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的演技大赏——发达的泪腺
时间:2021-03-19 10:16:21

  直到数月之后,陆则送来了苏淮安的一封信。
  旧伤未愈,新伤又起,萧聿捏着信,骨节泛白,蓦地吐了一口血,栽倒在养心殿。
 
 
第108章 白首(捉虫)    萦空雾转,雨雪霏霏,……
  大雨瓢泼。
  皇帝忽然昏倒,整个后宫瞬间乱成一片。
  陆则带领锦衣卫封锁消息,镇守宫城。
  太医院乱成一片,什么天下难找地下难寻的珍贵药材都被翻出来了。
  盛公公将宁太医单独拉到养心殿外:“宁大人给句准话,陛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宁太医斟酌片刻,才低声道:“公公莫急,陛下这是急火了攻心……”
  盛公公打断他道:“咱家怎么不急?宁大人,这可都一天一夜没醒了。”
  宁太医低声道:“大补之药不宜久服,我用的都是清热解毒的方子,起效定然会慢些。”
  盛公公不懂医术,也不知太医院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板着脸,夹着嗓子与宁太医道,“宁大人,咱家把丑话放这儿了,陛下若是有了事,整个太医院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宁太医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点了点自己项上人头,道:“我这心里头有数。”
  盛公公语气软了半分,道:“依大人之见,陛下几时能醒来?”
  宁太医道:“脉象虽然不稳,但好歹是散了热,今晚施针后,再观后效吧。”
  盛公公点了点头,同宁太医回到养心殿。
  宁太医施针之后,又在方子里有添了两味药,盛公公彻底不眠,每隔一个时辰,便起身试试皇帝额上的温度,盖盖被褥,到了后半夜,再用浸湿的帨巾洇洇唇角。
  翌日天光大亮,皇帝缓缓睁眼时,盛公公几乎都要落泪了。
  萧聿起身靠在榻上,宁太医过来请脉,屋里总算是有了喜气。
  盛公公笑道:“陛下想吃点什么?奴才去给您做。”
  萧聿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床榻,跟没听见一般。
  盛公公把脸凑过去,又笑:“陛下是喝点清粥,还是喝珍珠丸子汤?”
  萧聿眉宇微蹙,哑声道:“都行。”
  盛公公点头,匐身退下,关门时,他恍惚听见一句——“阿菱,你怎么过来的?”
  盛公公搓了搓耳朵,这时,他还以为是听错了。
  一场大病后,皇帝不但食欲好了,睡眠也好了,脸上也跟着见了笑,就在盛公公以为皇上总算明白龙体之金贵时,萧聿与他道了一句:“今晚摆驾坤宁宫。”
  盛公公一听坤宁宫这三个字,后背就隐隐浮起一片冷汗。
  有些事,真是皇帝不直说,盛公公一个字都不敢问,只能暗暗揣测圣意。
  盛公公一溜烟地跑到司礼监,要了几个太监宫女,当晚,坤宁宫的檐角重新燃起了灯。
  深秋大雾弥漫,月色渐渐沉没,雕梁画栋都在潜夜中失了颜色,四周迷迷滂滂。
  殿内地龙未起,有些凉,萧聿对盛公公道:“地龙怎么不烧?”
  盛公公道:“老奴先伺候陛下盥洗,回来这屋里头就热了。”
  萧聿道:“不用,你先下去吧。”
  盛公公道:“那老奴把水给您备上。”
  萧聿低低地“嗯”了一声。
  盛公公匐身下去,殿门“吱呀”一声阖上。
  萧聿从净室回来后,半靠在榻上,他捏了捏太阳穴,看向自己身边。
  苏菱身着素衣,半跪在榻上整理被褥,鬓发空无一物,乌黑似缎子似的头发散在肩上,突然回头道:“快入冬了,这床被子太薄了,该换了。”
  萧聿看她。
  苏菱点抬了抬自己白净的脚丫,“你看呐,我脚都凉了。”
  萧聿掀起身上的被褥,笑道:“来,放进来。”
  苏菱一骨碌滚进他怀里,“我是想跟你盖一床被子。”
  萧聿浅浅地勾了下唇角,把被子分过去了一半,低声笑,“你还想要什么?”
  苏菱又道:“你这些天都去哪了?为什么不回府?别不是又出去花天酒地?”
  萧聿哑然失笑,“最近是忙了些。”
  苏菱哀怨地看着他道:“又是这句话……”
  萧聿的手在她腰上拍了拍,“以后都来陪你。”
  苏菱看着他,打了个呵欠道:“我困了。”
  萧聿起身熄灯,留了半盏,回到榻上。
  他闭上眼睛,好半晌,又道:“阿菱?”
