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的茶杯、桌椅、被人走过后留下的足印,这些都能被姑母派来的宫女注意到,以往段煜是真的会来坐坐所以该有的痕迹都不少,这次她可不敢保证宫女发现皇上只是虚晃一枪后会怎么样?
贤嫔无比恳求地看着贤嫔,等了半晌才听到他一个“好”字。
段煜一只脚踏入帘月宫门槛儿,忽觉鼻尖嗅到一丝淡淡的木香,纯正浓厚,应当已经点燃一会儿了。
他对这东西警惕,生怕衣服上沾染了味道带到谢如伊面前。
“表哥又怎么了?”贤嫔不满,皇帝金口玉言,都答应她了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段煜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指指桌上放着的铜制瑞兽香炉,“把那个香灭掉!”
“哦,表哥不喜欢这个味道吗?”贤嫔从段煜身边绕过进去用水浇灭炉中点燃的熏香,“这是姑母从寺里带回来的熏香,皇后那里也有,臣妾还以为表哥会喜欢。”
段煜等屋内味道散去一些才跟着进去。这香谢如伊找太医看过知道没有问题,但还是小心为上。
屋里的矮桌上正温着一壶茶水,蒸腾的水汽从长长的壶嘴中一连串地冒出,袅袅白烟升到半空中散去,不知飘向哪出却充满着整间屋子。
方才熏香的味道重,掩盖着茶香。等熏香散去段煜才闻到这个茶香与他在御书房闻到的贤嫔送来的那杯茶味道一样,应该就是刚煮好后贤嫔送过去的。
贤嫔福了福身子,“表哥在这坐着稍等片刻,臣妾去取茶包。”
“嗯。”段煜点点头,却没有坐,他规矩地不碰这宫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只眼睛随意看看。
贤嫔的用度比起她在妃位少了很多,但不过是从奢靡变得刚好够用罢了,也算不得亏待。看着这些精致但不华贵的摆件,段煜都想不起来从前帘月宫是个什么样子。
他兀自想着,不知不觉时间有些久了,贤嫔还没回来,他的耐心逐渐流失。
终于等到贤嫔双手捧着一个罐子出来,她走进将茶罐放在桌上,“这些表哥要的话就全拿走吧。”
“不必,朕找太医配个一样的出来便可,这些你自己留着用吧。”这是贤嫔娘家人送来的,段煜如何能白拿人家好处,等太医配好了,再赏贤嫔一些珠宝首饰好了。
贤嫔静默着不说话,段煜便自己来拿茶罐准备离开,可贤嫔又道:“表哥,这么快出去会引得姑母的人怀疑的,您再多等一会儿吧。”
拿了贤嫔的东西,段煜不好拒绝她如此合理的要求,收回步子静静在屋里站着。
两人静默无言,时间一点一滴过得很慢,段煜想着不如这次与贤嫔说明白,“以后别叫朕表哥,朕从不是你的表哥。”
贤嫔在矮凳上坐下,淡声回道:“……只要您是姑母的孩子,就是臣妾的表哥。”
“你的表哥早就不在了。”段煜强调着。贤嫔一开始是要许给前太子,那个作为她真正表哥的人。
他幼时也在前太子身边见过几次少女时的贤嫔,那时她如一块膏药般时时刻刻想黏住前太子不松,那种依仗前太子和太后的骄纵他还记得。
他一直不解贤嫔如何能那么快地将对前太子一切毫无芥蒂,无比顺畅地转移到他身上来,“你对朕明明毫无情谊,何必想着朕就能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这宫里你只要老老实实安分守己,朕不会在生活上亏待你。你大可安稳度过余生。你就非得缠着朕不放吗?”
贤嫔没料到段煜如此不留情面地与她挑明,这么直白的话她就是想听不懂也难。只是这般拂面子的话她听到应该伤心的,可是内心竟然出奇地平静,至少比起以往大吵大闹的她好了不少。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变化,是以在听到后竟然认真思索一翻,隐隐约约想通了关键,“因为臣妾要的,无关表哥是谁,表哥爱不爱我……”
段煜看着贤嫔从茫然到疏离的神色,静静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臣妾真正需要的不是您的爱,谁说男女之间要有爱才行,您该知道臣妾想要什么了。”她起身缓缓走进段煜,来到他身前三尺的距离后还继续走近。这个距离让段煜不适,他拧着眉向后撤,试图离贤嫔远一些。
可贤嫔快步逼近,凑在他眼前说道:“臣妾想要的,您只管给了臣妾,以后臣妾保证不打扰您与皇后恩恩爱爱。”
段煜明白贤嫔想要的是什么,但这是他绝对不能给的东西,当下再无顾忌,甩下他就要走,却觉身体内热血涌动,是不寻常的情动。
他恍然大悟,看向那个持续冒着水汽的茶壶,咬牙道:“你胆子大了,敢算计朕?”
