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傅谨语颔首,又笑道:“我先前已对父亲说过了,谁知不等我将证据摆出来,父亲就暴跳如雷,嚷嚷着要休妻……想来父亲是不大在意这个的。”
话锋一转,她又气愤道:“可若韩姨娘生下别人的骨血,却占了傅家庶子的名头,回头分家还得分他一份儿家产,这就委实说不过去了。”
傅二老爷听不下去了,立时跳脚道:“证据呢?无凭无据的,你说她对我不忠就不忠?你一个女孩儿家,满嘴庶子、分家产的,简直俗不可耐!”
傅老夫人也看向傅谨语,问道:“你父亲说的也有道理,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傅谨语正要回话,桑儿的声音在外间响起:“奴婢见过大姑娘。”
傅谨言来了。
*
待傅谨言给傅老夫人、傅二老爷跟裴氏行礼后,傅谨语就先发制人的质问她:“姐姐这会子过来,不会是来给韩姨娘说情的吧?”
韩姨娘是傅谨言手里的木仓,傅谨言还指望她跟裴氏斗智斗勇呢,自然不愿她大业未成就半道崩卒。
傅谨言抿了抿嘴角,轻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我是听闻祖母来了正房,忙赶过来服侍祖母。韩姨娘如何自有太太做主,与我有甚干系?”
傅谨语冷哼一声:“但愿姐姐说到做到,一会儿别多嘴多舌才好。要知道韩姨娘可是犯官之女,姐姐若表现的与她太过亲近,传到外头去,怕是于姐姐的名声有碍。”
意思是如果傅谨言敢插手,她就敢将这事儿宣扬到外头去让她丢脸。
傅谨言咬了咬后槽牙,笼在广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面上艰难的保持住了微笑。
傅谨语见状,这才转过身来,对傅老夫人说道:“孙女儿收到线报,韩姨娘不但将我外祖家收藏的古墨偷拿给她父兄做赌资,还与她表兄汪竹煊私通,相关证据孙女儿已叫曹坤去查证了,祖母且在这里稍作等候,等很快就有信儿了。”
那块前朝的古墨是裴氏的嫁妆,裴家为了裴氏出嫁时好看,特意花大价钱辗转购入的,结果被傅二老爷赏给了宠/爱的韩姨娘。
韩姨娘父兄拿了古墨后,便跑去聚源当铺给当掉了。
至于私通,也确有其事。
韩家没被抄家前,韩姨娘跟表兄汪竹煊有婚约,两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韩家父兄贪墨事发后,汪竹煊在家人逼迫下另娶其他贵女。
韩姨娘则被父兄卖给傅二老爷当小妾。
两人自此断了联系。
然而前不久,韩姨娘出门去书画铺子买字画时,偶遇了才刚丧妻的汪竹煊。
两人旧情复燃,天/雷/勾/地/火,当即就去了汪竹煊的私宅厮/混了半日。
之后更是隔三差五就幽/会一次。
以上都是原著中傅谨言揭发韩姨娘时亲口所说,大大方便了傅谨语这个穿书者。
她这话一出口,傅老夫人还未如何呢,傅谨言就先乌青了脸色。
贝/齿禁咬住嘴唇,险些将内心的惊讶脱口而出。
莫非自个身边有傅谨语的人?
不然世子才将她托他查的韩姨娘的消息告诉自个,这会子傅谨语就知道了?
莫非是锦绣?
她今儿可是只带了锦绣一个大丫鬟去靖王府。
看来回头得好好查查锦绣的底了。
傅老夫人被傅谨语的话给惊到了,片刻后,这才将脸一板,严肃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傅谨语笃定道:“不敢欺瞒祖母。”
正在这个当口,桑儿掀帘进来,禀报道:“姑娘,曹总管叫人捎话进来,说姑娘让办的事儿都办妥当了,请姑娘的示下。”
傅老夫人抢先道:“快传曹坤进来。”
桑儿不动声色的撇了傅谨语一眼,傅谨语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是,老太太。”桑儿应声,然后脚步飞快的出去传信了。
*
身着水蓝长衫外罩靛蓝绸缎比甲,身材魁梧,面相略有些凶悍的曹坤走进来,拱手给几位主子行了礼。
然后对傅谨语说道:“二姑娘让我办的事儿,我都办好了。”
傅二老爷横插一杠,急急的问道:“姓曹的,你果真查实韩姨娘对我不忠?”
曹坤掏了掏袖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堆帕子、香囊、荷包、扇袋等小物,以及一件皱巴巴的亵/裤,说道:“这些物什,都是汪四爷身上戴着、穿着的,我家那口子找韩姨娘的丫鬟辨认过,确信是韩姨娘的绣工。”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至于韩姨娘跟汪公子是否有私情,我并不敢对汪四爷动私刑,故而不好断言。”
话里话外的暗示,如果想弄明白这俩人是否有私情,动私刑审一审便知道了。
傅老夫人闭了闭眼,连亵/裤都是韩姨娘的手笔,说没私情谁信?
