徐尚仪被处以凌迟之刑,太医院院正常令甫被罢官,处罚的宫婢太监不计其数。
  帝王雷霆之怒,传遍了整个后宫。
  翌日晚上,章公公拖着见血的残躯回到太后身边伺候。
  楚太后横了他一眼,“三十个板子下去,还能站着?”
  章公公立马跪趴下,道:“奴才多谢太后饶命。”
  楚太后轻嗤了一声道:“起来吧。”
  章公公替楚太后揉了会儿肩膀,叹口气道:“陛下这回,只怕是对太后娘娘存上怨了……”
  “他怨哀家别有用心。”楚太后道:“可若哀家不袖手旁观,真的留了苏氏一条命,日后阿潆入宫,只怕永远要被她这个罪臣之女压上一头,六万条命,她死的不冤。”
  章公公道:“那大皇子……”
  “少年夫妻,生离死别,心里哪有不难受的。”楚太后摆了摆手道:“他性情薄凉,必伤怀有度,这阵子就随他去吧。”
  ——
  苏菱下葬那日,秋色正浓,满园的芙蓉都开了。
  卯时,青灰色的天边照来一束光,八十位校尉民夫抬舆,移梓宫于西华门外殡宫安厝。
  丧仪格外隆重,皇后仪驾全设,公侯伯子男夫人等依序跪地奠酒。(1)
  帝王一身素衣,读祭文、祭酒,亲送淳懿皇后入皇陵,整整五个时辰,连眼睛都不曾红一下,百官低头唏嘘,恍然明白了何为帝王薄情。
  二十七名高僧为她诵经祈福。
  萧聿面色不改,默道:
  阿菱,原谅朕自私,不愿成孤家寡人,终是违你所愿。
  自古夫妻生同衾死同穴。
  你先走一步,待百年之后,黄泉路上,朕亲自向你赔罪。
  夜幕四合,皇帝起驾回宫。
  盛公公走过来,努力笑了一下,道:“大皇子今儿睁眼了,奴才瞧了好几眼,生的玉雪可爱,与陛下和娘娘极像,陛下可要去一趟寿安宫?”
  萧聿淡淡道:“三天后罢。”
  盛公公收起笑意,肩膀沉落。
  萧聿接过盛公公手中的羊角灯,转身去了她的坤宁宫。
  谁也想不到,那个在边疆挥斥方遒,刚毅果决的男人,在踏进坤宁宫的那一刻,看着空荡荡的内殿,失力般地跪了下去,瞬间崩溃。
  全身的血液停止流动,彻骨的寒意传至四肢百骸。
  他慢慢躬起了背,身上所有的伤都感觉都似乎感到了疼,胸口不断紧缩,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罢朝三日,坐在坤宁宫,握着一支金花嵌红珍珠步摇,滴水未进,一言不发。
  吓得盛公公跪在地上求他爱惜龙体,“陛下,倘若娘娘还在,定然不希望看到您这样。”
  皇帝低低“嗬”了一声,噙在眼眶不放的泪水,直直地坠在衣襟上,洇晕开来。
  他的嗓音极沉,就似喃喃自语,“朕,再也没有家了。”
  “也没有妻子了。”
 
 
第107章 浮生(捉虫)   未来的日子还有那么长。……
  延熙元年的九月,阴雨连绵,乌云翻卷,朱墙琉璃瓦沉入朦胧水雾中。
  萧聿从坤宁宫中出来后,转身朝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盛公公默不作声地举起油纸伞,加快了步伐。
  雨滴在头顶噼啪作响。
  回到养心殿,萧聿行至案旁,先回身从格架上取了一块新墨,放在端石龙纹砚上,又取了石青、朱砂、藤黄、石绿等上好的颜料。
  盛公公会意,立马用铜勺量水入砚。新墨初用,不可重磨,盛公公手腕力道很轻,均匀的沙沙声在殿内响起。
  萧聿沉默须臾,用镇尺展平一张宣纸,提笔蘸墨,把记忆洇在了宣纸上。
  妇人髻、红珠钗,琼鼻高挺,眉眼含笑,就连衣服上云纹,都是她最喜欢的纹样。
  萧聿看着碧玉年华的她,缓缓搁下了笔。
  盛公公试探道:“陛下……可要用膳?”
  萧聿把画放进扁匣中,哑着嗓子道:“不了,叫人端水进来。”
  “奴才这就去。”
  盛公公松了一口气,转身去外面招呼。
  皇帝盥洗一番,起身去了寿安宫。
  孙太妃走到榻几旁,把一团热乎乎的肉抱起来,放到了萧聿手上。
  孩子的身子蜷着,因着是早产,比男人的掌心也大不了多少,他不太会抱,两只手僵硬地托着小皇子的屁股,心里隐隐发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随着手心的温度在心里迸发出来。
  他真的有了孩子,也真的做了父亲,可……
  孙太妃在一旁帮他摆正了姿势。
  孙太妃也不敢说这孩子像谁,怕徒惹伤悲,只道:“大皇子在寿安宫一切安好,陛下放心便是。”
  萧聿点了点头,“劳太妃费心了。”
  孙太妃道:“这是哪儿的话,陛下能让老身看养大皇子,是老身之幸。”
  萧聿见萧韫不哭不闹,又道:“太妃,他怎么一直不出声?”
