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小书生——少地瓜
时间:2021-03-20 09:49:46

  方知县不大放心,“当真?”
  李仁点头,“当真。”
  方知县缓缓吐出口气,总算把心放回肚子里。
  还有一年,还有一年,争取好好混个甲等政绩评价,早日离开这鬼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万一自己升迁去了新地方,再碰上更刁钻的……
  只是这么一想,方知县忽然又觉得有些堵。
  呸,这些可恶的游侠儿!
  他跌足痛骂,“可恶,着实可恶!”
  骂完之后,他却忽然冒出一个大胆冒进的主意,“那少年武艺如何?”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般武人还真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强。但是,差距过大的时候除外。
  于是李仁回答的一点都不勉强,“卑职惭愧,虚长年岁,应当是比不过的。”
  他自然没跟廖雁比试过,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根据对方打败过的对手来看,自己压根儿不跟人家在一个层面上。去了就是找死,还比个屁?老老实实留着头吃公家饭不香吗?
  方知县唔了声,脑子转得飞快。
  既然孟家的孩子是帮女方的,而那什么折翅雁也帮女方,两边会不会有交集?
  若因着这层关系,自己能不能……
  他还没想好,就听李仁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可是想将其收为己用?”
  方知县越发觉得这厮是个人才,反问道:“如何?”
  李仁心道,不如何。
  但他能直说嘛?不能。
  李仁努力在心里打了几遍腹稿,谨慎道:“只怕那厮野性难驯。”
  方知县不以为意,“世人谁不爱财?若以重金收买呢?”
  若果然能有个武艺高强的人在身边为己所用,岂不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李仁沉默片刻,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据闻当早年曾有一南方富商意欲重金聘请其为护卫。”
  他说不下去了。
  方知县皱眉,“然后呢?”
  李仁摸了摸鼻子,“现在……拄着拐过得挺好的吧。”
  只不过再也不敢跨过长江以北。
  方知县:“……”
  他娘的!
  可恶!
  李仁出言安慰道:“大人莫急,其实这也是好事,若那折翅雁爱财,本地富户岂不危险?大人也不安生。”
  江湖上总有些傻子爱劫富济贫,说白了不就是入室抢劫么?而且家里但凡有钱的,谁还没有点官府交情?所以一般最后都把自己劫到大牢里去了。
  方知县顺着一琢磨,那倒也是,于是又稍微舒服了些。
  可他素来喜爱少年英才,到底不肯轻易死心,又换了个说法。
  “那本官如他所愿,便判了女休男,这算个人情了吧?”
  李仁看着他的表情已经有点复杂了,这大人咋不知好歹,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还人情,这点琐事算个屁的人情。
  棺材是那么好睡的么?
  自己要不要趁早换个饭碗?
  听旧友说,隔壁县衙的伙房也挺好吃的,府里单身未嫁的漂亮小丫头也多。
  他觉得自己得下点重药:“大人,恕卑职之言,那廖雁就是个反复无常的疯子,若果然与他打交道,结情不易,结仇倒是容易得很。”
  方知县:“……”
  于是方知县终于打消了招揽英才的念头。
 
 
第55章 笋干烧肉 超级无敌三合一大肥章!……
  王掌柜见到廖雁后十分惊喜, 并迅速脑补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旋即也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毕竟将女休男改成和离的是方知县,常言道, 民不与官斗, 这位廖少侠一上来就跟本地父母官闹得不愉快,是不是不大好?
  廖雁却大为诧异, 神色夸张道:“这韩青难不成是那官儿的儿子?”
  王掌柜和翠红齐齐摇头,“自然不是。”
  “那是他的亲爹?”
  王掌柜和翠红:“……”
  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见状, 廖雁浑不在意的笑道:“这不就结了, 既然这厮与那官儿非亲非故, 那官儿何必讨人嫌?”
  早在得知女儿被卖时, 翠红活剐了这家三口的心都有,自然是愿意女休男出口恶气的, 听了这话顿觉有了主心骨,很是欢喜。
  倒是王掌柜略一沉吟,将方知县退堂前的举动翻来覆去琢磨一二, 隐约品出点味道来。
  嘶,貌似官场之人确实不大爱跟江湖人打交道, 正如廖少侠所言, 若那官儿有意袒护, 一早就快刀斩乱麻宣判便是, 何必再让他们自己商议?
  也就是说, 方知县本人的立场都不算太坚定, 只是缺一个顺水推舟下来的台阶罢了。
  这个简单啊!
