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伊再次纠正道:“不,这个是我的儿子。”
第95章 送菜
儿子……儿子, 玉琅在心中回味了半天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他略显尴尬地清清嗓子,“咳, 原来不是姑娘,是小娘子,是在下失礼。”
谢如伊淡淡道:“无妨。”
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在评书上,说书先生讲到乔装为平民的怀王爷与富甲一方的商户之女陈氏相识, 渐生情愫……
而这不识趣的玉琅又来打断她, “小娘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这孩子看起来也挺小的, 小娘子应该是新婚没多长时间,怎么动孤身一人带着孩子流落在外呢。
谢如伊随意地应声, 算是认可了玉琅的说法, 她还未到双十年华,当然年轻。
察觉到小娘子没什么心思与他闲谈, 玉琅也不再多言,给小娘子面前的茶杯斟满热茶后也专注地听起来。
怀王身份藏不住,陈氏震惊之余更多的是害怕,两人悬殊的地位使她对心仪的男子望而生畏。
可怀王不愿放手, 回京城为二人请婚。陈氏虽然没报多大期望,但还是心底甜蜜地在等一个好消息, 不料盼来的却是要纳她入王府为妾的怀王。
谢如伊:“……”她只是想听听评书打发时间, 怎么还被喂毒了呢?
可围坐在说书先生身旁的听众议论纷纷, 声音清晰地传入谢如伊耳中。他们认为这个转折虽然出乎预料,但仍是在情理之中。
商户之女, 哪里能跟京城的大家闺秀比,更妄论配得上王爷,赏她一个妾室之位都是祖上积德。
谢如伊越听心中越是憋闷, 而那说书先生仍在继续。陈氏虽然心中委屈,却仍是被怀王的情谊打动,心甘情愿入王府。陈氏父亲心疼女儿,给她一笔丰厚的嫁妆生怕她远去京城以后受人欺负。
可身份悬殊的差距哪里是钱财能抹平的,陈氏入王府被正室侧室夫人欺压毫无还手之力,而她那丰厚的嫁妆也被怀王用来打点官场关系……
谢如伊咚一声捶在桌面上,随后自觉失态,端起面前的茶杯猛地灌下茶水掩饰自己,可茶还比较烫,她不禁呛咳起来。
她这一声可是惊到了玉琅,他未料看着温婉可人的小娘子竟然还挺凶悍的,而且她怎么就生气了?
“小娘子是听到陈氏的结局不好,所以动怒么?”玉琅猜测,试图透过冪篱下的丝巾看到肖奈能子的表情。小娘子如此动怒,莫不是也遇上什么负心汉?
再看看她只身一人带着孩子,完全不见孩子父亲的情况,玉琅越来越觉得自己接近真相。
既然玉琅问了,谢如伊忍不住对他骂道:“爱一个人就让她做妾?这是什么歪理邪说,那王爷脑子怎么长的?”
还不如就此放过陈氏,让她另嫁他人好歹能体面一些。
小娘子竟是对陈氏的地位不满,真是天真。玉琅淡淡一笑,“这世道士农工商,商人是在最末端的,哪怕家底再雄厚,该配不上还是配不上。”
他换锋一转,反问道:“难道小娘子不觉得商人地位低下卑贱吗?”
“不会啊!”谢如伊解释道:“大部分的商户都是做正经生意的,没偷没抢,钱财来的光明正大。而且那些做大的商家能带动一方发展,给普通百姓提供更多的谋生方式,多少能改善家境,使当地百姓富裕。你看江南的绸缎名扬天下,那的百姓日子不会很清苦的。另外,这些商户每年要缴不少税,充盈国库他们可是出了很大一份力呢!”
玉琅本以为这小娘子太年轻,被情爱感染才会觉得爱情能破除观念束缚,才会天真的以为商人地位也能配得上王侯将相,可她这一番话有理有据,与情爱无半分干系,显然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他心中不仅被触动,真诚赞叹道:“小娘子见解独到,在下佩服。”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其实并不懂什么。”谢如伊轻声笑道,她会知道这些其实要归功于怀小叶子期间,段煜给她送来的许多奏折。那些折子虽然老旧,但真的让她学到不少东西,不知道小叶子会了多少。
玉琅忽觉自己还不知道小娘子的名字,总是“姑娘”、“小娘子”的叫,太过随意和失礼,而她如此独特,这样可不行,当即问道:“小娘子,在下该如何称呼您?”
谢如伊想了想,她与这人萍水相逢,不该说太多,便冷淡道:“我姓尹。”
她拆开自己名字中的一字,便当做她此时的身份吧。
玉琅细细品味她的话,觉得奇怪,“那你夫家姓什么?”
