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多看,琼羽猛地被虞靖拉住,紧接着她听到狠狠一记闷响,似是重物坠地……
“死人了!有人跳山了!死人了!”
像是有水滴溅在了脸上身上,琼羽听着太监丫鬟们的喊叫,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般,一动不能动。
鲜红的血极快在地上扩散开来,琼羽眼睁睁看着鲜血攀上白鞋,她木然地向上抬了眼皮,不堪入目地血肉与肢体直接烙到了她脑海的最深处!
琼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能感受到自己被虞靖牢牢抱着,但没有任何力气支撑身体与意识。
血肉模糊,死不瞑目……
那句话如同噩梦一般在脑中循环:“太子妃!大事不好!绥宁轩进了刺客,太子殿下薨逝了!”
谁,这次死的是谁……难道还是萧云奕?不,她不要萧云奕死!
琼羽眼前一黑,彻底瘫倒在虞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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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再睁眼时,琼羽先看到了熟悉的床帏,她头仍疼着,却先松了口气,看来她已经回到星月阁了。
“醒了!”碧波激动地出去叫人:“太医,太子妃醒了!”
醒了就醒了,又不是什么大事。琼羽了解自己的身体,她全身上下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只不过亲眼见到活人坠山,现在睁眼闭眼还有些后怕。
萧云奕遇刺之事让她对血肉的恐惧更上一层,琼羽转着眼珠子想要找到虞靖,方才的昏倒指定把她吓坏了,得赶紧让她放心才是。
她歪过脑袋,映入眼帘的却不是虞靖的绿衣,而是一袭夺目的虹色霓裳裙,琼羽顺着女子的脖颈向上看去,她年龄稍长,眉淡眼亮,单纯温柔的面容藏不住发自肺腑的担忧。
……淑妃娘娘!
淑妃见琼羽打了个哆嗦,赶紧替她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她眼含泪花,语气中有万分的惋惜:“好孩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淑妃何氏是先皇后的堂妹,萧云奕的姨母,她性格温顺与人为善,在后宫中不争不抢,却长期得到圣恩眷顾,育有七皇子与八公主。
或许是她和萧云奕有一层血亲关系,琼羽体会的到,淑妃是真的将萧云奕和她当做自家晚辈疼爱。真心换真心,琼羽对淑妃也极为尊重,间隔几日便会去她宫里请安。
可是淑妃是不常来星月阁的,定是突然昏倒让娘娘不安了。
“臣妾没有大碍,淑妃娘娘莫要担心。”琼羽说着便要起身,结果又被淑妃劝住:“千万别乱动,能躺着便不要坐着。”
淑妃的话显然是避开了重点,她已经清醒,为何没事还要躺着?直觉告诉她东宫绝对出了大事,琼羽面露难色,偏过头询问碧波:“坠山的是什么人?”
淑妃重重叹了口气,哀其不幸:“你这孩子,现在哪里是你多想这些的时候?死人不吉,你就说因为目睹过程受到惊吓,才……”
她话说到一半,无比伤感地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才?她不就是被吓晕而已吗?琼羽又要开口,只见一位太医挺着腰杆走来,给她行了个标准的礼。
她透过手臂与头的空隙看清他的长相,这位太医与前日诊治萧云奕诊治的是同一个人。琼羽摸上自己胸口,莫非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徐太医。”淑妃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似乎不愿亲自说出琼羽的状况。
三年没见,琼羽一听姓氏也就记起来了,他叫徐宏,任太医院院判,德高望重医术高明,萧云奕的身体一向是由他照顾。
“淑妃娘娘说的是。”徐宏从医箱中拿出脉枕,恭敬地请琼羽将手放上去:“太子妃您才没了孩子,切勿忧思过度,再伤身子。”
琼羽皓腕僵在半空,她还没反应过来:“没了什么,孩子?”
淑妃听到琼羽自己将哀事说出来,立马忍不住掉了了眼泪:“琼羽,你万万不要太过伤心,太子与你都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娘娘,我,我。”琼羽差点就将“我压根没怀孕”这句脱口而出,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徐宏,重重地将手锤在脉枕上:“徐太医,话可不能乱说。”
旁人信了她和萧云奕演的戏也就罢了,一看啥都明白的太医怎么还跟着她扯谎!
“徐太医已是尽力了。”淑妃擦擦眼泪,时刻不忘安抚琼羽情绪:“你晕的急,云麾将军把你抱起时,你裙下已是鲜血淋漓。”
“宫人们可都瞧见了。”她指向碧波:“你的婢女可是吓得半死,手里什么东西都顾不上了。”
碧波拿着的不是极难得到的安息香吗,难道已经摔了?琼羽的心瞬间和安息香一样碎成渣渣。
不过听淑妃描述的绘声绘色,她小腹似乎真的抽痛起来。
今日……算八月中旬!琼羽愕然地望向碧波:跟着瞎凑什么热闹,这他娘的明明是月信!
