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众人皆猜到他们要什么,只怕有人恶意抬价,那便率先叫价,出低了显得小气,出高了后面抬价指定高。
萧扶玉把门外的云峥唤进来,出了个六百两的最低价,只听小厮举牌传了下去。
卫玠看萧扶玉一眼,仅加一百两着实低,她则道:“我等清廉,那有什么闲钱呐。”
想想前世为了拍下那双玉蜻蜓,遭人抬价,花了她万两白银,是出尽了风头,但回宫之后,被卫玠责备奢靡,责令户部克扣她五个月的银钱。
卫玠不答腔,负手于后,二人再次把目光放回厅中,各路人马已然开始相争竞价,或许谁也没有意料到会出六百两的低价。
这价位很快就抬到了三千两,期间苏幕遮看间一直没有再出价,这样的药物对眼疾之人有用,药搁置久了,会散失药效。
众人自然也怕砸在自己手上,见二楼再无动静,便不敢再往上添价。
见这时,萧扶玉便让云峥再递了个价位出去,只听举牌高喊,“苏幕遮六千两。”
顿时,厅中安静下来,直接将价位番一倍,价位出得随意,免去众人哄价口舌。
众人沉凝间,管事的在台上询问,“苏幕遮六千两,可有哪位客人再出价的。”
片刻后,只听二楼鹊踏枝看间的小厮传来,“鹊踏枝一万两。”
此言出来,众人一片哗然,仅是一瓶眼药,万两白银,可道财气横粗。
苏幕遮内,萧扶玉的脸顿时冷下来,这价的显然是赵千檀,故意争抢,只怕是不打算让她拿到这栖清露。
她冷沉着声再道:“一万五千两。”
随即举牌小厮高声出价,鹊踏枝内随之再跟价,“一万九千两。”
厅中窃窃私语着,这朝中卫丞相与赵家世子自来争锋相对,在此处交锋不会意外,只是众人没想到的是,这次不是卫丞相在与之争抢。
萧扶玉攥了拳,赵千檀这厮是故意的,她气恼道:“若不是碍于现在的身份,朕定踹入鹊踏枝,将赵千檀揍一顿,气煞朕也。”
卫玠仍旧神色淡漠,似乎这样的价格并未影响到他,单手握住她的手臂,“无须动怒。”
二人对视着,萧扶玉气得直跺脚,卫玠则招近了云峥,于耳侧细语一句。
只见云峥轻抬眼皮,不过片刻犹豫便报价而出,宽敞的厅楼中响起举牌小厮的一句,“苏幕遮三万两,若鹊踏枝再压此价,这瓶栖清枝便让给鹊踏枝。”
顿时场中之人倒吸一口凉气,区区一瓶药水,抬到天价三万,多少不值此价,素来清正的丞相府竟有如此财气?
鹊踏枝一片安静,显然这个价位已然到顶,赵千檀显然吃不下,沉凝半刻之后,只见鹊踏枝的牌子落下。
赵家都吃不下的,更不提厅中其他权贵,玉满楼管事面带喜色,当即敲下定锤,“栖清露归苏幕遮的贵人所有,还请盛宝会结束随小厮补全符牌。”
这次结束,卫相显然成为玉满楼尊客。
苏幕遮内的萧扶玉靠着阑干,眼中惊色,揪住卫玠的衣袖,道:“三万两?丞相府何时有这么多闲置钱,朕把你卖给玉满楼吗?”
虽说国库尚在丰盈,区区三万两不过蚊子血般,每一笔开支都由户部严管,用于国家大事,不能支出,上一世她花一万两都被说他批奢靡。
萧扶玉想想自己的小金库笼统也就两万两,她道:“朕把你卖了吧。”
卫玠气定神闲地解开萧扶玉的手,怎动不动便说卖他,不答她的腔,道:“若不提这三万两,赵千檀势必要拿下这栖清露,他素来与我有争执,你我想拍栖清露的心思恐是被他摸了清楚,他自然不会说让我拿到栖清露,三万两是他的底线。”
萧扶玉有些瘪嘴,每个月她还得让户部给她发月钱呢,虽说钱花在卫玠身上她舍得,可卫玠又不是真瞎,她自然有些心痛。
卫玠见此,指尖抚了下她柔嫩的脸颊,揽着她回到桌椅上,平淡道:“价位是出了,但栖清露不一定就需值三万两,丞相府一向清廉自正,雪儿自当了解,当真认为本相会吃这个亏?”