成了婚的女子,该用夫家姓来称呼才对,用小娘子的本姓才是于理不合。
“不用管他姓什么!”谢如伊冷声道,已然不愿意继续深入这个话题,“玉公子爱怎么叫怎么叫,还叫小娘子也行。”
“抱歉,尹小姐,是在下失礼。”玉琅紧忙起身拱手赔罪。
“玉公子继续听吧,孩子困了我得带他回房了。”谢如伊托起小叶子的胳膊让他趴在她肩头,起身上楼。
“尹小姐慢走。”玉琅在楼下多留一会儿,盯着眼前谢如伊用过的茶杯,不自觉地走神。
尹小姐似乎对江南有些熟悉,应该是个南方人吧。而她保养得宜家境当在中上等水平,言谈举止更加不是小门小户能培养出来的,就连下方那些听书的男人都不一定能说出尹小姐那番话。
她该是江南一带的哪家言情书网之女,本该在家中相夫教子却突然流落在外,难不成是前段时间南方洪涝灾害导致的难民,家中遭难只剩她自己和孩子所以带着家底到京城投奔亲戚。
这般娇柔的女子遇上这种事也太可怜了,他当时施粥帮助过很多流民,却也没能帮到所有人,玉琅不由得心生同情。
而这小娘子住客栈八成是还没找到亲戚,或者亲戚不愿接收她们孤儿寡母的进府,想想她就更可怜了。小娘子不太像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样子,在京城住酒楼,除非她有钱能付得起一辈子的费用,不然还是在京城购置一处宅院才是长久之计。
玉琅越想越深入,连他的小厮来福都走到他面前了也没能回过神,直到来福出声喊他,“少爷,少爷。”
“啊?”玉琅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少爷你怎么在这发呆呢?来福找了一圈才看着您。”来福挠挠头,想起来正事儿,“先不说这个,老夫人又差人送信来了。”
“母亲信上说什么?”玉琅随口问问,心中已然对母亲嘱托之事有了大致猜想,果然……
“夫人催你回去说亲呢!”来福兴冲冲道:“夫人又请媒人给您说了几家小姐,全是按照您的要求找的,什么膀大腰圆但人如弱柳扶风充满美感,还有身材纤细高挑最好能比您还高一个头,绝对有大鸟依人之感。”
“……母亲真的找到这些人了?”玉琅眉毛纠结成一团,简直难以置信,他故意胡说八道提出这些要求就是还不想考虑这些事,母亲到底是执念多深才会费尽心力竟然真的给他寻来符合要求之人。
但其实……他根本不想见,他漠然道:“你回信说我在京城还有要事未完成,而且……别让她老人家再废心思了,我想在京城自己挑一个喜欢的。”
前半句来福听完毫无反应,少爷每次应付老夫人都是这一句话,只是换换地方罢了,但是这后一句可不得了,“少爷,您当真有成婚的意向了?”
“嗯。”玉琅点点头,来福激动地一拍大腿,这就去给老夫人写回信,一定能让老夫人高兴坏了!
谢如伊刚刚拍睡小叶子,就听房门前咚咚咚地一阵巨大的脚步声过去,幸好没吵醒小叶子。这隔壁的小厮怎么回事?行事一点儿也不稳重。
她摇摇头,陪着小叶子一同躺下,脑海中想起段煜,他竟然办事能力如此之差,她人就在京城哪也没去,在这酒楼不出门,他竟然还是找不到自己?
谢如伊望着头顶的床帐眨眨眼睛,小叶子睡觉规律的呼吸声使得她的内心也跟着平静下来,思绪更加清晰。凭借段煜对她那莫名的执著,他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的,那他是在打什么算盘?
谢如伊忽觉,她似乎从来没有看透过段煜在想什么,哪怕亲密无间地与他相处一年,她对他的所知也只限于那些他亲口说出的话。他不说的,她便不懂。
小叶子的困意似有感染效果,谢如伊也有些困倦,不知不觉歪着脑袋睡下,段煜自然而然地入她梦中。她梦里混乱,都是与段煜之间发生过没发生过的片段,连不到一起,睡梦中她的情绪起伏,时而欣喜时而焦急,迷糊混沌地被困于梦境,怎么也脱不开,还是小叶子的哭声将她唤回现实。
莫名其妙的睡着却一点儿都不轻松,谢如伊觉自己梦里被段煜气了个半死,突然理解了小叶子起床气的感觉,这都是段煜的错!让那个狗男人见鬼去吧!
谢如伊照例给小叶子换换尿布,他这一次水漫金山连自己的衣服都尿湿了,谢如伊只得给他剥光了重新穿上小老虎皮的衣服,将兔子连体衣送给酒楼的小厮拿去后院浣洗。
“钱一并记在我住店的账上就行。”谢如伊随口道,那小厮却没有多说什么,谢如伊就当时默认了。
而晚饭时,谢如伊惊觉桌子上多出来两道她没点过的菜才觉不对劲儿,“这是送错了?”
