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泽低声道,眨巴着双眼。这四妹妹也是奇怪,居然不怕大姐。
“你休想让本小姐抱你!”
蒋月往后撤了一步,开什么玩笑,她可是蒋氏嫡女,还是南国第一才女,怎么可能屈尊降贵去抱一个庶女……
但是,这蠢丫头一直朝她伸手呢。
“呀呀呀。”
婴儿的声音都是好听的,蒋离又生的软嘟嘟,一边伸手一边冲着蒋月笑。
“罢了,勉强抱一下。”
蒋月僵硬的走上前,一把将蒋离扯了起来。她自己都只是个孩子,力气并不大。也没有什么抱孩子的经验,再加上蒋离生的比一般孩子还重些。
故而一时间没有站稳,竟双双的往地上倒去。
“姐姐!妹妹!”
蒋泽见状,连忙扑上去想救,但是也来不及了。
姐妹两个齐齐跌落在地,蒋月第一个哭出了声。
蒋离心中懊悔不已,就不应该叫小姑娘抱她,自己有多重心里没点数吗?
老太太被喜鹊扶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五岁大的蒋月趴在地上嗷嗷的哭,马上满一个月的蒋离像个没事人一样就只有眉头微皱着,这种场面也属实罕见。
丫鬟们很快将两位姑娘抱起来,蒋月抽泣的厉害,她是吓了一跳。
蒋离想了想,还是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蒋月的脑袋。
“啊啊啊……”
婴儿说不出话,声音却清脆。
蒋月顿时忘记了哭,这小奶包是在安慰自己吗?她顿时羞红了脸,随即将脑袋往左边一扬,她才不需要。
“哎哟哎哟,我不过就是出去扒了口饭,怎么成这样了。四姑娘没事吧!”
巧娘在后院吃饭呢,也是听到旁人窃窃私语说前面出了事,赶紧撒开碗跑过来。听闻是四姑娘跌落在地了,巧娘急的跟什么一样。
一把将蒋离从丫鬟手里抱过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若不是有哥儿在,巧娘怕是要将衣裳解开检查。
“没事,二位姑娘都没什么事。老太太还在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喜鹊拉了巧娘一下,轻声道。
“是奴婢的错,奴婢也是担心。”
巧娘说着,看了眼一脸傲娇的蒋月。这柳氏身边的人啊,都不可信。谁知道会不会在背地里弄些幺蛾子,世家大族这里头的龌龊事谁不知道。
再者说了,沈姨娘不就是死在柳氏手里头的吗?想到这里,巧娘不由得抱紧了蒋离。四姑娘乖巧聪慧,她一定要守好了。
“好了好了,都只是小事。月儿不疼了吧?”
老太太开口,先问的蒋月。
“还有点疼。”
蒋月原本不疼的,老太太一问起来她反而觉出疼来了。
“回去叫你母亲找大夫瞧瞧好不好?”
“嗯。”
“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俩就先回去吧。霜降,好好的照看着,路上别又出事。”
老太太温和的很,但是这话在霜降耳中听着却格外不舒服。
她抱着蒋月,牵着蒋泽堪堪行了个礼,便打算往外走去。
“等等,把大姐儿放下来吧。又没有什么,这样抱着成何体统。”
老太太又开口,叫住了她们。
霜降愣了愣,蒋月就算没有摔上,也是受了惊吓的。老太太怎么能这么说呢……
“放我下来吧。”
怀中的蒋月倒是乖巧,拍了拍霜降的胳膊。
“好。”
霜降这才将蒋月放了下来,一手一个,牵着出去了。
这厢,喜鹊放下了门帘,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了巧娘一个。
“老太太这是突然怎么了。”
弄完这一切,喜鹊方才回头,轻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看着四丫头可怜罢了。”
老太太摇头,随手帮蒋离盖好被子。
“想必大姑娘不是故意的,她虽平日里骄纵,却没有坏心思的。”
“从前是没有,只是自从四丫头出生之后。大姐儿嘴里便时常说些庶女庶子之类的荒唐话了,我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想必是跟那个叫做立春的脱不了干系。”
喜鹊见状,咬唇没再接话。倒是巧娘自顾自的开口,
“立春那丫头的确不是个安分的,但是老祖宗,她一个奴婢能翻出多大的浪呢。最怕的便是主子在后头使坏,四姑娘一个小娃娃,今日若真的摔坏了,咱们还能说什么不成?
