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如伊小口微张,被段煜莫名的严肃搞得更加迷茫,段煜今日说话好奇怪。
不多时,女医先行出来,淑妃还在里面换衣服。
不用谢如伊催促,女医直接走近她面前跪下,“回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的疹子不是一般的皮疹,应当是药物引起的药疹。想治疗也不难,只要避免接触引起反应的药物同时辅以对症治疗手段便可。”
谢如伊追问道:“知道是什么药吗?”
女医摇摇头,“淑妃娘娘这几日并未服药,所以想查明药源并不容易。”
张太医抬头问道:“药疹可是只集中在领口间?”
女医确认道:“是,领口间先出现,最明显,但是周边皮肤也不太好,疹子有向周围发散的趋势。”
谢如伊见过别人出疹子,深红斑驳的色块大片出现在皮肤上,可能还伴随着难耐的痒感,光是听着都觉得替淑妃难受心里发痒,不自己挠了挠自己的手。
张太医推测道:“是不是娘娘近日的贴身衣服沾了什么东西?”
既然不是全身出疹,应该不是误食了什么或者沐浴时用了什么药,能与部分肌肤相贴的也只有衣服了,女医也是如此推断的,“臣想检查娘娘这几日的衣服,但娘娘换下来送去洗了。”
如此张太医也不知从哪入手查了,“那先给娘娘开些药试试吧。”
谢如伊听着张太医的怀疑,脑中一闪而过的就是淑妃给她送信说贤妃手里有种秘药,她与稳如泰山的段煜对视一眼,越发确认了猜测。
宫中的衣物会用香薰过但是绝对不会沾什么药上去,若是熏香的问题那出事的不会只有淑妃,她握紧段煜的手,虽是问句但肯定无比,“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段煜早就派人看着贤妃的一举一动了,难怪他早上兴致勃勃地说要带着她看戏,想必这出戏就是眼前这桩吧。
段煜浅笑着:“是,所以淑妃让人送往浣衣局的衣服,朕也派人拦住了。”
淑妃刚从里间穿好衣服出来,就听到这样一句,惊得站在原地几乎走不动,裙下小腿直打哆嗦。
谢如伊未看出淑妃的异样,欢喜地招呼着淑妃过来,安慰道:“你放心,若是贤妃害你,本宫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淑妃泛白的脸上笑得牵强,“那臣妾先谢过娘娘了。”
谢如伊皱着眉,无法想象淑妃这么白净的一个人身上出了疹子多难受,且女医还说越来越多了,“你难受的厉害吗?”
不停的痒感是很磨人,但更让淑妃接受不了的事是胸前白滑细腻的肌肤上布满密集的深红色凸起,而她夜里睡梦中抓挠还留下几道血痕,她清晨被痒醒时看到这样一幕险些尖叫出声。可这些她如何说与谢如伊听,“臣妾还好,娘娘无需挂怀。”
谢如伊也知自己的安慰无力,因而不再多说,只等着淑妃换下的衣服被送回来给女医检查。
段煜的人动作很快,没一会便有一个小太监咚咚咚地跑了进来,擦擦头上跑出的汗喘息道:“皇上,奴才赶在衣服下水前把它们都拿回来了。”
段煜淡淡嗯一声,示意女医去检查。盛放衣服的托盘里有着女子的小衣、中衣等零散的衣物,女医隔着手套,用银针挨个试过之后确定是小衣上面沾了药。
谢如伊已然明白是贤妃给淑妃的小衣上下了药,可是贤妃怎么做到的?她转向段煜,等他一个解释。
段煜点点她的手心,“伊伊自己猜猜看?”
谢如伊瞪大了眼睛,后仰着缩回自己的手,啪地拍在段煜腿上的衣摆,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算了,我自己查。”
她叫来淑妃的丫鬟素心,问道:“这件小衣都有谁碰过?”
素心如实回答这是尚衣局前两日刚送来的新制的小衣,淑妃才穿了一天而已,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谢如伊便让人传尚衣局的管事嬷嬷来,还有碰过小衣的人全都要叫过来。段煜静静地看着要审犯人架势的谢如伊,清冷如常的帝王竟然不小心笑出了声。
谢如伊忍不住锤他,她是习武之人,一拳下去力道不小让段煜直接咳出了声,她也根本不心疼,“还笑我,都怪你不说明白。”
段煜止住笑意,“朕也是听人通传,知道的不多。不如朕陪你一起审问可好?”
谢如伊勉为其难答应了,段煜这个狗男人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故意带着她玩儿解密游戏,真是恶劣!不过有他陪着,她安心许多。
第44章 好戏
尚衣局的人是流水线制衣, 要查碰过小衣的人那还真是不少。冯嬷嬷还不知出了何事,传话的公公嘴巴很严什么都不肯多说。冯嬷嬷身后带着一众宫女绣娘大老远地被皇后叫来淑妃娘娘的菁华宫,一路上的心都不安稳。
谢如伊开口问道:“前些日子缝制和接触淑妃小衣的人都在这了吗?”