贤嫔得逞一笑,抬手去摸段煜的领口,“您太高看臣妾了,臣妾自己哪有这胆子,又哪能想出这办法。”
先用熏香迷惑他,再熄灭熏香使他放松警惕,结果竟然是声东击西,真正有问题的是那壶茶,段煜反应过来,冷声道:“太后真是煞费苦心!”
这茶香不光让他情潮翻涌,还能使身体虚软无力,他用意志力克制自己,狠狠推开贤嫔的手,实际的力道却也见了不少。
“表哥别白费力气了。”贤嫔浅浅一笑,“这药不解很难受的,臣妾是您的女人,您碰臣妾天经地义,何必在乎皇后的想法呢?”
“你当然不懂!”段煜抬手扫落桌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和零落的碎瓷片四溅,生生将贤嫔逼得推开,“像你这样的只嫁身份地位不认人的,当然不配知道朕的坚持为何。”
他连茶罐也不拿,趁着还有力气甩下贤嫔,径直离开帘月宫。给谢如伊那这种女人喝的茶,他真是病急乱投医,脑子里进水!
谢如伊正在放满冰盆的明月宫小憩,佟嬷嬷通传太后差御膳房送来滋补的老母鸡汤给她,“端进来吧。”
这该收的东西都得收,至于喝不喝便不一定了,反正太后也不会知道。
她起身来到桌前,掀开一盅汤的盖子,橙黄鲜亮的油光映入眼帘,厚厚一层油水浮在汤面上,她一闻到油腥味儿就觉得不舒服,恶心反胃,“这汤你们看着处理了吧。”
佟嬷嬷立刻撤下,等着一会儿处理掉,并决定下次不把太后送的吃食端到皇后面前。
佟嬷嬷刚一出去,就见皇上突然来了,只是有些不对劲儿。她匆忙行礼,都来不及多问便听皇上让所有人都退下,一个不留。
谢如伊在室内踱步,太热不能出去散步那多在房里走几个来回也是一样的,忽然房门被段煜推开,她惊了一瞬,“你急什么?”
段煜缓了缓步子,同时舒缓情绪免得吓到谢如伊。他慢慢走近,双臂将谢如伊抱起来到床前。
谢如伊疑惑不已,“大白天的你来我这睡午觉?”
也不是不行,但是段煜怎么突然就来睡午觉,还得她陪着?
段煜将脸凑在她耳边亲吻,谢如伊才觉他的呼吸有些异常,有点像她们不可描述的时候。她仿佛突然明白了,脸颊一红,“那个,我们不能……”
她现在月份大了,是真的不能,段煜已经错过了能解馋的时间,“你看,我就说你会后悔的,现在晚了吧!”
“朕只抱抱你!”段煜轻轻抱住谢如伊,一边亲吻一边去摸她薄薄的背,闻到她身上的味道,他的燥热平息下去一点,可没一会儿后是更强烈的难耐。
第81章 争辩
谢如伊听到段煜的呼吸越发急促, 用力去推他埋进她颈间的头,“你怎么了?大白天的注意些!”
这光天化日的,一个进来侍奉的宫人都没有, 可想而知是段煜吩咐过什么,谢如伊不由得面皮发烫,这让她一会儿如何面对身边侍奉的人。
段煜不答,抬头吻上谢如伊的唇, 堵住她喋喋不休的抱怨。在她肩背上圈着的手, 用力将她揽进怀中。
“唔——”谢如伊躲不开, 怕挤到肚子只能将腰往后撤,上面便随了段煜。这狗男人说好只抱抱她的, 这怎么还亲上了, 果然男人的话不能信!
一阵深深的唇齿交融后,段煜头上冒出一层薄汗, 谢如伊也好不到哪去。这样下去不行,段煜狠下心松开谢如伊,“朕一会儿再来。”
然后头也不回地甩下她走出房门,留她一人在床上衣衫凌乱, 眼中红红还呆愣地看着他远去。
“你走了就别回来了!”谢如伊对着段煜的背影气道,这狗男人竟然是刻意来撩拨她, 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的吗?
不知道她怀孕也很难受吗?这狗男人竟然还故意整她!谢如伊越想越难受, 被段煜撩拨起的情潮说散就散, 一点儿不剩!
段煜径直走出房门,去明华宫的一间僻静的偏殿中让宫人抬些冷水进来给他沐浴。佟嬷嬷即刻差人去办, 回来试探着询问:“皇上,奴婢可否能去看看娘娘?”