  苏菱道:“我在。”
  萧聿回身把人圈在怀里。
  盛公公本以为皇帝是思念元后,才去坤宁宫歇了一夜,却没想到第二天又是摆驾坤宁宫。
  今日地龙烧的早,一进屋便是暖洋洋的。
  苏菱坐在榻几上,借着灯光做小衣。
  殿门一关,宫人退下了去,萧聿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给我做的?”
  苏菱回头嗔他,“那不然还有谁?”
  萧聿淡淡道:“我不是与你说了,不必再做这些,累着眼睛。”
  苏菱回头眯眼看他:“可尚宫局送来的衣裳,您也不穿。”
  萧聿坐回去,拍了拍榻几,道:“过来,给我捏了个肩膀。”
  夤夜时,萧聿咳嗽两声,缓缓睁了眼、
  四周阒寂,他心里莫名一紧,苏菱这时道:“我渴了。”
  在坤宁宫守夜,盛公公那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凡有风吹草动,就会竖起耳朵。
  里面响起橐橐的脚步声。
  萧聿起身行至案旁,抬手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又满上一杯,走回榻边,“少喝点,省的起夜。”
  等她喝完,他又转身将杯盏放回原处。
  盛公公蹙了蹙眉,默不作声地阖上了殿门。
  皇帝一连好些日子都歇在坤宁宫,气色都跟着好了许多,盛公公虽然心有不解,但只要陛下身子能好起来,他便又成了红光满面的大太监。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霜降。
  陆则又送了一封信过来,他走后,萧聿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苏菱走过去,拿起了他的折子,翻了翻,忽然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道:“下旨派兵的人不是你吗?你为什么要罚我和哥哥?”
  苏菱又道:“苏家世世代代都是忠臣良将,陛下不是想做明君吗?那你为什么查不出真相,你为什么谁都护不住?”
  “六万条冤魂是帝王昏庸无能,刚愎自用,为何要算在苏家头上?”
  “倘若你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毁了我与二郎的亲事,兴许那六万人就不会死了。”
  苏菱恨恨地看着她道:“我也就不用死了。”
  萧聿左手隐隐发颤,喉结上下滚动道:“阿菱……阿菱你听我说……”
  话音一落,站在门口的盛公公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茶盏,有事折返的陆则帮他阖上了门,道:“还望公公一切如常,我现在便出宫找庄生。”
  傍晚时分,盛公公替皇帝收拾桌案时,瞥到了几本佛教、婆罗门教、道教,关于生死轮回的杂记。
  枯叶缓缓落地,那日之后,皇帝再念过皇后的名字。
  陆则找到了庄生的师父,也就是凌云道长。
  凌云道长云游四海,奇闻异事见了太多,听了这番话,只道了一句,“这是心魔未消。”
  陆则将凌云道长请进了宫。
  虽说陆指挥使与皇帝一直守君臣之礼,但若想强逼皇帝见一个人,也并非难事。
  萧聿道:“朕确实在坤宁宫瞧见皇后了。”
  凌云道长道:“陛下是天子,并非修道之人,这世间六道自有定论,陛下见到的,并非娘娘的魂魄。”
  “那是什么?”
  “是陛下的心魔。”
  话音一落,皇帝怒上眉头,呼吸越来越重,直接拂袖离去。
  霜降之后,便是立冬,一连下了几场大雪,朱红色的殿宇覆上了一层雪白。
  坤宁宫早早燃起了灯,萧聿翻看奏折,时不时用朱笔批复。
  苏菱笑着走过来,坐道他身边:“用膳了吗?”
  萧聿道:“用了。”
  苏菱又道:“喝药了吗?”
  萧聿点头,“喝了。”
  苏菱将小脸贴道他的手背上,蹭了蹭,道:“三郎,外面下雪了,我想出去走走。”
  萧聿看向她,轻声道:“好。”
  他放下了以前从不会放下的奏折。
  日暮余辉散去,天边还残存着一丝青蓝,萧聿手持一柄羊角灯,陪她走在宫中散步。
  大雪纷飞,寒风涌进衣袖,脚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萧聿抬手掸了掸头上的雪,偏头看她,刚想问句冷不冷,目光却是怔住了。
  萦空雾转,雨雪霏霏,徒见枝白。
  她眉眼如画,可乌发上却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丝银白。
  苏菱看着他打湿的鬓角,“三郎,你怎么不带伞呢?”
  萧聿眼眶微红,提了提唇角,喃喃道:“是啊,朕怎么不带伞呢……”
  苏菱白皙柔软的五指伸向他,道:“那我们回去?”