萧扶玉瞧着他的神色,“什么意思。”
卫玠神色有片刻沉凝,回道:“此事不必放心上,玉满楼非清净之地,待回府之后再同你解释。”
此时的厅楼内还在准备着最后的拍卖,卫玠则镇定地端茶轻抿,等待一切的结束。
萧扶玉略有思索,单凭卫玠能轻而易举入座苏幕遮便是不俗,他定有事瞒着她。
半晌之后,厅宴的竞拍结束,此时也到夕阳将落之时,只能门外传来敲门声,萧扶玉将面纱戴上。
方才在厅台上的管事入看间来,恭敬地行礼,“卫丞相,楼内的陆掌事有请。”
玉满楼在各州都有多处分楼,这陆掌事并非楼主,可为玉满楼二把手。
萧扶玉看向卫玠,他将茶水放下,眼目上已覆上眼罩,只见那管事又补了一句,“仅丞相一人。”
卫玠默了片刻,吩咐云峥留下看护,然后对萧扶玉道:“回马车上等我片刻。”
萧扶玉停顿了一下才点头,便见卫玠神情不改地离开看间,她心绪微沉,只道他似乎与玉满楼很熟,这是她上一世不曾发现的。
厅内众人散席,卫玠走后不久,萧扶玉也没多滞留,便出了玉满楼,回到相府马车上休息,云峥正守在马车前。
萧扶玉撩着车帘,不禁问向云峥,“卫相和玉满楼是什么关系。”
今日来,她一直有这个疑惑。
云峥顿了一下,才回道:“属下不敢妄自诽议大人。”
萧扶玉微微低眉头,云峥接着又道:“不过属下可以告诉陛下的是,这玉满楼楼主与丞相大人为旧相识。”
萧扶玉沉凝下来,略有思考,就是卫玠说的那位旧交?
萧扶玉放下车帘,别的不说,今儿有些疲累,歇下便有些犯困,她趴在软枕上小憩等待。
西头的太阳已然半落山腰,边缘散着紫红的晚霞,景色尤为美丽。
不知过了多久,萧扶玉欲昏沉睡着时,只听马车外突的一声动静,声响极大,将困倦的她惊醒,连忙便唤了两声云峥,却无人回应,不知发生了什么。
萧扶玉蹙紧眉头,起身去掀开车帘,只见一粗壮的手伸来抓住她的后颈,心头一惊,正开口大喊,白色麻布塞入她口中。
顿时黑色罩袋笼来,将她的头首盖住,视线一片漆黑......
第33章 花玉满 他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玉满楼在京都算较为宽广的烟酒之地, 立有三座楼台,最里的一座楼台,非楼内之人极少有人走入。
颇为幽静的水榭内, 侍女已斟上佳茶,杯中起着热气, 不远处的桌案上静静地放置着那瓶栖清露,青瓷药瓶。
窗台前立着一位气宇儒雅的青年, 衣袂翩然, 容貌俊朗, 玉满楼的二把手陆探微,他侧过首来看向身后的人。
卫玠将桌上的栖清露拿在手中,语气淡然道:“多谢, 之后会命人将余款补齐。”
陆探微开口道:“楼主想见你,就在邳州。”
素来知晓卫玠言语不多,便不必寒暄什么了。
卫玠轻睨着手里的药瓶,略有沉顿,之后才回道:“知道。”
言此, 他抬眸看一眼陆探微, 片刻之后,开口道:“我会去的。”
陆探微意味深长地一笑, 不再言语什么, 他只不过是带句话罢了。
夕阳余晖下, 一向热闹的玉满楼内竟显得有些清净祥和,别有一番风味。
这天黑得快, 卫玠从楼台里走出时,天边夕阳只剩边角,时候不早, 他将栖清露交给身后小厮拿着。
一个相府侍卫急匆匆从门外赶进来,忙停在卫玠身前,“大人,属下方才回马车,只见辞雪...不见身影!”
卫玠脸色当即冷沉下来,脚下步伐放快,冷道:“云峥呢。”
侍卫哑了哑口,紧随其后,“云...云峥...”
几人疾步走出玉满楼,侧街正停着相府的马车,看似一切平静,走近只见身着墨蓝衣装的云峥正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卫玠剑眉紧蹙,提步跨过云峥来到马车前,掀开车帘一瞧,透过轻薄的眼罩,只见里头空荡无人,唯余萧扶玉的那张白色面纱。
他将面纱拾入手中,心绪不宁,回过首,几名侍卫已将地面上昏睡的云峥扶起来。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微弱的馨香,迷香...?
卫玠声线微沉,“将他弄醒。”
旁的侍卫连忙拿来水壶,一下子泼在云峥脸上,他猛地一下睁开双眼,满脸水迹,似乎有些惊慌无措,直到得见身前脸色铁青的卫玠。
“辞雪何在?”卫玠语气颇冷。
“不是在车里吗?”云峥连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走到马车前,他只见里头无一身影,心头一凉,“人...人呢!”
这下完了,皇帝陛下不见了,眼下情况非同一般,若是让人得知陛下身份,恐是人都找不回来。
云峥只觉脖子上一阵凉意,如被刀抵上脖颈,他赶忙在卫玠身前回来,慌张道:“属下失职,罪该万死,我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睡了过去......”
云峥停顿下来,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一种香......?”