“去吧。”段煜压制住身体的异常,但嗓音仍有些不对劲儿, 佟嬷嬷一听就知道,这是事儿没解决。
真是要吓死她了!这夫妻感情好也不能是这么个好法,她方才真担心皇帝伤了娘娘。
段煜顾不得下人如何看他,他全身上下都是方才饮鸩止渴后更加生猛的情动,一桶桶被抬进来的凉水看着都觉无用,“再往水里加几块儿冰。”
佟嬷嬷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泡澡加冰的,既新奇,又心疼皇帝。也不知皇上怎么了,明明一直都克制得很好,莫非……
宫人倒了一整盆冰进浴桶,大大小小的白色冰块轻盈地浮在水面上,一点点化开变小让段煜心中沉静不少,“都出去,不必来侍奉。”
段煜等下人都退出去,才解开衣衫迈入水中。即便是夏日,这冰冷刺骨的水接触到皮肤也能令人打个激灵,他这冰火两重天的境地简直无法言说的糟心。
他缓缓入水,直到全身浸在冷水中才觉没那么难受。身体渐渐冷静下来,脸上升腾出的热气一点点消散,他被本能折磨得混乱的意识开始恢复,静静靠在桶边舒展身体。
太后的手真是伸得太长了,他不悦地蹙眉,何时太后才能想明白他不是她手里的木偶,张家也不值得长盛不衰。
谢如伊也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去缓解身上的酥麻感,被段煜碰过的地方好似沾染了火苗,蹭蹭地热意久久不退,纵然心中怨他不负责,可身体自然的反应也难以平息。
这时佟嬷嬷进来,看到的就是皇后侧躺在床上领口微微张开,衣衫松散,发丝凌乱的模样。
“娘娘,你可不能由着皇上来,孩子要紧!”佟嬷嬷劝着。
谢如伊哼道:“那是自然,他算什么!”
撩拨完不负责的男人最可恶了,最起码也得对她有始有终嘛,她从书上看到怀孕有怀孕的法子,段煜那么有经验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就是故意的!
“娘娘,您绝不觉得皇上他……接触了什么阴损的东西?”佟嬷嬷欲言又止,觉她说到这里谢如伊该意会了。但谢如伊眼中清澈无辜一片,佟嬷嬷狠狠拍一把自己的大腿。
她跟皇后说话藏着掖着什么!这宫里的阴暗事娘娘本就没见过几次,她又是坦坦荡荡的将门出身不知道一些奇怪的药也是正常。
佟嬷嬷认真自己地解释了春|药这种东西,谢如伊才明白怎么回事。这东西,她只在话本里看到过,段煜竟然是被人下药的吗?
谢如伊不免焦急,“他在哪?快请太医去看看!”
“皇上在偏殿泡冰水澡呢!”佟嬷嬷答道。
谢如伊惊了一瞬,随之哈哈哈地笑起来,段煜也不好过她心气儿便顺畅了,但是泡冰水澡真的能有用吗?
那什么……不会给泡坏了吗?
“咳……别由着他,咱们该请太医看还是要找太医。”谢如伊眉目严肃,明明是略有尴尬的话题她却坦然又认真,一门心思为段煜着想。
毕竟……事关她以后的幸福,两人的感情呢!
“欸,老奴这就去。”佟嬷嬷行礼退下,到门口转身离去。
谢如伊起身站在穿衣镜前整理衣裙和头发,想着谁有胆子和本事给段煜下药,除了那两位应该没别人。镜中的她冷冷提一下唇角。
段煜回来时,谢如伊已经坐在桌前静静饮茶,他一进来,她只淡淡地扫了一眼脸色稍稍泛白的他。
这估摸着是泡冷水冻的。
谢如伊冷淡的眼神过来,那意思就是“有什么事你自己赶快交代!”
段煜说不出口,他去贤嫔宫里谢如伊难免多想,又在那里中了春|药,他如何说得清他跟贤嫔没什么。
瓜田李下,这光想想就觉他洗不白了。
“伊伊,此事朕自会处理,你勿多思多想。”段煜想说还是不如做,谢如伊看到了才会信他。
刚刚谢如伊特意让太医给他把脉,段煜觉自己在谢如伊面前真是没什么尊严了。太医一把脉什么都看出来了,那欲言又止踌躇为难的样子太明显,直接让他黑下脸来。索性太医不敢声张,还不至于闹得宫里人尽皆知。
“今早我在桃园赏景碰见太后了,”谢如伊放下茶杯,力道稍重在桌面上碰触声响,“她想请源溯大师给孩子算个名字出来。”
她横眉怒道:“说白了还不是她自己想掺和,我才不要她给孩子取名!”
段煜走上前轻轻拍着谢如伊的肩膀安抚道:“我们不听她的,那僧人朕看着也不靠谱,太后愿意信奉那就只管好她自己便可。”
“嗯,我就说你已经给孩子取了名字,就等孩子出生就能用了。”谢如伊浅浅一笑,她真是太机智了!
“哦?那不如朕现在给孩子取个乳名好了。”段煜回道,开始琢磨给宝宝选个什么好听好记的名字。
谢如伊也很想宝宝有个独属于自己的名字,笑得极为开心,“嗯嗯,我听说早点叫小孩子的名字,他会听懂的。”
段煜认真想着,“那若是男孩儿就叫叶儿,女孩儿就叫花好了。”
“……?”谢如伊灿烂的笑容缓缓收住,“你……确定?你这个当爹的怎么如此不负责任?”
她气势汹涌地控诉,方才对她不负责就算了,毕竟他自己也身不由己,现在给孩子取名都敷衍,“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