  只要让韩青自己同意不就完了吗?
  大不了稍后自己置办些礼物打点一二, 将事情好好收尾也就是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王掌柜心中唯一一点顾虑也尽去,顿时变得身心舒畅起来, 看着韩青的眼神宛如在看一条死鱼:
  孽障,等死吧!
  最初的惊吓过后,韩青终于稍微找回一点神志,又小心翼翼地问自己爹娘去哪里了。
  这魔星,该不会……
  浑圆的日头越升越高,晒得人额头冒油、双颊发烫,可韩青只要一想到某种可能,就忍不住浑身发颤。
  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以至于今生遇上这个魔星。
  廖雁看着他的脸便心生厌恶,不耐烦道:“老子一早就把那两个老畜生撵走了,难不成留着碍眼吗?”
  若在关外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早打断他们的腿了,哼!
  亲耳听着自家父母被人骂做老畜生,作为模范孝子的韩青简直比被人翻来覆去打耳瓜子还难受,可,可他被踹的心口现在还隐隐作痛呢,如何敢反抗?
  只是……
  此时他们就站在衙门外墙根儿底下,不远处就是两排手持水火棍,身穿黑红公服的衙役,身板挺直,威风凛凛。
  来之前,韩青怕丢人,是百般不情愿千般想推脱,可此时竟忽然觉得安心许多,心想这魔星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衙门口杀人吧?
  思及此处,他给自己暗自鼓了鼓劲儿,凄凄切切地去拽翠红的衣袖,“娘子,以前都是我不好,可我已知错了,好歹看在小桃儿的面子上,你我好聚好散不成么?”
  若真被个娘儿们休了,他们老韩家下半辈子哪里还能有脸活!
  廖雁眉毛一挑,十分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
  好孽障,胆子大了!竟敢当着老子的面讨价还价?
  韩青直接被打飞出去,半边脸都肿了。
  “差爷救命啊!”他也是长了记性,不敢再跟廖雁求饶,只是冲不远处的衙役们哭喊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啊!”
  他的声音太大,让人不能装聋,几个衙役看看他,再看看一身匪气的廖雁,颇有点不情不愿地往这边看过来。
  才刚他们都听李头儿说了,来的这个小子别看年纪不大,着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他娘的李头儿那样有经验的老/ 江湖都不敢惹,他们难道还有三头六臂么?家里老婆娃娃都等着这点俸禄吃饭呢。
  “干什么呢!”两个衙役站在原地没动,很敷衍的问道。
  韩青抢白道:“差爷,他,他要杀人啊!”
  “没那回事儿!”王掌柜也没想到廖雁胆子这么大,说动手就动手,下意识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藏起来,又对那两名衙役拱手笑道,“两位见笑了,两口子拌嘴,家务事,家务事。”
  廖雁活了小二十年,所到之处神鬼皆退,还是头一回被人护着,当时就愣了。
  他罕见地没有反抗,只是盯着王掌柜毛茸茸的后脑勺,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过,还不坏。
  那两个衙役对视一眼,心道这人挺上道啊,一句家务事,什么台阶就都有了。
  “哦,那收敛些,”其中略年长些的敷衍道,“县衙门口,可不敢闹事。”
  “是是是,”王掌柜笑呵呵道,又叹了口气,“我这外甥女命苦,所嫁非人,公婆伙同男人竟想偷偷把闺女卖了……那是她娘家表弟,才从外头回来,小孩子嘛,难免火气大了些。”
  “卖闺女?”那两个衙役并不知道事情始末,也不管他这话里多少漏洞,一听这个,顿时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都什么年景了,竟还有卖儿卖女的?
  最开始说话那衙役自己就有闺女,哪里听得了这个,心想若敢有人卖老子的闺女,狗头都给你打掉了!
  韩青一看那两名衙役的表现,一颗心瞬间哇凉。
  他想要反驳,却张不开嘴,只顶着半张高高肿起来的脸,又吐了一口血沫出来。
  衙役们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丢下一句“别闹得太难看”,重新转过头去,目视前方。
  自始至终,那两个衙役双脚就像钉在地面上一样,一动未动。
  王掌柜一直等他们走掉之后,这才转过身去看廖雁,忽然就笑了,眼角泛起一点皱纹。
  “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爱冲动。”
  只是后来年纪渐长,遇到的事情多了,渐渐被生活磨平棱角……
  廖雁忽然有点不自在,轻轻哼了声,别开头去。
  过了会儿,他却又道:“韩家人阴险奸诈不值得信任,这样的人最好赌咒发誓,今天早上他们见到我这个陌生人尚且造谣,说什么儿媳妇不孝顺云云,可知日后行事如何。
  若得今日逃脱,来日为保全颜面,他们必然颠倒黑白,我是个江湖人尚且知道人言可畏,届时你们又当如何?难不成挨家挨户上门解释?”