卫玠冷视着他,有人用了迷香,他瞥向不远处的玉满楼,这类迷香罕见,极少有京中人用到,如是要动他相府,云峥昏睡后就不会还留有一条命。
卫玠一拂衣袖,斥言:“玩忽职守,连他人所用迷香都不曾察觉,本相看你脑袋不想要了。”
云峥连忙低下头首,尤为寒凉的气势压得他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只听丞相大人踏上马车,入到车厢内,再次冷言,“赶往邳州,回来再处置你。”
云峥胆战心惊地回道:“遵命。”
立马利索地起身,爬上马车前,又听卫丞相吩咐侍卫给宫里的苏长瑞报份信。
随后云峥驾起马匹,驶车远去。
***
被套上黑罩袋后,萧扶玉就昏迷了过去,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更不知身处何地。
待醒来时头上的黑袋没有被揭开,而口中的麻布塞着咽喉,使她发不出一句话来。
但四下安静,似乎无人,萧扶玉手脚也被牢牢绑住,挣扎许久无用。
到底是谁将她抓来的,莫非是皇帝身份泄露,要将她私自处之,心中只道卫玠快来护驾。
萧扶玉欲哭无泪时,只听有一阵脚步声响起,有人推门而入,她缩在原地不敢动。
片刻之后,头上的黑罩被猛的揭开,刺眼的光线入眼,萧扶玉一时还未能适应,缓了许久。
是间富气古色的房间,点着几盏明灯,外面的天色正麻麻亮,已是第二天寅时。
不远处的美人榻上,倚躺着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人,她容颜艳丽,衣口半落于肩,怀里抱着一只橘色的猫儿,细长的眼眸瞥视着她。
房内还候着几名下人,看得出这里的人是听她使唤的。
榻上的女人挑了下手指,“谁让你们如此捆着她的?”
左右两侧的打手神色微慌,上来扯掉萧扶玉口中的麻布。
“小的们只怕她乱跑乱喊。”
“不是下了迷香还怕什么乱跑乱喊?!”那女人低声冷喝一句,旁的打手顿时不敢再有言语。
而此时的萧扶玉喉咙干涩,入了气后更加难受,本能地猛咳不止,打手见榻上人的脸色,倒了一杯茶水过来,
萧扶玉有片刻犹豫,但喉咙哑涩,还是接过茶杯喝下,她喝得急弄湿衣口,轻轻喘息。
她看向榻上的女子,面容陌生,未曾见过此人,
那女子眸色微狭,姿态慵懒地打量着萧扶玉,语调颇缓,“你便是所谓的...辞雪?”
萧扶玉缓和着呼吸,没有否认便是默认,只见女子从榻上下来,缓缓走近,俯下身一把钳住她的下巴,细细观看,“还真是个容貌绝俗的美人呐。”
“你是何人,为何抓我至此。”萧扶玉微微蹙眉,声线略微泛哑,是被塞着麻布过久了。
那女人挑了下眉稍,送开萧扶玉的下巴,拢起肩下的衣衫,启口缓缓道:“花玉满,玉满楼的主子。”
言罢,花玉满扬唇一笑,用指尖轻抚了抚萧扶玉的脸庞,轻语道:“听闻京都卫相府内有一妾侍,生得是玉软花柔,娇弱不能自理,卫丞相疼爱有加,我便瞧瞧是怎样一个疼爱法。”
她与卫玠相识多年,可未曾见他近过女色,更是百般婉拒她的心意,自然有必要瞧瞧这辞雪是何等女子,不然怎会甘心。
萧扶玉别开面容,花玉满,江湖人称花十三娘,使得一手媚香而闻名,极少与朝廷接触,但尤为爱财,颇有行商之见。
回想卫玠之前所言,这莫非便是他在玉满楼的旧交,听这语气,交集非同一般。
萧扶玉轻咬贝齿,只好佯装下去,“你岂是与我相爷相熟?”
“何止相熟。”花玉满站起身来,戏谑道:“还是老相好呢。”
萧扶玉抿着唇,眼里掠过一丝不快,前世她的确不曾听过此人存在,卫玠背着她有几个女子?
见萧扶玉有些气恼,花玉满畅快一笑,转身走回榻上,身姿绰约,慵懒道:“花容月貌,可为国色天姿,你倒是生得不错,若今儿卫相不来寻你,我便把你卖了吧,想必能值不少钱。”
萧扶玉来了气头,道:“痴心妄想,我劝你早些将我放回去,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有你好受的。”
她乃嘉朝皇帝,一国之君,岂能和普通女子苟同,这花玉满狗眼识人低,不要命了吧。
花玉满啧了一声,道:“你这小美人怎不识局势,眼下你可是在我手里待着,还不好好哄着我,不然有你好受的才是。”
虽说是把这辞雪抓来,只不过是不甘自己输在哪里,逼卫玠来见她罢了,花玉满又岂敢真把卫玠惹怒,所言之语不过是吓唬这小女子,这女子非但不怕,还同她放狠话。
花玉满招人将萧扶玉脚上束缚解开,然后抬上圈椅坐稳,她又道:“你还是好好祈祷一下,卫相早些赶到邳州救你,若是他不来,你便听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