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羽默默看向祈妙两手拎的吃食:“嗯,你正长身体呢,点心不能替代三餐正食的。”
萧云奕在旁无语,他可是深知何祈妙的套路,要是顺随宠溺免不了被她宰一顿饭,此事是小,主要是会浪费不少时间,好好的沉思时机绝会变成意义全无的晚间唠嗑。
再者,他是万万受不了和琼羽同桌装恩爱:“你回府吃,本宫与太子妃回宫。”
何祈妙听萧云奕赶她回府立马有些不乐意,她撒娇地拽了拽萧云奕的袖口:“表哥,我从小到大你没与我说过一句重话,我从前也没少与你同桌用膳。如今,你连表妹的小小请求都要拒绝吗。”
萧云奕皱眉,眼中满是“你少来这套”。
何祈妙吸着鼻子:“果然,唯有表嫂疼我了!”
“殿下。”琼羽同觉得何祈妙要求不过分,正想着劝劝萧云奕:“咱们与表妹难得一见,不如一同用个晚膳。”
何祈妙趁热打铁:“就是嘛就是嘛。”
萧云奕本来坚决,琼羽一开口却真让他动摇了,何祈妙是他的表妹,他怎么训怎么宠都说的过去,何时轮到她琼羽指手画脚?而且,她怎么抢了红脸位子,反而给他涂了一脸白。
如此下去,何祈妙这个见钱眼开有//奶就是娘的小丫头岂不要被琼羽拐了?
不能让这个女人平白无故地占便宜!
“行了。”萧云奕厉声打断何祈妙,琼羽以为他烦的动气,却听到一句咬牙切齿的妥协发言:“想吃什么,表,哥,请,客!”
琼羽躲开他的眼神:“……”
何祈妙啥也不管只为了能干饭乐的蹦哒,她兴奋地抱上萧云奕的胳膊,若不是抱大腿有损形象她就抱大腿了,“表哥表哥,咱们去桃源乡吧,最近秋末入冬那里出了好些新菜,听说都是冬季不易得的!”
桃源乡。萧云奕想起琼羽被掳,接着又想起了沈决的嘴脸,他不好直接浇何祈妙一头冷水,琼羽经过那般危险经历,她应该是不想去的。
于是他似笑非笑地将决定权交给琼羽:“你意下如何?”
琼羽走在他俩后面,出其不意地满不在乎道:“我都可以,祈妙喜欢就好。”
萧云奕转回脑袋:啥也不是!
何祈妙开心的紧,一路上滔滔不绝无所谓萧云奕应不应她,琼羽没刻意去听却也听了大概,不知不觉记下了祈妙所说的些京城名吃。
四人走进桃源乡,琼羽错觉感到它比前次还富丽堂皇。小二看人无数一眼便知来客不凡:“来来来,客官们请上楼!”
碧波执意站着伺候,琼羽看着萧云奕与何祈妙坐到同一边,她特意往里挪了一位,这样对面人就是何祈妙,她与萧云奕坐了个对角——谁也不碍着谁。
小二勤快地上了壶热茶:“客官想用些什么,可需小的介绍介绍?”
“哎,我听说你家出了些新菜!”何祈妙没有被兄嫂的低气压影响,乐颠颠地和小二打听:“其中有一道什么,好吃好玩,还能占卜?”
小二点头哈腰道:“您消息够灵通的。这是我们现下最招牌的,名为‘甲骨神仙汤’!所谓甲骨,便是上好的甲鱼,此汤将甲鱼,鸽蛋与冬瓜煨了,经我们厨子的手,那味道一绝更是温补!”
琼羽好奇道:“汤煲而已,怎么就神仙了?”
小二继续道:“客官既问了,小的也不与您打哑谜。我们掌柜的奇思妙想,每碗汤中央都浮着一片甲骨,甲骨上可是刻着您的最近运气呢!如此,可不就有神仙之功了?”
刻骨?萧云奕不禁想到刻有疏乐语的头骨,面色微变。
“给我们来三碗。”何祈妙玩笑道:“若刻的不遂人意,不会得罪客人?”
小二忙陪笑:“不过是寻个乐子,您福星高照可别多想。”
何祈妙与琼羽商量着再添了几个菜,萧云奕仍一言不发。等到小二来上菜了,琼羽才听到萧云奕吭声:“小心烫。”
琼羽方启唇,却听何祈妙应道:“哎!”
三人同座她幸运地成为孤零,琼羽沉心静气地打开碗盖,只见甲骨上果真刻了二字,小吉。
平平无奇的汤羹瞬间增色不少,琼羽得了吉祥话稍有欣喜,何祈妙同样兴致勃勃:“我这碗里刻的是大吉!表嫂你是什么?”
“小吉。”琼羽低着头,眼神直往萧云奕瞥:“殿下呢?”