深吸了口气后,她开口问道:“那古墨的事儿呢?”
曹坤拿出张当票来,呈到傅老夫人身畔的高几上,回道:“这是聚源当铺的当票,背后有朝奉的手书,证实他们当铺的确收到过一块前朝隆泽斋的松烟墨,送当人正是韩姨娘的兄长韩大爷。”
顿了顿,他又似替韩大爷开脱,又似嘲讽的说道:“不过这也未必作数,兴许韩家也有一块儿这样的古墨呢。”
傅谨语当即就笑出声来:“曹大哥说笑了,隆泽斋的松烟墨当世统共也没留存几块,除了我外祖父使门路好容易弄来的那块,其他几块都在位高权重的贵人手里,韩大爷一个被抄家罢官的庶民,上哪去弄这样价值千金的古墨?”
这还不算完,她又冷哼一声:“若能弄得来价值连城的古墨,他们父子又何必隔三差五就跑来找韩姨娘要银钱?”
傅谨言欲言又止,顾忌先前傅谨语的警告,到底没敢插言。
毕竟傅谨语旁的本事没有,传谣言的本事可是不小,旁人就罢了,就怕传到宁王妃耳朵里,那她跟世子的事儿就更难了。
这当口,突然“扑通”一声巨响传来。
傅谨语连忙朝声音方向看过去,就见傅二老爷连人带椅子倒翻在地,他如遭雷劈一般,整个人都痴了。
傅二老爷视韩姨娘为自个的红颜知己,两人日日红袖添香吟诗作画,还当韩姨娘对自个情根深种呢,谁知这会子才发现,她心系的却是旁人。
前些日子,她画了副极出/色的好画赠与自个,说是用他赏赐的古墨画的,他当成宝贝一样挂在书房里。
却原来是骗自个的,那古墨分明被她偷拿给她父兄当掉了。
难怪她成日抱怨裴氏克扣她的用度,她将银钱都送出去给父兄当赌资了,可不就过的紧巴?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想着想着,傅二老爷突然两手捂脸,嚎啕大哭起来。
哭的涕泪横流,仿佛月夜狼嚎一般,嗷嗷的!
傅谨语:“……”
傅谨言:“……”
女主跟女配在这个时刻,难得在心里达成了共识:“有这样一个爹,实在是太丢人了!”
第12章 12 王爷跟傅二姑娘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傅二老爷那日大哭一场后,就进/入自闭状态,成日窝在书房不见人。
后续的事宜全由傅老夫人一手料理。
她先叫人将韩大爷“请”来傅府,一番“友好和平的询问”后,确认了韩姨娘盗/卖古墨的事实。
又带着四个壮硕的婆子,亲自去柴房审问韩姨娘。
韩姨娘受刑不住,将她跟表兄汪竹煊的奸/情交待了个干净。
傅家一门双翰林,将名声看的极重,这种给自个府里抹黑的事儿,必要瞒的死紧才行。
于是韩姨娘以“盗取主母嫁妆”的名义,被重责三十大板后,送到了庄子上。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报“病故”了。
而汪竹煊这个奸/夫,因为有个好出身,傅家勒索了汪家不少财物,又逼着汪家许诺了傅家若干好处,然后将人给放了。
傅谨语得知消息后,鄙夷的撇了撇嘴。
韩姨娘身为婢妾,盗/卖主家财物,又与人私通,固然不是甚好东西,但傅家装/逼又势力眼,简直是下作。
两边堪称绝配。
若不是因为韩姨娘会威胁到母亲裴氏的性命,傅谨语才不会收拾她呢,放着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多有意思?
可惜了……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裴氏却是个谨小慎微的。
没了韩姨娘这个宠/妾,于裴氏来说固然是好事儿,但女儿如此强势,她担忧会惹傅老夫人不喜。
故她装模作样的当着众丫鬟的面将傅谨语训了个狗血淋头,罚她抄《女戒》十遍,并禁足半月。
傅谨语倒乐得清静,横竖她原本就要练字,无论原主还是她自个的毛笔字,都丑的跟狗爬一样,实在是太丢人了。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她这个身份,在原著里的设定就是不学无术、粗俗无礼的恶毒女配,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还怎么衬托女主傅谨言?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又来到第三次领取签到奖励的时候了。
因上次抽到口香糖这种鸡肋物品,她这次摁下按钮前,特意净手,还叫丫鬟焚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迷信了一回。
然后她就抽到了一本《烘焙简史》。
过了两日,待精神略微恢复了些后,她翻开这本书研究了一番,然后立时嘴角乐开了花。
这本书后半部分用处不大,讲的都是现代烘焙技术,但前半部分却是从烤箱尚未面世时的窑烤面包讲起。
从面包窑的搭建方法,到如何用普通面粉制作低筋跟高筋面粉,都有详解的讲解跟示意图。
对于烘焙新手来说,简直是傻瓜式的教材。
傅谨语虽不是烘焙新手,但也跟新手没太大区别,前世刚买烤箱那会儿,只烤过几回蛋挞,之后烤箱就进/入闲置状态。
毕竟,自个动手哪有直接从西点屋购买方便省事儿?
