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会为了一个空有同长公主有几分相似面容的女人而打她,保不齐日后还会做出怎样的事。
小翁主确实很喜欢他,可不代表她会没有底线的一再退让。
她再怎么说也是百纳的翁主,可以在皇室跟前屈膝,却不会让一个山野女子越过她去。
既然薛缙这样不喜欢她,那她便走。
“我知道他一直也想和我和离,既如此,我便成全他。”小翁主说完一切后,语气竟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愤怒和生气的模样,“总是跟在他的身后追逐他的背影,我已经累了,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他既然这样喜欢那个女子,我让他们一起就是。”
穆染看着眼前的人。
原本明媚的双眸经了这些日子,却似是蒙上了一丝阴霾,无论如何伪装都掩盖不了。
“你真的想好了?”穆染并没劝对方再考虑。
因为她知道,有些事一旦决定了,便不存在考虑的机会。
尤其是小翁主这样的性格。
虽然风风火火,平日里看上去很爽利,甚至有些骄纵。
但她决定的事,极少更改。
要么不做打算,一旦确定了,便没有回头的路。
譬如眼下,在长公主询问的语气之中,她指尖缓缓收紧,半刻后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开口:“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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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翁主离开皇城时,手中是拿着圣旨出来的。
她一路出了朱雀门,正要登上车舆往府中去,却听得身后一道轻快的声音响起。
“这是怎么了,眼眶都是红的?”
她于是顿住步子,往后看了眼,果不其然见到一张俊逸的面容,瞧上去同当今天子有六分相似,比之对方却又少了些冷峻,多了些顽劣。
这人便是先帝第五子,如今的桓亲王。
他站在车舆的不远处,看着正准备上车的小翁主。
“手里拿的什么?瞧着像圣旨。怎么,你终于想通了,打算和薛缙那个无用的男人和离了,所以去皇城求旨?”
桓亲王自顾自地说着,竟也真就被他猜对了。
“本王早就说了,那个男人就是个窝囊的,不值得你喜欢,你倒好,一心吊死在他身上。好在眼下终于醒悟了,舍得和离了。”说着眼神落在小翁主手中攥着的圣旨上,“和离了好,你等着,本王这便回去叫人准备,过些时日便上门去提亲!”
眼见对方越说越不着调,小翁主便开口制止了句:“王爷自重,莫要胡乱开玩笑。”
“怎么是开玩笑?”桓亲王双眉皱起,显然不满,“本王说的都是认真的,你若不信,过些时日瞧便是。”
小翁主便不想再同他说,径直转回身子,接着直接掀帘入了车舆内,而后叫人往薛府去。
那桓亲王见状倒也不恼,只是站在原处,看着对方的车舆一点点在自己跟前消失,直至不见,而后才同身边的人说了句:“走,回王府。”
身边的小厮听后下意识问了句:“王爷,不是说出去的吗?”
桓亲王便斜睨了对方一眼。
“不去了。”他道,“没听本王方才说什么吗?走,回去准备上门提亲。”
小翁主回到薛府时,那些个仆从还是同先前一样,并未出门迎接,甚至有些个见着她入内了,都暗自撇嘴,接着互相看了眼。
心中都想着今日只怕又有好戏看了。
原来自打那阿然入了府后,整日府中便不得安宁。
她手段高,不过几日时间,便让整个府中的仆从都觉得是小翁主跋扈,欺负了她。
再加上薛缙待她极好,相比之下便显出了小翁主并不得喜爱。而薛府的下人几乎都是眼皮子浅的,根本不会意识到褚师黛是百纳的翁主,真论起身份来,比之薛缙还要高一些。
这些仆役只认男主人,因此也就对小翁主格外怠慢起来。
眼见对方匆匆出去又匆匆而回,而今日男主人又同样在然姑娘的小院中。
这要换了平日,小翁主早就急着步子往小院中去了,然后又会因为吃醋而欺负那姑娘,闹得薛缙出马才肯罢休。
而同众人想的一样。
褚师黛下了车舆后,入府便直接往那个女人的小院中去。经了这些日子后,她甚至不用多问,便知道自己这个明面上的夫君如今在何处。
当她一路到了小院后,果不其然被站在院外的丫头拦住。
“夫人,老爷说了,您不能进去。”这几个丫头是薛缙特意挑了来伺候那个女人的,为的就是怕阿然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欺负。
而比起旁的仆役,这几个近日才从外面买回来的丫头在面对主母时胆子要大得多。
这要是换了旁人自然不敢轻易拦,可她几人却丝毫没有心理障碍。不仅抬手拦住了小翁主,就连说话时语气都极为强硬。
说不让进去便真的不让进。
跟在身后艾芝自然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正要开口,便被自家主子拦住。