冯嬷嬷率先回答:“回娘娘, 前几日尚衣局是给诸位娘娘赶制了一批新的小衣,都是这几位绣娘宫女集中做出来分发出去的,淑妃娘娘的小衣自然也是只经这几人的手,应当是都在这了。”
谢如伊冷冷扫过众人, 冯嬷嬷身旁的杨女官忽然道:“娘娘, 还差一人。有个宫女不适告假了, 奴婢已经派人去叫了。因为她告假很急,奴婢还未来得及告诉嬷嬷。”
冯嬷嬷气急, “谁?”
杨女官从容不在, “是碧云,她昨夜突然说手上有些不舒服用不了针线, 大清早让人来代为告假,奴婢想着今日少个人也忙得过来,便没声张。”
碧云没一会儿就被带到了,她穿着整齐但头发竟然是湿的, 虽然能看出整理过但她额前一缕一缕的湿发贴在脸上还很明显。她煞白着脸儿走近跪下,手缩在宽大的袖间行礼。
冯嬷嬷见她仪容不整的样子, 想训人, 但在帝后面前还是收敛着脾气, 只没好气地问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么狼狈的样子。
碧云还没缓过神来,被冯嬷嬷凶了更是委屈, 一开口就要哭出来,“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在湖边好好的忽然就被人推下去了, 还是后来的公公听见奴婢的呼救声把奴婢捞上来了。奴婢刚回房换了衣服,就被叫了过来,路上还没来得及把自己收拾好。”
杨女官听出不对味儿来,先骂了碧云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湖边。帝后忽然叫她们过来一定是出事儿了,偏偏碧云遇上这档子事儿,若是她被杀人灭口了她们其余的人怎么说的清。
碧云露出深红一片的双手来,“奴婢这两日手上奇痒难耐,昨日更是又痒又肿,奴婢没办法想去湖边打些冰水来泡手止痒,未曾想有人要害奴婢。”
一旁的女医惊呼起来,“这斑疹同淑妃娘娘身上的一模一样!”
谢如伊神色凛然,仔细审问了碧云,可碧云一脸懵,谢如伊让女医解释了前因后果碧云才终于明白了,但更加害怕。
尤其是女医将淑妃娘娘的小衣放在她面前时,看到上面的纹绣她更加惊疑。这个纹样她认得,正是前几日被人泼了茶水湿了的小衣。
碧云急忙解释着她一个小宫女哪有胆子害淑妃娘娘,是一个叫红叶的宫女故意泼了茶在小衣上。
谢如伊笑道:“这还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说完她睨一眼段煜,嗔怪道:“难怪你叫这好戏,是挺好,就是看着怪累人的。”
谢如伊灌了半杯茶让人去传红叶来,却被段煜打断,“不用了,她死了。”
谢如伊还含着茶听到这话险些喷出来,鼓着脸看段煜像只塞满了嘴结果半路遇见生人而惊到的小松鼠,段煜侧过身子,拍着谢如伊把水喝下才道:“慢些,朕不逗你了。你累了便换朕来问吧,刚好朕也想知道的更详细些。”
淑妃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淡定的不像一个受害人该有的反应,老老实实地静坐在一旁,几乎令人忘了她的存在。
谢如伊与段煜换了座位,让段煜来审问,她捧着茶杯围观才又注意到淑妃。
霎时,淑妃抬眸与谢如伊对视上了,淑妃似做了什么决定,眼神坚定无比,来到段煜面前重新跪下,“皇上,贤妃对臣妾早有不满,臣妾怀疑是她。哪怕红叶已死线索断了,从贤妃身上定然也能查出痕迹。”
谢如伊想到方才碧云说手上的疹子要泡冰水才能解痒,可淑妃在这里静静地坐着如此久的时间不知该有多难熬,“你不如先去里面歇息一会儿,待皇上查明真相再出来。”
淑妃望着谢如伊,忽然鼻尖一酸,她用了极大的力才克制住,行礼退下。
谢如伊静静等着段煜传来贤妃和她宫中的婢女来审问,半倚着身子靠在他身上歇息。她小日子来了,虽然不会痛,但是很容易累,尤其是不想动脑。
贤妃被叫到菁华宫还觉莫名其妙,也不知是什么破事儿要打扰快要用午膳的她,一路上攒着的火气没地儿发,刚一进门就看到谢如伊眯着眼靠在段煜肩上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反正很舒服的样子就炸了,指着谢如伊道:“这这……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冯嬷嬷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沉默不言。她们方才都看见皇后累了,皇上挺直了腰板让皇后靠得舒服,虽然帝后在这么人多的场合亲近有些不合礼数,但此时她们都牵扯进谋害淑妃的事中,人人自危谁也不敢说话,也就贤妃这个没眼色的看不懂局势上来就咋咋呼呼。
冯嬷嬷感慨,若真是贤妃动手被皇上查出来那也不奇怪了。
段煜冷冷瞥贤妃一眼,拍拍闭目养神的谢如伊。
小豆子心领神会,代为问道:“贤妃娘娘,皇上查出你的宫女采荷与谋害淑妃的关键人物红叶暗中有联系,对此你如何解释?”
