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湫信了他才怪。
“真是可笑,我能帮你什么忙。”
她不屑地转过头去。
闵玉点燃了一支香烟,吞云吐雾一阵,慢悠悠地说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让我猎到我的小动物。”
纪湫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觉得他真是疯了,“孟兰宴?他凭什么会来,你大概太天真了吧。”
根本不用猜,闵玉已于孟兰宴势同水火,其他的人他不放在眼里,唯有一个孟兰宴。
闵玉想要的,是取代孟兰宴。
想要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孟兰宴就必须死。
但孟兰宴何其狡猾,纵使闵玉联合外援,大举入侵蓝蝎会基地,在重重包围之下,孟兰宴依旧可以插着翅膀飞了。
闵玉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永远不会让孟兰宴成为下一个海伦。
“小六啊,你对自己的价值认知还是不明确呢。”他从明灭的光点中看来,“老变态远比你想象的在乎你哦。”
纪湫眼中的阴翳更甚,她用力地绷着绳子,心知崩不断,但心中的愤怒就是让她松不掉这股劲。
她气得咬牙,难以掩饰心头那股憎恶。
她费了这么大劲,最后被抓回来的原因,却只是被用来当鱼饵。
闵玉和孟兰宴交恶,却偏偏要殃及她。
纪湫胸中膨胀的怒意里,又杂糅着无力的郁气。
真是苦闷极了,无辜极了。
明明这样废,这样不起眼,却神奇地具有利用价值。
纪湫暗骂了好几声可恶,气得的喉咙都哑了,“我要是不呢。”
被利用、被牵连也就算了,竟然还把她当傻子愚弄,这个时候了,还给她画饼,简直荒谬至极。
面前的女孩,像一只露出了爪子的小兽,龇着小虎牙,眼睛恶狠狠地把人瞪着,真是……好不虚张声势。
于是闵玉肩膀抖了抖,竟是笑得乐不可支。
三两声后,他平静下来,反问她,“你有的选吗?”
纪湫身处黑暗之处,一双的眼睛里反着点雪白的光,无论他如何,她都只是戒备地打量着他。
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个反复无常的怪物。
闵玉弹了弹烟灰,柔和的语调里终于听出了几丝告诫和威胁,“你最好乖乖地配合我,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你要知道,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你不过也只是我手中筹码里锦上添花的存在,少了你不可惜。”
纪湫鄙夷地斜睨而去,“你还有什么。”
闵玉故作茫然地抬高了眉,“你难道不知道我手中有伊瑟拉瑞吗?商总还跟我争来着。哦——我知道了,你和商总还没见过是吧?哎呀我都忘了,商总现在,明明在我手上呢。”
纪湫瞳色一紧。
“你对他做了什么!”
闵玉低低地笑起来,脸庞越加狰狞失控,“你终于承认了?你们不是敌人吗?继续装啊,怎么不装了!”
椅子被摇得吱嘎作响,纪湫只觉得头晕目眩,心头直犯恶心。
她紧闭着眼,忍耐着,直到闵玉觉得没趣,摁着她的肩膀将她一推,椅子往后仰了个极大的幅度,差点将她与椅子掀翻在地。
凳子腿噔噔作响,他又伸手钳住了纪湫下巴。
“你俩这是爱得轰轰烈烈啊,殉情很悲壮呢。”闵玉把纪湫的脸掐得几乎要渗出血,说话时的调子,听着毛骨悚然,“开始演戏也就算了,回来了还继续演戏。瞅准了我没法告发你是吧?你演技真好。装成仇人,实际上却是爱人,呵呵呵呵,搁这偷情来了是吧,挺刺激啊,湫湫。”
纪湫被掐得腮帮子酸胀难忍,痛苦地直抽气。
“你俩真是一对苦命鸳鸯。”闵玉恶劣地咬着牙,声音都带着憎恨的颤抖,“你想要我这么说是吧?不可能,你们不配。你们只有恶心,只有丑陋。奸夫淫妇!”
耳边这句污言秽语令她再也无法忍耐,纪湫赫然睁开眼睛,水汽氤氲的眼睛里,藏着义无反顾的坚定,“恶心……丑陋的人……是你才对!“
在钳制中,口中难以吐露顺畅,但字字句句,仍是铿锵有力。
像是被什么扎到了要害,闵玉有片刻诧异。
纪湫迎着他有些错愕的眼睛,凑近了一分,直直凝望着他,语气愈发坚定笃然,“你那些虚伪的礼貌去了哪里,是什么让你丢掉了你的措辞,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失控?你没有,别人有,你就这么容忍不吗!”