  萧聿伸手与她十指相扣,哑声道:“你别走。”
  檐下守值的宫人看到皇帝的动作,惊的瞪圆了眼睛,连忙匐下身子,盛公公碎步行至皇帝身后,挡住了他空握的云雾。
  宫中的辇道幽暗狭长,风再一吹,倩影朦胧隐去,他又成了一个人。
 
 
第109章 年月   两封家书。
  朝暮轮转,冬去春又来。
  延熙三年,朝中总算传来几件好事。
  去年江西汛情严重,洪水入城六丈高,光是桥梁便冲毁十二座,工部尚书穆康文户部侍郎江程远亲去江西,重建堤坝,已传来竣工的消息。
  与此同时,左都御史徐博维出京整顿吏治也初见成效,四川、湖广布政使贪污证据确凿,皇帝下旨抄家,白花花的银子尽数充入国库。
  世人都说皇帝是个明君,可唯有萧聿知道这二字有多荒唐。
  每逢清明端午,青玉山万人祭祀,一座座功碑前哭声震天,苏家四代忠烈的功碑却被人泼满鸡血。
  萧聿坐在龙椅上,偏头去看窗外阴雨连绵。
  他不悔放意肆志谋这天下,却不愿在这深宫暮色里,听吾皇万岁,念一生太长。
  萧聿卸下冠冕,换上常服,回头吩咐小太监备马。
  盛公公耳朵尖,听个一清二楚,凑过去,明知故问道:“陛下这是要去哪?”
  萧聿淡淡道:“朕出宫一趟,不必叫人跟着。”
  明明一切如常,但盛公公看着皇帝的背影,右眼皮却隐隐发颤。
  若他没记错,今日是二月十四,先后的生辰。
  山间雾气蒙蒙,萧聿策马来到凌云道观。
  神殿内幔帐交错、幡旗林立、案几上放着两盏七星灯。
  凌云道长悠悠道:“借尸还魂、转生续命,皆有违天道,便是陛下贵为天子,福基深厚,功德斐然,也要承这因果。”
  萧聿道:“朕知道。”
  凌云道长道:“事有必至,理有固然,陛下逆天而为,损的是天子元寿。”
  话音甫落,对面的男人眸色晦暗,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
  正当凌云道长庆幸眼前君主还未疯魔时,萧聿缓缓开口:“朕只要十年。”
  十年励精图治,足够为他的孩子铺平前路。
  凌云道长蹙眉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天道轮回,自有定数,即便贫道今日念了这转生咒,陛下也未必能得偿所愿。”
  萧聿眸中突然多了几分的潇洒肆意,“不论成败,不论得失。”
  夜幕四合,凌云道长摆了一卦,提笔写下了元后的名字。
  卦象入境,望其因果,渡生死轮回。
  风起长林,幡旗微动,纵横交错的幔帐高高扬起,窗外的晨色渐渐褪去颜色,时间好似在飞快的流转。
  随着更漏的滴答声,皇帝肉眼可见的变瘦,轮廓变得更加深邃,仿佛已过而立之年。
  就在这时,凌云道长的耳畔忽然响起战马嘶吼,眼前闪过百姓四处窜逃的光影。
  凌云道长毫不犹豫地抬手破阵,七星灯也灭了下去。
  帝王一言而为天下法,一行而定盛衰运。
  不能再继续了。
  凌云道长起身道:“贫道修为不够。”
  这句话意味着甚,不言而喻,萧聿摁着自己的白玉扳指,片刻,低声道:“幡旗已经动了。”幡旗一动,便意味灵魂仍在。
  凌云道长道:“陛下,许是娘娘另有机缘,强求不得。”
  强求不得。
  男人眸光未改,只是眼角横生的那条细纹,却是回不去了。
  光晕刺眼,秦婈忽然睁开了眼,热泪翻滚而下。
  皇后昏睡整整三日,坤宁宫上上下下噤口不言,眼下转醒,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竹心更是直接跌坐了在了地上。
  宁晟否捏了捏肩膀,晃了晃项上人头,连忙道:“娘娘?”
  三天三年,秦婈眼前一片模糊,记忆有些错乱,开口第一句喊的是,“扶莺。”
  她念的模糊,旁人似乎都没听清这两个字。
  盛公公连忙走过去道:“娘娘可能看清我?”
  秦婈眨了眨眼道:“盛公公?”
  盛公公背过身念了一句谢天谢地,一句不够,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眼前这位要出点什么事,别说皇帝,就是连他都想抹脖子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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