总不能也将大姐儿也摔坏了赔吧?所以说背后指使之人最是恶毒,那沈姨娘……”
巧娘还准备说,袖子却被拉了拉。她低下头,没想到居然是蒋离一只小手扯着她呢。
“算了,我还是不在四姑娘面前说了。孩子无辜……”
“你先照顾她。”
老太太拿起拐杖,再次看了一眼蒋离。这姑娘生的跟沈姨娘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着便觉得可怜。
巧娘的那些话一直盘旋在她耳边,叫老太太心烦。
二人走出去,喜鹊服侍她靠在美人榻上。正好到了老太太喝药的时候,小丫鬟早就已经将药碗准备好了放在小炉上热着。
“你先出去吧,单我一个人陪老太太就行。”
喜鹊拍醒了在旁边守着火候的丫鬟,压着嗓子说道。那丫鬟点了头,将扇子交给喜鹊,自己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喜鹊将药装好,端到老太太手边。见她还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勉强扬唇笑道。
“老太太还想着那事呢。”
“你觉得今儿这事,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瞧您说的,大姐儿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怎么还疑心她呢。我若是大姐儿,可是要大哭一场了。”
喜鹊摇摇头,轻声道。
“太太那个院子,旁的都好。单单那个立春搅混了一池子水,弄得好像所有人都不清白了。但老太太同旁人可不一样,您是有一双慧眼的,可千万别冤枉了池子里的莲花啊。”
“你的意思是,太太倒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她对这个儿媳妇是不满意的。
“沈姨娘这件事,奴婢不在身侧,自然不知其中内里。但奴婢却始终记得一件事,先前在碧桐园瞧见太太亲手救了一窝燕子。是从野猫的口中夺下来的,当时太太被咬的鲜血淋漓。”
喜鹊笑了笑,拿过美人捶给老太太捶背,随即轻声道来。
“奴婢当时正好在阁内偷懒呢,太太也是独自一人。想必这事也就只有我跟太太两个人知道,之后老太太不是还责怪太太自己不小心,怀孕的时候还弄伤了手。若是老太太您瞧见了太太救燕子的样子,定然不会忍心责怪的。”
“这事你怎么从来没提起过?”
老太太皱眉,不解的问道。
“我说那些做什么,您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在背后说旁人的事。”
喜鹊摇摇头,低声道。
她是自小跟在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娘老子都死了。当初是舅舅把她卖进蒋府的,签的是死契。是因为容貌生的体面大方,才得了老太太的慧眼。故而在喜鹊心中,老太太才是她唯一的亲人,她跟着老太太识字念书,学着管理内宅,是颇有几分才干的。
如今说了这么一番话,老太太自然也不会去疑喜鹊是收了太太的好处。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些,低声道。
“你都这么说了,那说明我这个二儿媳妇还算是有几分可取之处。只是那个立春,着实是留不得。”
“奴婢也觉得留不得,但她好歹是陪嫁来的,哪能立马就除了。老太太别心急,先喝了药,日后再慢慢商议。”
喜鹊应和,在她看来,那立春才是真正的蛀虫。
“你这丫头就知道哄我喝药。”
老太太跟蒋离一样,是个最厌恶喝药的性子。不过年纪大了,有时候也就由不得自己。她捏着鼻子,将一碗药灌进去,苦的整张脸都皱起来。
“行了行了,还是咱们的老祖宗呢,这副模样真是一点威严都没了。”
喜鹊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蜜饯悄悄的塞到老太太手里。
蜜饯是白先生特意说了不准吃的东西,但是有时候老太太还是会馋嘴。
“这果子好吃,到时候满月酒上多摆一些。”
老太太在嘴里多含了一阵子,低声说道。
“好,前儿太太还说还帮四姑娘操办呢。往常来说,这些都是太太该做的事。”
喜鹊暗示道,老太太却拍了拍桌面。
“不必了,别的都没什么。四丫头的满月酒还是我来办吧。”
“好好好。”
第09章 满月酒 蒋离的满月酒……
蒋离的满月酒选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冬日的寒意已经快要过去了。院子里的各类花草都开始悄无声息的抽条发芽,老太太最喜欢的海棠花也被喜鹊吩咐人从暖房里头抬了出来,照照这许久不见的日光。
后宅之内热闹非凡,厨房从天不亮便开始准备了。外头宴席摆了上百桌,喜棚搭的长长的,恨不得将整条街都占满了。
知道的是蒋府家的四姑娘过满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今圣上御驾亲征了。
蒋离头一次看见这么多的人,也是头一次打扮的这么隆重。单说她头顶上的那顶帽子,便是镶了海珠的,一颗足足跟她的大眼睛一样大。
戴着嘛,确实是有点重,但是蒋离一点都不累。她喜滋滋的笑,被巧娘抱着穿梭在贵妇之中,这种被金银珠宝,香粉胭脂包裹着的感觉可真是太棒了。
“老祖宗,你家的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讨人喜欢。”
坐在老太太身边的,是一位衣着华丽富贵的老妇人。她比老太太瞧着年纪还要大些,身上穿着锦缎是宫中特供,举手投足之间皆富贵端庄,一瞧便知道是宫里的人,正是南安太妃无疑。
“你啊你,先前还说喜欢我们家大姐儿,如今又抱着四丫头不撒手。我倒是想问问,你家是没有孩子吗?”