闵玉一把掐住纪湫的脖子,表情变得异常狰狞,脸颊的肌肉抽颤扭曲,杀气腾腾地加重了力道。
但很快,他又顿时冷静了下来。
他垂下头去,脊背抽动两下,发出似笑非笑的诡异声音。
等他再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神色已然平静,只有面色还残存着病态的红。
“好吧,随你怎么说。”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淡然的表情有一瞬凝固。
纪湫从缺氧的眩晕中迷迷糊糊地半掀开眼帘,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耳麦传来的声音没了,闵玉抿唇冷哼一声,目光意味深长起来。
这时,室内突然有了闷响,紧接着是拳脚相加的打斗,与几声此起彼伏的惨叫。
纪湫正要看去,闵玉毫无征兆地用双手掰正了她的脸,“看着我!”
纪湫强烈反抗,企图挣脱,闵玉双眸血红地瞪着她,嘴角咧出一丝暴戾阴暗的弧度,“我突然认同你的想法了,被摧毁掉的美好,才是极致的美好。”
随着话音一落,闵玉手中飞快弹出一把刀,贴上纪湫的颈动脉。
此时他偏过头去,笑着看向斜对面的男人,“商总别动,你再快,也快不了我的刀子吧?”
纪湫瞳孔骤缩。
商皑来了吗?
她不可思议地睁着眼睛,想要确定身后,但刀子贴在喉咙,她不能妄动。
闵玉的目光停留在纪湫的脸上,对于此刻她惊慌的表情十分满意,“商总真是无所不能,可你找到这里来又能怎么样?你也救不了她啊。大费周章地赶过来一起殉情吗?”
闵玉看着纪湫,故作恍然大悟,“对了,我们刚刚还在讨论这件事呢。她的意思是,就算是和商先生一起死,也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哦。”
听着闵玉恶心的曲解,纪湫锁紧了眉,“你少胡说八道。”
想死个锤子!你怎么不去死。
闵玉表现得无辜,语调古怪至极,“小六害羞了,刚说完的话就不愿承认了?你说这不是偷-情,是正大光明的爱情呢!和商总谈恋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情,即便是在外人面前上演着反目成仇的戏码,内心却还是甜滋滋的呢。”
他冷嘲热讽,嘴里说着甜蜜,刀子却朝纪湫的脖子又递了一分,割破了她的皮肤,滚出了血珠。
“住手!有什么冲我来,别伤她!”商皑的声音激烈地回荡在密室内,他极力挣着绳索,却被看守的两个人压制得动弹不得。
他一路闯过五层地下通道来到这里,摧毁了闵玉给孟兰宴设下的机关,如果不是纪湫,他也不会缴械投降,以至于被束住手脚,陷入被动。
闵玉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实则内心愤怒极了。
此前的精心筹划付之一炬,成功抓捕孟兰宴的胜算下降了至少三成,各方防守需得重新布置,下属还损伤大半……这些都让闵玉恨不得把商皑骨灰给扬了。
但他越是心里咬牙切齿,表面上就越是不整阳间的东西。
“商总,都让你别说话了,我家小六本来是看不见你的,你声音一出来她眼眶都红了。”说着,也不管纪湫如何排斥地避开,用指腹去刮了下她发红的眼睑。
商皑额角鼓起青筋,紧咬的牙关因用力过度而颤抖,低沉的嗓音带着愤然的威慑,“我让你别动她——”
闵玉不在意地笑了笑,“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他打量着商皑,眼里越发阴沉。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转头又看向纪湫,“你刚才不是在嘲讽我吗?那话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吧。”
纪湫心生不详,“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事跟商皑没关系。”
闵玉摇摇头,在她耳畔低语,“你们有,我没有,我可悲,我可怜,所以我看不惯,就用下作的言语诋毁你们美好的爱情。你是这样说的。”
他的语气又开始怪异起来,带着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原来如此呢,原来这就是我决定杀了海伦的原因,原来是因为那贱人无意中说了跟你一样的话……
好吧,我承认了,但是我就这么肮脏,你有什么办法呢,不如跟我一起变得肮脏吧。”
他转过身去,散漫地扬了下手,“把他的眼睛挖了。”
纪湫惊恐地瞪大了眼,“闵玉你疯了!你住手!”
那些魁梧的制服男人冷酷地上了前去,锃亮的刀子在幽暗的室内反着光。
闵玉回头看她,“我本来就是疯子啊,我的快乐,永远都是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我不止要挖他的眼角,还要割他的舌头。摘他的心脏,让他死无全尸!”
纪湫整颗心扑通地乱跳,喊破了嗓子,“你少自欺欺人了,折磨我们你能得到什么真正的快乐,你依旧是什么都没有的可怜人,没人在乎,也没人希望你过得好,也不会有人记得你!”