贤妃惊异一瞬,“有人要害淑妃?”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被叫过来是为什么,轻蔑嗤道:“不可能!淑妃被害干本宫何事,是吧采荷?那个叫什么叶的你真的认识?”
采荷跪着环视四周,尤其伸着脖子想看看尚衣局都来了谁,可怎么看都没见到红叶的身影,她心里发凉,继而对上了还留在厅堂的淑妃的婢女素心同样冷冰冰的眼神,已然大致明白了现下的情况,“奴婢不认识红叶。”
贤妃更加趾高气昂,她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淑妃,“这谁想往本宫头上栽赃却连个头都不敢露?躲哪去了?”
小豆子叹一口气,尖细的嗓音缓声道:“娘娘,您何必死鸭子嘴硬呢?皇上……”
贤妃忽而打断他,“大胆,你个奴才竟敢对本宫不敬?”
第45章 疑点
小豆子不怕贤妃, 他好歹是御前公公不只有多少妃嫔想着巴结呢,更何况询问贤妃也是皇上授意,“娘娘, 您的一举一动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事到如今就别狡辩了,难道非要让奴才把监管帘月宫的侍卫带上来与您的宫女对峙,您才肯承认么?”
贤妃眼波楚楚地望向段煜, 绕过小豆子来到段煜面前跪下, 娇声道:“表哥, 姑母走前特意嘱咐臣妾安分待在宫里,您知道臣妾最听姑母的话绝对不会惹是生非的, 这不知是谁要陷害臣妾, 求表哥为臣妾做主。”
段煜足尖往回收,尽量离贤妃远一些, 厉声训道:“别叫朕表哥,没规矩!”
贤妃温柔似水的眼波刹那间结冰破碎,盯着软软倚在皇上背上的谢如伊说不出话,规矩?
皇后那个样子是守规矩的吗?为什么到了她这就要规矩了?!
采荷仍然在地上跪着, 眼珠却偷偷摸摸向侧方转动,一根粗糙的麻绳吊着个香囊倒映在她眼中不停地摇摆, 她狠狠闭了闭眼, 向前膝行几步来到贤妃身侧, “皇上,是贤妃娘娘让奴婢联系红叶在小衣上下毒的。奴婢将剩下的药埋在了帘月宫西侧的柳树根下, 若是派人去挖应该能找到。”
谢如伊闭着眼睛但耳朵一直听着进展,此刻事情有了眉目,她也有了精神坐直身子, 吩咐这小豆子道:“去找找看。”
贤妃整个人都愣住了,回过神来后抓着采荷的领子就要打她,“你这贱婢竟敢污蔑本宫……”
采荷的头发都被抓乱了,她丝毫不敢反抗,还是后方宫人拉扯将两人的距离拖得远了些才躲开贤妃长长利甲的抓挠。
贤妃哭诉不停,直呼冤枉。可当从挖柳树下被挖出的药瓶呈到眼前时,她哭不出来了。
贤妃是认得这个瓶子的,细长瓶颈的墨蓝底色瓷瓶,上方漆着各色的万寿菊,一朵朵花周围还烫有金边银边,这是去年赏菊宴上她与女眷比拼茶艺拔的彩头。在场的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其中不乏后宫之人,她想抵赖也赖不了。
谢如伊见贤妃傻了,“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贤妃冷笑一声,“虽不知是谁设计臣妾,但臣妾不得不叹服此计设的精巧,尤其是买通了臣妾身边的近身宫女……”贤妃的刀子眼刺在采荷身上,逼得采荷不得不面对她,“但本宫只有一句话,本宫不会害淑妃。”
采荷跪着祈求:“娘娘,您跟皇上认个错,皇上会原谅您的。”
贤妃急道:“认什么错?就算本宫手里有药,淑妃她哪里配用?”
谢如伊:“……”
她浅笑道:“那你觉得本宫配用你的药吗?”
贤妃一时哑口无言。在一旁跪了许久的碧云,唯唯诺诺地低声嘟囔着却足以让前方几人都听得清楚,“这个小衣其实是该给皇后娘娘的,不知道怎么到了淑妃娘娘这里……”
碧云的话无疑又给贤妃加了一分嫌疑,众人一想贤妃应当是想悄无声息地害皇后娘娘,结果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伤了淑妃,不愿意认账,可还是没能及时把人处理干净这才被查了出来。
冯嬷嬷是宫中老人,见这些手段多了,毫不同情贤妃,没那本事便不要轻举妄动。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幸好没有波及她们尚衣局。
谢如伊震惊不已,看着地上刺眼的红色小衣,所以是淑妃是替她挡灾?
一时间后怕和愧疚涌上心头,谢如伊心思复杂,居高临下地看着贤妃,“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本宫来的?”
贤妃自觉失言,可为何众人看她的眼神反而更加危险,“不是的,不是的,臣妾这些日子安分守己,万万不敢害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