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
如此想着,姜清筠低头看向躺在她手心的琉璃发饰,眼神晦暗难明。
*
二房,姜清婉的院落内。
林氏收到消息后匆匆忙忙赶过来,一进院落她便看到不停往外搬运的古玩珍宝,件件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品。
卧房里,姜清婉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抑制不住委屈后的决堤。
顾不得再管这些珍品,林氏心痛得看了一眼后,摆摆手,“你们动作轻些,千万不能打碎了。”
小厮轻轻点头,而后便搬着东西离开了。
林氏不敢再看那些珍宝,带着嬷嬷径直去了姜清婉的卧房。一进屋,林氏只见她趴在床榻上哭着,而丫鬟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秋霜,谁对大小姐动手了?”林氏坐到床榻边缘,伸手正想要让姜清婉坐起来时,视线一瞥就看到了姜清婉手上的伤痕。
虽然伤口不再流血,但伤痕看起来也并不浅,甚至还沾染着灰尘。
被点名的秋霜便是姜清婉的大丫鬟,闻言她连忙跪下,把在私库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给了林氏。
“娘,姜清筠那个贱人竟然敢打我,还威胁我,要是再动她的东西,她就让我毁容。”姜清婉起身,哭哭啼啼地说着。
“她敢!”
林氏心疼地把姜清婉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没事有娘在,姜清筠不敢再对你动手了。”
好生安抚着姜清婉的情绪,林氏便让秋霜去请大夫来给姜清婉看伤。
“可是娘,私库的那些东西,我不想还给姜清筠。”
一刻钟后,姜清婉才终于缓了过来,此时院内的动静都小了许多,那些她好不容易搬回来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越想她越不甘心,差点儿再哭出来。
“没事,不久后娘都会给你拿回来的。”林氏擦拭着她的眼泪,好生安慰道。
他们筹谋了这么久,中间也付出了惨烈代价。如今科举事发,那人也说万事顺利,一切无虞。
眼看着大房的一切马上就要落入他们二房手中,若是在此时折戟沉沙,那上天是该有多不公平?
“这件事,暂且先别让你祖母知道,娘都会想办法的,知道吗?”
担心姜清婉之后回去找姜老夫人,林氏又特意叮嘱了一句。姜清婉啜泣着点头,在大夫替她看过伤后,敷完药,她便躺好睡了过去。
*
三日后。
那日姜清婉把所有东西还回来,姜清筠又重新清点过私库后,闲来无事时便开始挑选花样,准备绣荷包。
因着上次见面,谢寻只说想要荷包,并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是任由姜清筠自己决定。
仔细斟酌过后,姜清筠选定了花样,不过两日的时间,荷包上的花样便已经有了雏形。
院外阳光正好,窗棂开着,时不时有清风拂过,十分惬意。
姜清筠坐在窗下的榻上,一针一线认真绣着荷包,辛夷进屋放下丝线后,就乖巧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绣花。
“小姐,原来你要绣的是荷花啊。”辛夷一眼认出荷包上的花样,恍然大悟,话语中却含着几分打趣。
姜清筠穿针的动作一顿,越想辛夷这话她越觉得不对劲,抬头狐疑地看了辛夷一眼,复又低头观察着荷花花样。
玉荷清秀,亭亭而立,高华纯洁,她绣得也没出错,丝线的颜色也没搭配错。
她还没琢磨清楚辛夷话中的奇怪之处时,辛夷又嘿嘿笑了两声,大着胆子问道:“小姐,奴婢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小姐你不能打我。”
“说吧。”姜清筠睨了她一眼,放下针线转而倒了一杯茶品着。
辛夷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拥有底气,而后她便直接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喜欢谢公子?”
姜清筠刚喝了一口茶,就听到辛夷的话,差点儿没呛住。
她拿过一旁的帕子擦嘴,眸色诧异,“你说什么?”
“小姐明明自己动了心思,却还不如奴婢看得清楚。”辛夷赶忙上前替她顺着气,嘴上却没忘记继续说着。
“小姐,你对萧世子和沈二公子都很冷淡,一句话也不愿意同他们多讲,可是在面对谢公子时,您就十分和颜悦色。”
“我之间看话本里写过,话本里的小姐对其他的官家公子都不理不睬,只青睐书生一个人。”
“而且..”她说着停顿一下,指了指荷包上的花样,“荷花也是对爱情的向往呀。干净纯粹,不染纤尘的爱情。”
姜清筠:....