萧云奕并不怎么感兴趣,他面无表情地拿过汤匙:“小吉。”
说罢趁三人没有注意,迅速给甲骨翻了个面。
真实的“大凶”字面被浸在汤水之中,沉沉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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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司,义冰室。
义冰室在崇明司地牢旁侧,用来储放还有用处的尸/身,其冰温奇效,可保持尸/身半年不腐。同时也是司内禁地,除非得到沈决允许,否则任何人不准靠近。
“大人。”沈决穿着白裘,耳垂戴了一副绿松石金耳饰,他进到义冰室,侍从在前为他提灯:“这么晚了,让属下们取了尸/身送到您那不还方便些。”
沈决亲去点蜡,脚步极轻,似不愿打扰一屋子的亡魂:“不一样。你守在门口。”
侍从抱拳道:“是。”
门一关,义冰室完全成了沈决的领地,四面墙上悬的皆是冰/棺,时间越长的越往高处放。沈决对所有布置了如指掌,轻而易举地寻到了有用的冰棺,开启,是那个跳山自尽,头/颅破碎的宫女。
沈决握着离骨小刀,对准她的前额碎块直接下手,经过剥//皮整合,确认其上没有任何刻字。
难道是他多想了?沈决合上冰棺,垂目冥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琼羽跌井是他安排的,他为了让萧云奕发现那具古怪的白骨,为了博取萧云奕的信任。
他已成功了到达他心底大门之前,接下来要让萧云奕敞开心扉,必得从他软肋下手。沈决原计划着,只要替他查明头骨之上为何刻着“海棠花”,顺着线索,挖出先皇后何觅棠死因。
就算死因正常,无人牵扯其中,萧云奕从此以后也不会轻待了他。
沈决近几日来从何觅棠想到萧云奕,再从萧云奕想到琼羽,他们之间关系层层叠叠,却无法探出一条明线。他抚着冰/棺边沿,回到原点重新按着时间回溯过往:琼羽失踪,琼羽小产,再往前的东宫大案,便是萧云奕遇刺。
手指恰好点上了那刺客的冰/棺。
沈决脸色发青,却不是冻的,他缓缓推开棺盖,伸手去摸刺客的头皮。
略有些粗糙,是正常的,他是死在行刺当日,没有人能给他的尸骨刻字,头上也没有疤痕。沈决用多条理由试图说服自己,然而手比头脑快了一步,刀刃已划开了刺客额头。
沈决行动着,对外唤道:“拿热水来。”
热水融化了冻硬的头骨,沈决屏住气息,手使巧力剥离他的骨肉。他与侍从一番忙活,侍从累的够呛,却在另一角度先发现了蹊跷:“大人,大人!这……刻着字!”
第43章 打扰了 “我打扰你们了?”
“勿要妄动!”沈决在这冰冷屋中已冒了一颈汗, 他死死凹凸不平的头骨,再握着薄刀一气割下了整层皮/肉。
冰存多日,血掺着水流从刺客的脸周蜿蜒流下, 沈决一袭白袄在此刻甚是惨兮, 全无遗世独立的仙傲。他抬手示意侍从退后, 上迈一步与冰棺同阶,头骨上刻的字迹曲曲折折,显然不是中原文字。
“布鲁提。”沈决不许自己看错一笔一点,如梦呓般轻念出声。
“大人, 属下以性命担保, 绝无生人进来过, 更不可能对尸身动手脚!”侍从在义冰室待久了,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尸/身多了去了,然而这头骨实在骇人:“那, 那便是说明,这字是给人活生生地剥了头皮刻上去的!”
沈决面色阴郁, 没有立即下结论。
侍从在后面看不到沈决表情, 他愣是想不明白又迫切想知道答案:“大人, 这刻的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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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奕在棋盘落了枚黑子,冷肃道:“你说话非要一停一顿,本宫催一声才说一句吗。”
沈决立在侧,拱手笑道:“接下来的,要看太子殿下有没有要听的心意了。”
“沈监身怀惊世之才,不出几日就把太子妃失踪一案的犯人捉拿归案。”萧云奕没心情看他, 又捡了枚白子:“又聋又瞎的太监不好找吧。”
沈决装傻道:“殿下所言微臣不懂。微臣熬了三宿排查当日在寿康堂附近众人,好不容易查明是个太监碰到枯井无遮,为防止有人坠井, 这才将石头移位对谁。哪想当时太子妃已经在井里了,他是个聋子,眼神又不好,只是好心办了坏事。”
萧云奕眯了眯眼:“咋没熬死你呢。”
“殿下信也好不信也罢,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沈决话说的滴水不漏寸步不让:“微臣今日进宫,便是要给圣上递去结案折子。圣上不仅接受了此案结果,还特意让微臣来东宫告知殿下一声。”
“本宫还该谢你了。”萧云奕从昨夜回宫那脑仁就胀疼,他出手将棋局打乱:“你敢让本宫查吗,查那个太监受罚之后往哪里去。查案发当时,你在何处?”