“我有事找薛缙。”小翁主看着眼前连着她不让入内的几个丫头,“要么让我进去,要么,让薛缙出来。”
她的称呼很陌生,直呼薛缙的名姓,这是以往从不会发生的事。
若是薛缙再次只怕立时三刻便会发现不对,可偏偏他不在。
而这几个小丫头都是刚买回来的,又被灌输了一定要保护好阿然主子的念头,因此根本不理会小翁主的话。
而小翁主眼见自己的话没用,便要硬闯。
可刚刚往前跑了两步,那几个丫头便冲上来,将她挡住,始终不让她进。
最终,小翁主放弃了入内,只是站在院外,稍稍提高声音喊了句。
“薛缙,出来接旨。”
话音落下后不久,便见来了从院内匆匆而来的薛缙。
“你今日入宫了?”眼看着对方手中拿着的圣旨,薛缙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浮现上来。
而下一刻,预感实现。
小翁主斌没有回复他的话,而是径直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她的动作极快,念得也很快,因此当她念完这道并不长的旨意后,薛缙竟都还未来得及跪下接旨。
更不必说旁的那些丫头了。
而在听完了圣旨的内容后,薛缙整个人都愣住。
他抬头,素来温润的双目之中显露出一丝不敢置信。
“……和离?”他看着面色冷漠的小翁主,“你要同我和离?”
小翁主并没在对方这副模样,只是将圣旨重新小心卷起,接着握在手中,尔后方道:“我知道你等这一天很久了,从今日起,你我之间,再无半分关系。这府邸是当初陛下赐予我的,眼下既然不再是夫妻,明日你等便搬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原来这府邸是当初因着她要大婚,而本身在大魏又没住处,故而天子赐了这府邸给她。说到底,这地方是属于小翁主的,同薛家没有半分关系。
薛缙自然是知道这点的。
但旁的人不知晓,尤其是那几个丫头,听了这话后都有些不解,却又碍于薛缙在此不安随意开口,只是眼底都流露出不解。
小翁主却没心思计较这些人究竟如何想的。
她只是将自己的话说完后,便收好甚至,径直离开了此处。
徒留那几个丫头在原地面面相觑,弄不清她话中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而与此同时,原本在院内好好带着的阿然走了出来。
她看见站在院门处整个人凝滞住的薛缙,不由地唤了对方一声,声音轻柔和温和。
“阿缙……”
然而却没能得到对方的反应。
薛缙对她的话似乎充耳不闻,只是看着小翁主远去的背影,眼底有纠结复杂的情绪逐渐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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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刚送走了小翁主,夜里穆宴来寝殿时便问起了此事。
“那褚师黛又发的什么疯,白日来求见,什么都不说,第一句便是说想和离,求朕下旨。”穆宴这会子正同皇姐一道躺在架子床上,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对方纤细的指尖拉过来,接着在掌心之中缓缓轻捻着,仿佛对她的指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你最后应了?”穆染问道。
穆宴:“当然,皇姐亲自叫人来交代的,朕怎会不应?”
原来穆染听了缘由之后便直接叫了人跟着小翁主一道去紫宸殿,顺道将和离这事告诉穆宴一声。
而穆宴原本就不在乎褚师黛到底是成了婚,还是和离。
他先前在乎的,只是皇姐待那褚师黛太好,便心中不悦。
可眼下皇姐待他更好,他自然不会再同一个女人计较那些,再加上还是皇姐亲自派了人来说明情况看,穆宴便也没多问,径直叫人拟了旨意,便盖了印将圣旨给了对方。
原本这种旨意应当门下省去人宣旨的,可被小翁主拒绝了。
她说自己想要亲自告诉薛缙的事。
横竖旨意已经下了,穆宴才不会管之后的事,因此见对方说要自己去宣旨便也应允了,只是夜里来了之后便提起了这事,同穆染说了句。
与此同时他便多说了句:“当初她来朕跟前死活求着要朕下旨赐婚,眼下不过几个月,竟又要和离了,变得倒快。”
穆染听得他这话,沉吟半刻,尔后将今日听的那些话简单同他说了遍。
她说的虽简单,但该提及的都提及了,并未漏了什么,甚至连薛缙带回的那个女子同她有几分相似这话都一道说了出来。
她本身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谁知穆宴听后面色霎时便沉了下来。
他先是沉沉笑了一声,带着森然,尔后方切齿道:“好个薛缙,胆子倒大,竟敢窥觊皇姐!”