姜清筠听着,忍不住皱眉,听到最后一句话更是觉得手里的荷包都烫手起来。她努力抑制住自己,可脸颊和耳廓还是不争气的开始发红。
拿过篮子中的线球,姜清筠就朝辛夷扔了过去,却没用多大力气,“你这都是从哪里看的无聊话本?”
“你若当真没事,明天来书房学着看账本。”
辛夷接住线球,低头妥协地“哦”了一声,又小声嘀咕着:“小姐你这明明是恼羞成怒了。”
“你说什么?”
辛夷连忙摇头否认,“没,没什么。奴婢知错了。”
姜清筠低头看着荷花花样,一边喝着茶,一边静气凝神,不去想辛夷的话。
她在心里更是反复强调,荷花高洁,与情爱无关。
茯苓进来时,便感觉到卧房内不同寻常的氛围,没多问,她拿着东西径直走到姜清筠身边。
“小姐,这是方才管家送来的,说是一个小孩童送过来给您的。”
“小孩童送的?”姜清筠疑惑出声,接过信封打开,里面只有一张花笺。
明日午时,老地方见,我有事与你相商。
落款只有一个谢字。
第65章 威胁 我属意他,只因为是他
翌日, 午时。
姜清筠出府后便坐上马车径直去往宴珍楼,一路上的小贩的吆喝声不断,很是热闹。
她早半个时辰出门, 临了马车停在长街,她下车后却径自去了糕点铺。
自从糕点铺的掌柜彻底投靠姜清筠之后, 糕点铺的生意便愈发红火,名气也彻底在全京城打响。
前一天掌柜便收到消息得知姜清筠要来, 还特意准备了些新糕点。
“二小姐您来了。”听到敲门声后, 掌柜连忙去开门。
姜清筠落座后, 拈了一块小点心品尝着,“掌柜近日可还好?”
“托二小姐的福, 一切都好。”说着,掌柜四下看了看, 确定小二还有做点心的师傅都不在前堂后, 他便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条, 递给姜清筠。
“二小姐,这是我拦下信鸽后得到的东西。是孙家要传给老张的消息。”
自从那次谢寻告知姜清筠胭脂铺掌柜的藏身之地后, 姜清筠便派人去了京郊的别院处守着。
在摸清楚别院之中的守卫以及掌柜每日的举动后,趁着那次掌柜去春红阁, 姜清筠的人便把张掌柜抓住。
又派了另外一位能模仿张掌柜的人回了别院,而孙家和那位张掌柜之间的消息往来,姜清筠则交给了糕点铺的掌柜。
毕竟他曾经也是孙家的人, 对孙家传递消息的手法和时间再了解不过。
姜清筠接过纸条, 复又抬头看了掌柜一眼,“在这条之后,孙家可还有动静?”
纸条上写着的,是孙家叮嘱张掌柜藏好, 后面的都已经安排好。不日送他离京。
掌柜摇头,“这是前天孙家送的,我已经仿着老张的字迹写了回信。”
说着,他转身去往二楼,拿了些东西后又折身回了前堂。
“这是我拦下来的全部回信。”
摩挲着手里上好的纸,姜清筠飞快浏览着,而她的眸色也发生了些许变化,带着几分警惕和狐疑。
孙家已在朝堂效力多年,如今孙将军手中还掌握着军权,在朝堂上的地位并不低。若是还能有人驱使得了孙家,那便只能是...皇家的人。
“辛苦掌柜,孙家那边劳烦你再多注意一些。”
“午时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掐算着也快到午时了,姜清筠收好那些纸条,同掌柜告辞后,便带着辛夷去了不远处的宴珍楼。
*
宴珍楼中,掌柜还在算着账本出入,偶有食客往来,与他交谈几句。
掌柜算完一笔账,刚要抬头呼唤小二时,恰巧便看到了走进来的姜清筠。
有之前的先例在,掌柜不敢再耽搁,连忙放下算盘迎了上去,“二小姐今日来宴珍楼,可是想用点什么?”
“今日公子不在,二小姐若是要见公子,容我再派人去禀告一声。”
今日谢寻不在?