沈决沉了气:“太监写了认罪状书,依圣上旨意打了五十大板驱逐出宫,可惜他福薄,殿下要找可以去乱葬岗。”
萧云奕任凉玉棋子坠落在地:“你自以为是的聪明,在本宫这根本不值一提。沈决,本宫只需去到养心殿,一句话便能让你哪远滚哪。”
“您不会的。”萧云奕似是对他起了疑心,可那又如何?长眼的人就能看出来,萧云奕对琼羽没有爱到矢志不渝的深度,他不会为给琼羽报仇,从而放弃生母早逝的谜团。
疑心之所以被称之为疑,即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沈决笑容不敛:“微臣之所以仓促结案,也是不想让圣上发觉井中的白骨,一具死亡多年,刻有孝慈皇后闺名的白骨。”
萧云奕挑眉:“你认得疏乐语。”
沈决并不承认:“略懂而已。殿下不会轻易相信微臣的话,微臣只得推波助澜,让您自行考证才得心安。”
萧云奕暂时顺随其意:“说了这么多,你方才提到的布鲁提,在中原语中有何含义。”
“殿下问,便是愿意信臣一言。”沈决看好萧云奕对面的空位,自行坐了过去:“布鲁提,意为云。殿下名中的,那个云。”
萧云奕沉着地将散在周边的棋子揽在中央,给一颗颗反向的翻到正面。
“殿下不该冷静,微臣自发现开始,别说睡眠休息,便是连眨眼都要犹豫三分。”沈决伸出苍白的手,作死地把白色的棋子翻回反面:“头骨主人死了,孝慈皇后不在人世,再到要杀您的刺客头上刻着您的名,您平安坐在这真是福大命大。”
萧云奕总结道:“两事隔了二十年,从今往前推断可得,井中白骨生前是要加害于本宫母后。”
“是。”沈决应道:“若是失败殿下只需为先皇后病逝伤心难过,但要成功了,先皇后就是被奸/人所害。”
二十年的沉淀足够让萧云奕理智的谈及何觅棠,他用手指骨节按到太阳穴:“当年整个太医院都肯定孝慈皇后长久虚亏,丧于不治之症。这同是父皇埋藏最深,最痛的心结。”
“圣上与孝慈皇后情比金坚,恩爱之心天地可鉴。”沈决扬后欲抑,低声自问道:“殿下,微臣顶着欺君之罪,冒着要杀头的风险隐瞒圣上,您可知为何?”
他还怕自己意图表达的不明显:“殿下头疼吗,没有休息好?”
萧云奕最会辨别真挚或讨好的嘴脸,他从沈决眼中看出五五之分:“你想为本宫做事。父皇要看出他一手培养的崇明司监事倾向本宫,不知会贬你,还是罚本宫。”
“储君亦为君。”沈决与之前的态度生出异样:“圣上是难得的明君,殿下亦是。微臣本不应插手于崇明司之外,但微臣不得不多说一句。一月之前微臣审完苏绫,下拔舌之刑的并非微臣,而是圣上。”
萧云奕在苏绫拔舌之前赶到,将人带走亲审,他当然对这事有印象:“你是说父皇有意维护皇后。”
“微臣不敢。”沈决实则默认了:“人虽还能写字,但过了拔舌就相当于不能再审,这是谁都明白的规矩。微臣便是因为探不清楚圣意才不敢上报,以免打草惊蛇,走一步错全局。”
他言语中皆在为萧云奕考虑:“如今最与孝慈皇后贴心是殿下您,微臣着实不愿见贤后枉/死二十年,始作俑者逍遥法外。”
“你不会空手而来的。”萧云奕愁眉未舒并不发表意见,只对外唤道:“连文。”
连文快着走近:“太子殿下。”
“让太子妃进来。”萧云奕望向窗外模糊素影:“何时来的,在外面晃了半天了。”
沈决扫了一眼琼羽的站位,不慌不忙继续与萧云奕道:“殿下想的不错,微臣的确带了您感兴趣的东西。”
说罢,从怀着拿出一枚彩玉金戒,举到萧云奕面前。
萧云奕一时没想到这玩意是干啥用的:行贿还带这么小气的?
琼羽经过连文,携着满身凉气进到屋内,她转向瞬间看到的是往里去散落一地的棋子。方才连文说萧云奕和沈决在一块,难不成萧云奕发火了?
“臣妾见过殿下。”琼羽心里一急,人还没站稳话先说出口。她走过屏风看到萧云奕与沈决,只见两人一个肃坐一个含笑地举着戒指,画面简直不要太诡异!
“嗯,”琼羽上扬着音调,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我打扰你们了?”
第44章 坦白了 抱住头发丝都在颤抖的她……
“太子妃言重了。”沈决将戒指收回手心, 站起作了一揖:“是微臣打搅殿下多时,还让太子妃在外受了许久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