穆染听了这话一怔。
她怎么觉得穆宴的重点好像不太对?
“你怎么关心的是这个?”她道,“方才不是还说不知为何小翁主要和离吗,我同你说了,你反倒不在意?”
穆宴便有些不高兴。
“朕不过随口说一句罢了,她想和离便和离,同朕又无甚关系。倒是那薛缙……”他看着穆染清冷的面容,“窥觊皇姐便罢了,还找了个替身,真是不将朕放在眼里。”
听着他阴沉沉的话语,穆染忽觉得有些好笑。
“他又如何得知你的究竟什么心思呢?”
原本她同穆宴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便不多,薛缙又怎会知道穆宴对她是什么心思?
可穆宴这人霸道惯了,根本不管这些。
“横竖都已经同那小翁主和离了,日后朕寻个机会将他调走便是,免得留在跟前碍眼。至于那同皇姐有几分相似的女人……”穆宴似是想了想,而尔后道,“只怕根本不像多少,不顾是那薛缙眼拙罢了。”
在这世上,皇姐便是独一无二的,无人能替代。
至于那个女人,日后叫人处置了便是。
穆宴想。
免得他一想到心中便不舒服得很。
第六十二章 “皇姐在关心朕吗?”“嗯……
国夫人原以为上回入宫后便能安心了。
因为上回她是带着陛下的敕旨回了卫国公府的, 那上面写明了,国公爵位唯有嫡长子才能继承。
这么些年来,国夫人为了自己的这个二儿子操碎了心。
怕他被欺负, 因此时刻养在身边,怕他斗不过那林姨娘, 便教导他林姨娘不过是妾室,不必放在心上。因心疼他被卫国公处罚, 便时常入宫求陛下出面。
这些事在国夫人看来都是能解决的。
唯有一件, 便是国公爵位这件, 她一直压在心中。
早先年因着将长子给了先太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再孕, 因此被林姨娘和她所生的庶子压制,险些连正妻之位都保不住。
后来好容易有了安儿, 才终于能扬眉吐气。
可不曾想, 安儿竟不争气,长大了性子竟成了那样纨绔。而与之相反, 那庶子也不知林姨娘是如何教导的, 为人谦和有礼, 精通诗书。
两相对比之下,她的安儿便十分不得国公的喜爱。
这些年两人每每有争执,卫国公总是选择袒护那庶子,且这种迹象越来越明显。
尤其是近些日子, 卫国公竟几次三番地明着说安儿不堪大任,届时若是同陛下请封, 他定不会替安儿开口,卫国公一爵,他不会让安儿继承。
这事让国夫人极其不能接受。
这么些年来, 她忍着林姨娘那个妾室在她跟前一再地耀武扬威,不过是想着待日后儿子袭爵,再好好收拾对方。
可如今眼瞧着这个念想要没了,她又怎能接受?
因此只能入宫求助陛下。
毕竟那是她的长子,无论如何都会帮她。
于是国夫人便同陛下交换了条件。
她去明安殿替陛下同长公主说出那些话,陛下便亲赐一道敕旨于她。
而国夫人得了那道敕旨之后,便仿佛得了定心丸一般,再也不似先时那般吃睡不安了。
甚至在安儿又惹了卫国公不快,而对方再次提及爵位一事时,她底气都足了不少。
卫国公原是不知道她为何这样硬气,直到她拿出了那道盖了天子印的敕旨,才反应过来。
这让卫国公十分惊愕,因为他从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会为了这事去求陛下。
因为他虽然会提及爵位一事,可心中却并非当真要让庶子袭爵。
毕竟嫡长子尚在,若是卫国公一爵叫庶子继承,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之所以那样说,不过是想叫嫡长子心中有紧张感,意识到若是再纨绔下去便会丢了爵位,及早回头。
可这一番用心,长子没瞧出来便罢了,就连身为母亲的国夫人也未瞧出。
不仅如此,还将他的话当了真,直接入宫求了陛下下旨。
卫国公知道,但凡是陛下的旨意,便是不可更改的,谁也违逆不得。
于是他便想着,日后再找别的法子让儿子改好。
可未料到那一日还未到来,便发生了一件让他真正动了让庶子袭爵念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