碧波明显憋着一气话,奈何只能回给琼羽一个无辜的眼神。
这两天总围着萧云奕转,怎么连月信时间都忙忘了。琼羽正不知如何面对这出闹剧,但脑中浮现出丝毫不怂的徐宏,表情古怪的碧波,还有活人坠山,完美的小产借口……
他们合着伙圆谎呢!
“碧波!”琼羽上时想通下瞬入戏,她故作虚弱地往后一仰,后脑勺“哐”的磕到床头,淑妃连忙起身要扶一扶,琼羽却抢先抽噎起来:“我的安息……不是,我可怜的孩子!”
头撞的好痛,正好能挤几滴眼泪,琼羽颤着手摸上自己的肚子:“你我母子缘分竟只有短短一月,都怪我,怪娘没有保护好你!”
“太子妃!”碧波小脸皱作一团,飘也似的扑到琼羽身上,她趁淑妃没注意将琼玉的手向下挪了一点,声音极小地提醒道:“小产疼的不是胃呀。”
淑妃被他们蒙在鼓里,她已为人母,又是个极易动情之人,哭的那叫一个悲恸欲绝:“前日才得到的好消息,本宫还没来得及告知先皇后姐姐。但羽儿你莫要过于自责,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琼羽现下对“羽儿”这个称呼有一种莫名的抗拒,但可不能当着淑妃的面说。她不经意看向窗外,才发现天都黑了,她是晕了多久,几个时辰?还是直接睡到明日夜晚了?
“云奕这孩子也真是,本宫早就派人去寻他,怎么还不见人影。”淑妃疼惜地拉住琼羽的手:“等他一来,本宫才好安心回宫。”
谎就是萧云奕开头扯的,他咋会因为虚有的小产放下公事。琼羽装累了是其次,主要是她觉得实在对不起淑妃的辛苦:“娘娘,天色已晚,八公主年纪尚小离不看您,不如您先回去吧,臣妾这里有人看护。”
孩子就是淑妃的天,她稍作犹豫,终于点了点头:“也好,本宫便不打扰你休息,等你精神好些,再来探望。”
琼羽无力地点了点头:“淑妃娘娘好走。”话落,还抻着脖子望了良久。
“太子妃,”碧波抹了把脸:“淑妃娘娘已经出门了。”
琼羽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将其吐出,方觉心神平定。
见她苍白的脸有了血色,徐宏拱了拱手:“太子妃一切康健,只是亲眼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怕是要梦魇几日。”
“那就有徐太医,为本宫开写安神汤药。”琼羽默默对上徐宏浑浊的双眼,她轻启贝齿:“是太子殿下让你这么做的?”
第10章 合作了 “臣妾为您挡桃花~”……
徐宏将腰弯的更低了些:“是。”
为何萧云奕能信太医,却非瞒着她,不和她商量一句?琼羽后脊一凉,好似沾染到了坠山之人溅出的血:“你把殿下吩咐与你的话,通通给本宫复述一遍。”
“太子妃莫要为难老臣了。”徐宏没有了方才的镇定,弓着的胳膊都在抖:“老臣只是奉命行事。”
琼羽深知宫里人的性子,忠心的前提绝对是保全性命和衣食不愁,她也不和徐宏来硬的,只莞尔一笑:“你在东宫多年,该知道东宫现下有两个主子。”
徐宏左右为难,抖的更厉害了。
“徐太医忠贞不二,本宫自会在殿下面前好好赞你。”琼羽掀开了半边被子,合衣坐起:“不过此事本宫身涉其中,就算太医不开口,本宫同会去问殿下,只是早晚的问题。”
她扳转着手指上的红宝戒指,轻而易举地将其摘下,放到了徐宏的医箱抽屉中:“徐太医放心,任何事有本宫担着。”
世上没人和银子有仇。徐宏本就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他听过琼羽的保证,心中顾虑也被值钱的戒指打散。
“回太子妃,”徐宏悄摸给抽屉合上,迅速恢复拱手的动作:“太子殿下今日一早即命老臣,需时刻关注太子妃您的身体状况,最好能借口月信,假装小产。”
这与琼羽的假想有些偏差,她不太相信,又问道:“今日之事,你并非早有准备,而真的是被人喊来救命的?”