  孙太妃蹙了蹙眉,接着道:“太医昨儿也说起过这事,但瞧了嗓子,说是无碍,兴许是喜静的性子。”
  萧聿轻点了下头。
  孙太妃带人退了出去,只留下了父子二人。
  门一关,小皇子蹬了下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萧聿看着这双水洗葡萄般地眼睛,手臂如同过电了一般,神情木讷地张了张嘴,低声道:“韫哥儿……”
  “父皇来了……”
  小孩子当然听不懂他在说甚,只迷茫地眨了下眼睛,很快,便又睡了过去,小肉团睡的很安稳,根本不知,外面山雨欲来。
  萧聿把他放在榻几上,盖上了被褥,将皇后的画像放在了他枕边。
  他盯着眼前不足三指宽的小手,沉吟许久。
  至黄昏薄暮,他离开寿安宫。
  男人眼中瞧不出悲伤,背影却再不如来时那般笔直挺拔。
  ——
  那日之后,萧聿便恢复了早朝晚朝。
  皇后离世,后宫形同虚设,李苑曾壮着胆在御花园偶遇过他一回,手上端着一盏高丽参粥,躬身道:“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柔声细语,气韵动人。
  然而他并没看她,似乎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便与她擦身而过。
  “陛下!”
  李苑闭眼握拳,回头去看他的背影,玄色的龙袍随风波动,仿佛有金龙盘卧脚下,这一刻,她由衷的希望,眼前人是个多情的天子。
  君临天下,嫔妃如云,雨露均沾。
  能与她一响贪欢。
  一盏热汤碎在地上,洇湿了李苑的裙角,她知道,皇后走了,他再也不会去长春宫听她唱曲了。
  又或许,他就没听过。
  ——
  朝廷整饬吏治、革新赋税、重整财政、似乎有数不尽的事等着他去做。
  养心殿一切照旧,只是皇帝更忙了一些。
  朝廷想延揽新的人才,其途径便是科举,然而吏部、翰林等可以参与选官调官的部门,皆攥在楚家手里。
  无奈之下,皇帝亲自提拔了一人进翰林院,名唤钟伯年。
  陆则试探道:“眼瞧就是会试,陛下把人放到翰林院去,楚国公只怕也要有动静了……”
  萧聿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道:“翰林、三司,朕必须要动了。”
  陆则颔首道:“臣即刻便派人盯着钟伯年。”
  萧聿低低“嗯”了一声,又道:“刑部侍郎徐博维此人,你以为如何?”
  陆则思忖片刻,道:“徐家清贵,在京根基也不深,他在刑部六年,政绩斐然,却与薛尚书来往并不密切,臣以为,是个可用之人。”
  萧聿以拳抵唇,咳了两声。
  陆则正要开口,皇帝却先开口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陆则从养心殿出来,另一位等待召见的大臣又走了进去。
  陆则回头看着养心殿彻夜不息的烛火,偏头与盛公公低声道:“陛下近来可召见过太医?”
  盛公公叹了口气,“见是见了,但……”
  陆则道:“但什么?”
  “宁太医劝陛下罢朝养伤。”盛公公用左手拍了拍右手心,低声道:“陛下一日两朝还嫌不够,怎可能罢朝?诶呦陆指挥使,还是您去劝劝吧,奴才虽不懂朝中大事,可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眼下什么事能比龙体重要……”
  陆则嘴上道了句别担心,但心里却明白的很,皇帝宵衣旰食,寸阴必争,一来是为了给大皇子铺路,二来,是他不肯放过自己。
  皇帝对元后是怎样的感情,他陆言清比谁都清楚。
  刚成婚那时,晋王殿下是整日在外面荡,举杯酌酒时提起夫人,也不过是嗤笑一声,“她入了皇家玉牒,居然还敢管我要休书?既然苏景北不教好她,那我就亲自管教她。”
  一幅恨不得拿皮鞭训兵的模样。
  然,管教管教着,就变成了,“言清,今晚就不去吃酒了,我才回京,先回府了。”
  岁月漫漫,也不知是谁在管教谁。
  雨一直不停,入冬就变成了雪。
  盛公公不敢提翻牌子的事,温柔乡去不得,他只能换着法地给他做药膳。
  眼瞧圆月高悬,盛公公躬身笑道:“年关将至,既然正逢百官休沐,陛下不如早些歇息?”
  萧聿点头道:“去备水吧。”
  养心殿内,炉中的安神香缭绕生雾,萧聿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幕四合,外面狂风骤起,拍打着楹窗。
  萧聿蹙了下眉头,喉咙有些发干,哑声道:“阿菱,给我拿杯水。”
  话音一落,便是一室的死寂。
  他闭着眼,慢慢伸出手,去摩挲身边空荡荡的被褥,心如刀绞,空气都变得稀薄。
  “三郎,外面起风了,我有点冷。”
  “你别压我,太重了……”
  “陛下可是病了?要不要唤太医?”
  耳畔余音阵阵,人却是彻彻底底的走了。
  他缓缓坐起身,眼眶通红地看向窗外,恍然觉得,那些藏在记忆里的习惯,犹如一把钝刀,磨得他生疼。
  萧聿抬手遮额,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阿菱,朕该怎么办,未来的日子还有那么长。
  ——
  会试还没开始,内阁便起奏弹劾钟伯年,并举出两大罪状,楚卢伟当堂怒斥钟伯年中饱私囊,并且为人迂腐,才华不实,乃是欺君之罪。
  世家对皇权手中的寒门新贵,向来是群起而攻之。
  钟伯年第二天便下了牢狱,与此同时,左都御史穆康京在青楼暴毙,皇帝下旨调刑部侍郎徐博维任左都御史。
  延熙元年末,到第二年秋,朝局动荡,政务纷繁,皇权与世家之间如同手谈棋局,一来一回,进行着一场无休止的博弈。
  上朝、会见大臣、接待外宾,萧聿忙得不可开交,就连盛公公都觉得,时间乃良药,有些事,到底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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