于是她兴致勃勃的照着书上的示意图画好面包窑图纸,然后唤来庄前,叫他寻泥瓦匠来替她垒面包窑。
等待面包窑晾干的时间里,又带着谷雨跟两个二等丫鬟白露、寒露,一块儿试制制作蛋糕用的低筋面粉跟制作面包用的高筋面粉。
整个秋枫堂正忙的热火朝天呢,裴氏的大丫鬟椿儿突然送来了靖王府的请帖,说是靖王太妃请傅二姑娘后日过府品茶。
傅谨语嘴角抽了抽。
先前她前脚刚抽到硝/酸/甘/油/片,后脚就遇到靖王太妃心脏骤停。
这会子她才刚准备试烤面包跟蛋糕,靖王太妃就请自个喝茶。
看来自个与靖王府果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学关系。
既是天意,那就更好了。
*
后日一早,傅谨语就叫人烤了一只水果奶油蛋糕,装在一只食盒里,叫谷雨提着,然后登上了去往靖王府的马车。
为此立夏还闹了一场:“姑娘只带着谷雨出门,却不带奴婢,是在怪奴婢上次没冒死跳进湖里救姑娘么?奴婢跟了姑娘这么多年,姑娘也该明白奴婢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若非大姑娘叫锦绣姐姐拉住奴婢,姑娘刚一落水奴婢就跟着跳下去了……”
这婊/里/婊/气的话,莫说傅谨语知道剧情,即便不知道,也断然不会信的。
不过为免前脚撵走立夏,傅谨言后脚又对她其他丫鬟进行拉拢,她还是耐着性子哄了立夏几句,把她哄的眉开眼笑这才作罢。
转头,她就对谷雨吩咐道:“以后我的事儿,不许告诉立夏。她若问起,你只推说不知道就成。”
谷雨与立夏六岁就一块儿进了秋枫堂,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比亲姐妹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听姑娘这样一说,顿时心头一跳,小心翼翼的问道:“莫非立夏做了什么糊涂事儿惹恼了姑娘?”
“吃里扒外算不算糊涂事儿?”傅谨语靠在车厢壁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谷雨。
谷雨顿时脸色一白,嗫嚅道:“这怎么可能?立夏她……”
话未说完,就被傅谨语一声冷笑给打断了:“她是个恋爱脑,有了心上人,别说是出卖主子了,只怕亲爹妈都能出卖。”
谷雨虽不太听得懂“恋爱脑”是何意思,但“有了心上人”这句话还是听得懂的。
然后只觉心里一凉,她待立夏亲如姐妹,立夏有了心上人,却半句都未向自个提起过。
这分明没拿她当自己人。
顿时大受打击。
待马车停在靖王府二门处,傅谨语见谷雨失魂落魄的,生怕她不甚将食盒打翻了,便自个提在了手上。
好巧不巧的,才刚跟随前来迎接的梁嬷嬷走出几步路,就见头戴银冠、一身月白暗纹锦袍的崔九凌缓步朝这边走来。
身后跟着照旧一身黑衣、腰配长剑的王府侍卫长崔沉校尉。
傅谨语立时福身行礼,语笑嫣嫣的说道:“王爷是来迎臣女的?这可真是折煞臣女了。”
梁嬷嬷“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太妃娘娘说的对,傅二姑娘比旁的贵女有意思多了,没准真能将王爷撩到手。
崔九凌瞅了眼傅谨语手中的食盒,又撇了眼跟在她后头游魂一般的丫鬟,似是对于主子亲自提东西,丫鬟反倒空着手的行径有些不解。
但嘴里却是冷笑一声:“傅二姑娘的脸皮,当真比城墙还厚。”
傅谨语笑嘻嘻道:“臣女是说过对王爷没兴趣,并未惦记王爷,可若王爷非要往臣女跟前凑,那臣女可就不敢保证了。毕竟臣女只是个小女子,定力不太好。”
崔沉“啧”了一声:“末将说从西边走吧,王爷非要从东边走,可不就跟傅二姑娘撞上了?这么看来,王爷跟傅二姑娘还真是挺有缘分的。”
崔九凌侧身瞪了崔沉一眼,哼道:“不如本王把这缘分让给你?”
“王爷说笑了,末将吃喝嫖赌抽,还打老婆,哪配得上傅二姑娘这般天仙一样的美人儿?”崔沉吓得连忙自贬。
想了想,又玩笑道:“依末将看,也只咱们靖王府的王妃之位,堪配傅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