“正是。”徐宏斗胆指了指碧波:“碧波姑娘来找老臣时,老臣收到殿下指令还不到一日。不得不说,太子妃您这戏入的也太快了。”
碧波跟着附和道:“奴婢本想请徐太医来诊治您昏厥的。”
所以竟然是凑巧?从假山上掉下来的人把她吓晕,正好配合徐宏,完美地演了小产戏码,了解了有孕的谎言。
琼羽想通了便不惶恐,她不再咬着嘴里的肉:幸好,幸好活人坠山不是萧云奕安排的。
若他为了圆谎草菅人命,那他便不彻底不是她爱的那个萧云奕了。
忽而从外传来人马声响,星月阁附近寂然无声,琼羽很容易就分辨出了萧云奕的脚步。
“太子殿下到——”
萧云奕不客气地走到寝殿,他一打眼看到坐在榻上啥事没有的琼羽,又转眼瞥见颤颤巍巍的徐宏,不用他们开口,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他让连文守在门外,又对徐宏冷漠道:“你下去吧。”
徐宏如获大赦,谢过恩蹿得比兔子都快。
“不愧是太医,老当益壮。”琼羽屈膝给萧云奕标准地行过礼:“臣妾给太子殿下请安,殿下万福金安。”
萧云奕只当这些全是屁话:“哪只眼睛看到本宫安了?一天天不让人省心。”
琼羽自觉她也该学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本事,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若还和从前一样听萧云奕的话,容易被气死。
“您日理万机,臣妾自然不想麻烦您。”琼羽适时搬出靠山:“淑妃娘娘疼爱晚辈,她以为臣妾是真的小产,这才差人去请殿下。”
听说淑妃的眉眼神态与先皇后有些相像,琼羽想起萧云奕这两日的猛男落泪,别说,和淑妃还真有点相似之处。
“过分荒谬。”萧云奕累了一天,在琼羽这装都懒得装,他无精打采摆着臭脸:“徐宏他……”
琼羽打断他:“徐太医都和臣妾说了。”
萧云奕长叹一气:“碎嘴皮子,不堪重任。”
“嘴再碎也是您亲自选出,培养的臣子。”琼羽说话算数,该表扬徐宏就表扬:“咱们在宫里,必要有自己的太医。”
萧云奕轻蔑地扬眉:“谁和你咱们?徐宏他是本宫的人。”
“是,整个东宫都是您的人!”萧云奕现在既较真又小气,和他说句话是真费劲。琼羽换了一种态度,试图让萧云奕承认一件事:“殿下,您与臣妾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咱能别天天和斗蛐蛐一样,为小事记仇计较吗。”
萧云奕听得这个比喻,不禁皱起了眉:“你会说人话吗。”
琼羽也不憋着了,她不奢望失忆的萧云奕能很快接受琼羽的存在,至少不能让他站在她的敌对一面:“臣妾既嫁给殿下,自会事事为殿下考虑……”
萧云奕不耐烦道:“用不着。你只要不添乱,本宫就谢天谢地了。”
琼羽催促自己赶紧去瞅萧云奕的俊脸,如此消气之招,百试百灵。
“臣妾为何要与您添乱?这对臣妾而言,有什么好处吗。”琼羽一副认真算账的神情:“朝堂之上有多少人盯着东宫,谁要添乱,殿下不会看不出吧?”
萧云奕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他警惕道:“你,无权干政。”
琼羽正色道:“是。但如若东宫后院起火,您在前朝能有多顺遂?”
萧云奕总算抬了他金贵的眼皮子。
“臣妾知道您心中有佳人,臣妾高攀不起。”话说的别扭,萧云奕能听进去就行。琼羽要求已是极低:“臣妾知希望殿下明白,夫妻同林。”
萧云奕不屑一顾,他的眼眸深不见底:“如果不是本宫有意护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琼羽心中莫名燃起一团温火,眼前浮现出了盛茗园。
他还有意告诫琼羽:“同时,你的一切也在本宫掌控之中,徐宏就是一个例子。”
萧云奕……萧云奕现在没理由信任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她从未做过害人之事:“臣妾为您把持东宫,不比外人安插别有目的的女子来的实在。”
这是的确。萧云奕纵然对他的太子妃有一堆意见,但她始终是个家底干净,头脑简单的宗室女儿。
而且,还和他的羽儿那么像。
萧云奕目光柔和三分:“你说了这么多,意在求和?”
“是求合作。”琼羽将玩笑一带而过:“如果臣妾有什么意外,下一个太子妃指不定是什么妖魔鬼怪。”
她底气十足:“臣妾为您挡桃花,您在外确保臣妾生命安全。如何?”
这样不止能让她和萧云奕的关系进一步密切,并且在外人面前还不容易露馅。琼羽简直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她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个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