  他平时虽然也爱说话,却鲜少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稍显稚嫩的面庞流露出几分威严,叫人下意识就认真去听。
  翠红是个本分女子,只想安生过日子,哪里想过那么长远?如今听了这话,直如醍醐灌顶,顺着一想,还真像韩家人能干出来的事!顿时吓出浑身冷汗。
  她自己这辈子就这样,倒也罢了,可小桃儿才几岁?若来日被此事连累,真是想后悔都没药吃。
  王掌柜就是因为担心这个才跟着过来,当下便道:“廖少侠言之有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对付什么人就得用什么招数,若真能拿到一纸休书,上头写明原委,好歹也是一个威慑,叫韩家人不敢动歪心眼。
  说着,他又欣慰地叹了口气,对廖雁笑道:“今儿还真是多谢你们帮忙。”
  你们?
  廖雁下意识扬了扬眉毛,脸上清清楚楚写满疑惑:还有旁人?
  他的心思很好懂,王掌柜也不用问,就笑道:“还有阳仔,来时正委托了他写休书呢,他不放心,也跟着一并过来,此时正……”
  说来,也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几个都是好孩子,难怪能处到一块儿去。
  然而话音未落,就见刚还一派大人样儿的廖少侠突然炸了毛。
  他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直接跳了起来,勃然大怒道:“什么阳仔,老子最讨厌书生了!”
  王掌柜:“……”
  他沉默片刻,试探着问:“两位,吵架了?”
  “呸!”廖雁愤愤道,“老子才不稀罕跟他吵架!”
  王掌柜点头,了然道:“哦,吵架了。”
  他也是见过世面、有经历的人,看人很有一套。若朋友之间真的因某种不可调和的矛盾分道扬镳,绝不会是这种反应。
  王掌柜也不觉得奇怪。
  年轻嘛,小孩子家家的,保不齐一句话说不到一块去就能吵翻天,谁年轻时没吵过似的。
  人家帮了自家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都该调合一二。
  王掌柜打定主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问道:“那你如今住在哪儿呢?”
  廖雁浑然不在意,“老子从来都是四海为家,天当被盖地当床,在哪儿不能住?是吧,大黑?”
  旁边的大黑马打了个响鼻,甩了甩鬃毛:若是能有个窝棚睡,天当被盖地当床什么的……倒也不是不能放弃。
  主人是个二愣子,它可不是。
  王掌柜点点头:哦,那就是没地儿去呗!
  他也不戳破,只是搓着手道:“今天真是多亏廖少侠啦,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这何止是滴水?大过年的,若就这么放你走了,倒叫我们心里好生过意不去。
  不如这样,你哪里也不要去,就到舍下做客!往后就都是一家人,爱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廖雁哼了声,“不去。”
  他本来还想赌气说桃花镇不是好地方,没有好人,可转念一想,王掌柜好像也是桃花镇人,于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是抱着胳膊看天。
  呦,还跟人赌气呢。
  原本以为威风凛凛的少年侠客,突然一句话的功夫就成了邻家弟弟,翠红不觉好笑,心中对他的一点敬仰和感激都化为亲近,当即帮着说和道:“哎,来吧,好歹叫小桃儿见见恩人,也尝尝我的手艺。你不知道吧,我做饭可好吃了!
  对了表舅,今儿早上咱们不是才煮了猪蹄冻?七、八个大猪蹄子都炖得稀烂,等到晚上肯定都成冻冻了,摇摇摆摆可有意思……”
  她倒真想有这么一个好看又有本事的弟弟呢。
  王掌柜顺着点头,抄手砸吧着嘴儿笑道:“她说的可没错,如今就在我店里帮工呢,拿一手厨艺硬是要的。她烤得小鱼干也是一绝,酥酥脆脆,又咸又香,用来下酒最好不过。
  并非我夸口,就那小鱼干,大城的厨子也未必做得出那等滋味儿。
  廖少侠,你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总要吃点酒吧?那可真得去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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