老祖宗同南安太妃素来交好,说话自然也随意些。
“我有,老妹妹,你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女娃娃吧?可偏生,只生出来儿子。本以为能抱孙女,却没有想到那小两口也不争气,还是只得了一个孙子!”
南安太妃一边逗弄着蒋离,一边笑着道。
“你就该打嘴!这话说的究竟是在诉苦呢,还是在跟我这个老婆子炫耀呢!”
老太太朗声道,用拐杖轻轻敲了几下地面。
“我这是在羡慕你有好福气呢!儿孙满堂,我那个不争气的孩子,如今还在漠北呢!”
南安太妃说起来,眼中竟涌起泪来。
蒋离被这突如其来的哭戏吓了一下,反应过来,便用衣袖擦了擦太妃的眼。
“老姐姐,你那孙子莫非也跟着在漠北呢?”
说起这个,两位老人的神色都沉了沉。‘
“圣旨说的是一家子都要去,我那孙子自然也要去。不过我不放心,总是要寻法子将他接回来的。
你从小也是在漠北长大的,应当知道有多艰苦。如今又不必往常了,时不时的便会战火连天,我那孙子不过四岁啊,你叫我怎么能够放心呢!”
太妃说起这个,便泪眼涟涟。
她的儿子可是皇子,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却因为圣上的猜忌,不得不自请去漠北驻边,每日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一个人受苦也就罢了,妻儿也要跟着。只把太妃这么个老母亲留在清河,孤苦无依的。说什么天家贵胄,那也只是外面人瞧着好罢了。
“哭什么,大喜的日子。”
老太太习武,性子不像南安太妃那么软弱。她递给南安太妃一方帕子,低声又道。
“你也不必着急,先前我儿子不是请了青翁来教学吗?算算日子,明年七八月也就到了,到时候你便跟圣上请旨。叫郅儿回来念书。
他猜忌你儿子,莫非还能让自己的亲侄子不念书吗?”
南安太妃听了这话,眼睛逐渐起了光亮。她伸手拉住老太太的手腕,轻声道。
“这真的能行吗?我就怕,圣上不同意啊。”
“有什么不同意的,大不了我豁出一张老脸去给你求情。漠北如今这个情形,一个孩子家家的天天在那里待着算什么。”
老太太向来仗义,她都这么说了,自然不会食言。
南安太妃叹了口气,抿唇道。
“这样是好,只不过还是要等上两年呢。明年七八月去请旨,势必是要拖上几月。到时候下了圣旨,再去接人,又送到清河来。估摸着也要到后年四五月了,这么长的日子可怎么熬。”
“你啊你,咱们现在的日子不都是数着等死吗?六七十年都过来了,你还熬不过这两年?少哭哭啼啼的,今日是我好孙女大喜的日子,不要给我孙女惹了晦气啊。”
说完,老太太把蒋离抱回来,搁在自己怀中。
“好好好,天大地大没有今日这个喜事大。我不哭了,我不哭了。”
南安太妃破涕为笑,她这位老姐妹,真是到老了脾气都没改过。
“日子都有盼头了,还哭什么呢。听戏听戏,这几出戏都是我那儿媳妇选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呢。”
话音刚落,戏台子上便开了场。
只是刚开腔,老太太便皱起了眉头。
“这出戏……”
南安太妃在旁边也撇下了嘴角。
“是近年流行的呢,老祖宗不要多想。”
喜鹊连忙开口,帮太太说话。
“的确今年流行,我去其他府上也常听呢,杨家你知道吧,她们家很爱点这么一出。先前摆席的时候,我也是听了的。”
南安太妃也连忙开口,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