姜清筠下意识皱眉,此时已然午时,谢寻从不会迟来更不会戏弄于她。
那昨日的信件……
见姜清筠不回应,掌柜以为是自己问错了话,便又唤了她几声,“二小姐,您先去天字一号阁,我这就派人告知公子。”
“无事,我今日只是来宴珍楼用膳,不用去打扰他了。”姜清筠急忙出声阻止掌柜,若是让谢寻知道她轻易上了当,那她就彻底解释不清了。
心下想得透彻,说着,她便抬步上楼,打算径直去三楼的天字一号阁。
“二小姐何必走得如此匆忙?”姜清筠甫一走到二楼,正对着楼梯的那间雅间的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
姜清筠回头,入目的便是萧庭言站在雅间门口,含笑看着她的模样。
一瞬间,她就想通了个中曲折。
“昨日的信,是你派人送的?”
雅间内,姜清筠落座在萧庭言对面,却没有动桌上的茶水与点心。
自从姜清筠进到雅间后,萧庭言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身上,他知道姜清筠平日里最喜欢这些小点心,桌案上的吃食也都是他特意为她点的。
见她不肯动任何一个糕点,他也明白姜清筠是在防着他,可他却仍然抑制不住心里的那股酸涩。
“这些糕点都是刚送过来的,我没动手脚,你放心吃吧。”想了想,他忍下心中苦涩,艰难出声。
“多谢世子好意,只是我今日没有食欲,只能辜负了。”
“若世子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姜清筠无心与萧庭言做过多的周旋,若她昨日便知那人根本不是谢寻,而是萧庭言的话,今日她绝对不会来宴珍楼。
他与姜清婉也已经定亲,左右再与她无关,日后也无须再有交集。
萧庭言好不容易才买通了宴珍楼的小二,得知一直与姜清筠见面的人姓谢,这才设计借用那人的名义,传信到姜府。
如今他终于见到她,又怎么会让她如此轻易地就离开?
“等等,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姜尚书和姜侍郎的情况了吗?”
见姜清筠起身要走,萧庭言顾不得许多,迅速起身,伸手拉住姜清筠的手。
科举舞弊案事发,如今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段时日,想必姜清筠也因为求路无门而吃了许多苦头,如今也到了他出面的时候了。
再迟一些,萧庭言怕姜清筠心灰意冷,不肯再接受任何人的好意。
姜清筠猛然顿住,转身,眼神含着几分凌厉,“你什么意思?”
说着,她伸手想推开萧庭言的手,却被他紧紧攥着不放。
“若是你嫁给我,我定会举全镇南侯府之力,救出姜尚书和姜侍郎。”
“我一诺千金,绝不食言。更不会负你。”
萧庭言话语笃定,更是不肯放开姜清筠的手。
只有在看到她,能碰到她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是鲜活的,才敢肯定他以往沉溺的梦境不是虚妄。
只要姜清筠能点头,哪怕他要冒着大不韪去保下姜尚书和姜侍郎,也都是值得的。
像是不可置信一般,姜清筠抬眸看他,也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阿筠,我可以等你。但是姜尚书和姜侍郎不一定等得起了。”
萧庭言放开她的手,负立着,含笑望向姜清筠,似是情深。
姜清筠冷笑一声,嫌恨般往后退几步,看向萧庭言的目光冷淡,如同在看一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萧世子,这是在威胁我?”
萧庭言能说出这话,定是早就有了准备,才会不假思索地以此来胁迫她。
“我不是……”
不等萧庭言再为自己解释,姜清筠便继续说道:“婚姻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我没记错,萧世子已经和我家大姐姐定下了婚约。”
“如今依萧世子的意思,是想退婚?”
“这桩婚事是姜府看在祖母面子上才定下的。”
“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娶了姜清婉。至于你与姜清筠,日后再议也不迟。”
萧庭言张了张嘴,却忍不住想起定亲后,镇南候老夫人同他说的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是退婚。”他不由自主地放低了声音,低声呢喃,而后说出了两个字。
平妻。
姜清筠一愣,而后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同于以往那种含蓄的笑,而是一种讽刺笑意。
以往她只当自己能有上一世的凄惨结局,是她天真软弱识人不清,错把仇人当亲人,才把自己、把大房所有人都送上了绝路。
如今她总算是明了,从她嫁给萧庭言的那一刻,她曾以为的情衷,就是所托非人。
之后更是天命殊途,人心离散。
如今她才恍然,都不曾有过善始,又何来善终可言?
当年大房流放,她彻底落魄。在她日夜操劳悉心打理镇南侯府时,萧庭言却早与姜清婉暗度陈仓。
一年之后,姜清婉以平妻身份进府,她却被萧庭言绝情地关在偏院,独自零落而不闻。
这一世,她不再和萧庭言有任何牵连,命运却又再度轮转至此,旧戏重演,只不过颠倒了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