闵玉背着身,无动于衷地站着。
纪湫几乎已经不敢再看前面的景象,眼泪淌了满脸,声音喑哑难辨,却仍是不甘地控诉着,诅咒着,“你即便是成了蓝蝎会的领袖,也仍旧是一个失败者,你们的争斗,不过是一个可怜虫在为难另一个可怜虫!”
闵玉几乎是没有预兆地攥紧了手,下一刻转身走过来,隐忍着双手失控的抽抖,“刺”地一声,拉出胶带往纪湫的嘴死死套了两圈,“我迟早也要割了你的舌头!”
被刺激得忽然大发雷霆,连呼吸也乱了。
闵玉难以冷静下来,残暴地站在面前,用脚把凳子一踹,哐当一声,凳子栽了下去,连带着纪湫也侧倒在地。
纪湫胸中立刻涌上一股强烈的滞闷。
她头脑冒着虚汗,眼神很快地变得混沌。
商皑用力地偏着头,躲避那近在咫尺的刀尖,远处爆发的动静让他立马紧张起来。
纪湫侧躺在地面上,脸色变成了不正常的红,看起来相当痛苦。
商皑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纪湫鼻炎相当严重,如果被堵住嘴,她根本呼吸不了。
纪湫最开始就对这里水土不服,他走的那几天,纪湫就已经在感冒,又遇到今夜这样的折腾,她现在指不定会严重到什么地步!
商皑等不了,半秒也等不了。
那接触到眼睑的刀尖在猛烈的撞击下,瞬时一偏,在他眉上划了个口子。
商皑脱离了压制,带着凳子甩到近处敌人腹前,对方始料未及,痛得弯下腰去,而侧面一人正扑来,商皑单脚一踹,只往他面门招呼。
纪湫面前已经幻影重重。
她试图用鼻子呼吸,但终是无疾而终。
原本就是在用嘴呼吸,刚才的挣扎喊叫本就让她有些脱氧。却还没等她有片刻回息,闵玉就全然封住了她的嘴,截断了所有氧气来源。
纪湫如今已经听不太清,也看不太见,只觉得身体开始变得越来越沉。
幻影之中,有人朝她扑了过来。
然而模糊之间,头顶高举起一把长长的刀刃,锋利的光芒晃得人眼睛生疼……
只听一声吃痛,他半途栽倒在她的身上。
有暖热溅了她一脸。
他用牙齿撕扯她脸上的胶布,齿间的力道在颤抖。
闵玉愣了,他以为商皑是来袭击自己的,但没想到,他全力以赴,不顾生死,竟是为了来撕掉纪湫嘴上的胶带。
他荒谬地看了眼手中的砍刀,砍刀的边沿滴着滚烫的血。
可闵玉还没有回过神来,耳麦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高频率嘶鸣,期间混杂着说话声。
他忍痛听完,连忙摘下耳麦,愤怒地往地上砸成两半。
闵玉骂咧着走至纪湫身旁,把她的绳子割断,将她从椅子上提起来。
纪湫还没恢复力气,就这样被闵玉挟持在臂弯间。
闵玉一刻也没耽误,走到左面石壁前,拍了下按钮,沉重的石墙在一阵轰隆声中打开。
他一声令下,有两个轻伤的保镖走过来,架起了重伤的商皑。
纪湫无力地去推闵玉,“你要对他做什么!”
闵玉大发雷霆,朝她吼道:“你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什么!”
说着就将她抗在身上,大步流星地往对面通道走。
纪湫不依不饶地折腾起来,“你放开我!我不跟你走!”
“我他妈这是在救你!”
不等他话说完,纪湫朝着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闵玉吃痛,肩膀一斜,纪湫就摔了下去。
眼看大门就要关闭,只剩下一臂的缝隙,纪湫想也没想,就往里钻了进去。
她重重地砸进了水中,带起一连串细细密密的气泡。
纪湫在深不见底的水里呛得厉害,这时有只胳膊搂住了他,将她往上带。
终于,她浮出了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
“来,抓住身后的锁环。”商皑抓着纪湫的手腕,引领着她碰到了一个冰凌凌的东西。
纪湫听话地抓稳,之后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才看清面前景象。
“商皑……”
她哽咽出声,环住了他的脖子,茫然无措地抽泣起来。
商皑拍拍她的背,“傻瓜,你怎么也一起下来了。”
纪湫在他颈窝蹭了蹭泪水,瓮声瓮气地说,“我总不能跟着闵玉走。”末了声音变得微弱,有些执拗地说道,“而且我也不能扔下你。”
纪湫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可恶,很过分。
当时商皑双手还被捆着,他们却将他直接扔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