还是下午来取衣服的小厮,他道:“是隔壁一号房的公子说要感谢您陪他聊天,特意送的。”
谢如伊震惊地望向墙面——她与天字一号房共用的这面墙。
第96章 追求
谢如伊半晌说不出话, 玉琅这是做什么,她下午也没陪他聊多久,这人真是古怪, “把菜撤下去吧,我吃不完的。”
她并不想吃玉琅送的东西,毕竟吃人嘴短,下次见面玉琅万一还要与她再聊些什么, 她便不好回绝了。
“小姐, 本店热菜上桌一概不退不换。”小厮为难地赔笑, 这确实是他们店里的规矩。
谢如伊:“那把这两道菜给一号房送去吧,我这边只有自己带着个小孩子, 实在是不需要这么多。”
小厮刚给一号房上过, 这两道菜隔壁也有,再送过去这不是招人嫌吗?
“姑娘, 您就收下吧,一号房的客人特意嘱托小的一定要给您送到,您别为难小的了。”
谢如伊见实在不成,不甘愿地道:“行吧。”她跟一个店小二争论这事也确实没什么用, 他拿钱办事而已,不过玉琅这个人情她还是不能白拿, “明日你选两道招牌菜送给一号房, 记在我账上。”
小厮低下头咕噜噜滴转转眼睛, 一号房的客人何止是送上两道菜,那公子包下了这位姑娘所有的费用, 住店的账都在那公子头上,姑娘这花钱点菜,算到最后还是在那位公子的账上。这俩人整的来来回回是在干什么?
不过他只是个做生意的, 只要赚钱,别的也不关心,所以他并未告诉谢如伊,只爽快地应承下来。
谢如伊松一口气,可算跟玉琅掰扯清了。
次日,玉琅见自己的桌上同样多出两道菜,陷入沉思,这开头不顺啊!
段煜派刘风一直保护谢如伊,顺便关注她的动向,未曾想刘风一上来就给他抛了个大消息。
他汇报道:“皇后在榆林酒楼,同一名年轻男子住得很近……”
段煜初始不觉得有什么,酒楼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而且男女的房间并未有划分区域,谁订下就是谁的,旁边住个男人,巧合罢了,然听到刘风的后半句他坐不住了。
“……两人走得也很近……”刘风头一次在皇帝面前说话磕巴,他是在是不好开口,这话说出来太容易掉脑袋。
“你说什么!”
果然,皇上发怒了。
段煜重重撂下药碗,厉声斥道:“你如何看出来的,若是胆敢胡编乱造污蔑皇后,你有几个脑袋担得起这责任?”
小豆子早就眼观鼻鼻观心默不吭声了,听到这种事他恨不能遁走少知道一些,但是皇上突然咳起来,他赶忙奉上热茶,担忧道:“皇上保重身体”
皇上这风寒来得重,太医说是心病所致,小豆子心中暗自叹息,真是不知该如何说帝后二人好。
刘风在段煜凌厉的眼神逼迫下不得不说出自己的依据,“臣看见皇后娘娘……与那男子一起听书,讲的是情爱故事,那之后两人还互赠菜品……”
段煜还没听完便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猛地往后一靠落在椅背上,吓得小豆子叫道:“皇上——!”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朕好着呢!”段煜嫌弃地睨一眼小豆子,还在艰难地消化刘风所言,虽然凭他一面之词,谢如伊确实同其他男子过于亲近了,但是这也只是刘风一个人所见所闻的主观判断,他不会轻信。
打心底里,段煜更加相信谢如伊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人。想明白这一点,段煜心中感到不少安慰,“你想太多了,皇后不可能对那男人有什么心思,继续派人保护皇后便可,顺便留意下那男子的身份。”
哪里冒出来的男人竟敢在谢如伊面前晃,当他是死的吗?
刘风诧异地抬眸,皇上竟然如此大肚能容,可见待皇后情谊不薄,是他妄自揣测,幸好皇上不曾发怒。
“臣遵旨。”刘风弓起身子恭恭敬敬地行礼退下,未见皇帝略显不悦的神色。
等刘风走了,段煜问小豆子,“你也觉得皇后不是那样的人吧?”
小豆子纠结地说道:“……那是自然!皇后娘娘嘴上不饶人,心里肯定是惦记您的。”
而小豆子腹诽的却是皇后连刺您一剑都那么干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他只是不想说出来伤皇上的心罢了。
段煜傲娇地别扭道:“朕让伊伊在外面再玩儿几日,就去接她回宫。”
让谢如伊在外面消消对他的气,别一见他就要赶他走。而且皇嫂说许是他之前逼得谢如伊太紧了惹得她厌烦,应当适当拉开距离,在她面前消失一阵,她才能缓缓,说不定还会有一点点想念他,毕竟她带着小叶子走的,那是他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