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姜糖将大部分行李打包好邮寄到符横云所在的部队。
光是邮寄费用,就让曲丽捂胸大呼受不了。
窒息!
这么多钱能买多少肉啊。
看着姜糖的眼神,简直是痛心疾首、痛彻心扉!
姜糖是早上走的。
十月的天已经开始凉了,早上约莫六点左右天亮。
她给自己煮了碗简单的面条,又给两个孩子熬了蔬菜粥。
屋子里,两个孩子还在熟睡。别看大宝小宝瘦瘦的,但两兄弟个儿不矮,一岁五个多月已经八十六公分高,二十斤左右了。姜糖体力不错,但要抱着小哥俩半小时,还是会感到手臂酸。
她把两个孩子叫醒,任由他们发了起床气,等小哥俩情绪稳定后,才进屋帮他们穿衣服。
两个小家伙自己吃早饭。
而她则把床上的棉被收到柜子里,又拿防尘布将床盖住,客厅的斗柜、沙发、藤椅全用旧布盖好。
小包袱里只装了两件外套,还有孩子换洗的衣物,一些零嘴玩具。
她轻装上阵,两个孩子穿着同款背带裤,曲丽一大早就起来了,她打算送姜糖到火车站。
两人各抱着一个孩子,出了厂子大门直往火车站方向走,到火车站时太阳已经爬到半空中了。
“曲姐,这小子累着你了吧?你放下,我来抱。”她反正抱习惯了,肌肉已经习惯了孩子的重量。
“没事,我能行。”曲丽咬咬牙,这孩子还真压秤。她把孩子换了个边,另一条酸软的胳膊用力挥了几下,就瞧见对面正盯着她们俩的姑娘,眼神挺凶的,曲丽瞳孔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走到姜糖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问道:“……那边那姑娘好像在瞪你。”
语气带着疑惑:“你瞧她是在看你吗?”
姜糖下意识抬起头,顺着曲丽的视线看去,就见一个苗条的身影匆匆忙忙转过身,走到候车大厅另一侧椅子坐下。
她转身时,姜糖看到了她的侧脸。
好像……
有点熟悉。
在哪里见过呢。
正在这时,那个女人又扭头看着姜糖,她眼神黑黝黝的,似乎是困惑,又似乎不敢置信。隔着十多米的距离,姜糖也能感受到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迷茫。
姜糖一瞬间脑子里想了很多,突然,一个人的名字浮上眼前。
苏美华!
她不是因为恶意换子被判刑了吗?此刻应该在坐牢才对,怎么会出现在火车站?
姜糖眼睛好,注意到苏美华身边还有另一个中年妇女,见两人长点相似,脑子灵活一转,就想到了什么。
她看着苏美华的背影,眼睛眯了眯。
果然是装的。
听到儿子去世大受打击,在牢里刺激过度陷入昏迷,醒了后就开始装疯卖傻,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逃脱刑罚的手段。
这苏美华怎么会想到这样的主意,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智商忽上忽下的感觉,她都怀疑这人是不是也被人穿了。
“姜糖……”
曲丽好奇的看着苏美华母女,似乎想说什么,被姜糖直接打断了:“没事,应该是认错人了。”
他们在椅子上坐下,两个孩子还有些犯困,眼睛要睁不睁,听到妈妈问他们想不想尿尿,只是摇了摇头。可姜糖不打算过去,苏美华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得不对,竟朝他们走了过来。
“姜糖?”
姜糖挑眉。
“你为什么在这里?”
姜糖抬眸看她:“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不在这儿,你觉得我该在哪里?”
苏美华换子那日,姜糖一直待在病房里,只有警察把人带下楼时,她透过窗户看到了苏美华的脸。可她认得苏美华,苏美华不应该认得她啊。
而且。
什么叫做她不该在这里?
苏美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目光缓缓移到两个孩子脸上,然后又在姜糖脸上徘徊了一会儿,一大两小,五官都有相似的地方,她猛地得出一个理论。
失神尖叫:“你,你结婚了,这孩子不是她的,而是你的?”
她指着曲丽,用一种“看负心汉”的眼神看着姜糖:“你怎么会结婚呢?”
姜糖:“……”
曲丽:“……”
苏美华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狂乱,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倒开水的苏母回来了,见女儿情绪激动她以为又犯病了,赶紧跑过来把人拽了回去。
曲丽见状,只觉得心里毛毛的,她推了姜糖一下:“这人你真不认识啊?感觉跟神经病似的,好吓人。”
“嗯,估计是真的有病。”话是这样说,但她心里觉得苏美华就是奇奇怪怪的。
而被拉走的苏美华脸上很不好看,频频回头望向姜糖的位置,眼神中带着迷茫和控诉。
怎么会呢?
苏美华跟书里的遭遇不同,莫名其妙在苏省坐牢就罢了,原书女主怎么会跟男主以外的人结婚,还有了孩子呢。
那她现在要怎么办?怎么办啊。
没错,苏美华是穿越的。
穿越前她是娱乐圈的一个十八线小演员,刚听经纪人的话应了剧组一名副导的邀约,没想到那男人忒不是个东西,竟还喊了另外两个玩咖。苏美华不介意以睡换资源,那得看怎么睡。
像这种有特殊癖好的男人,她是不乐意的。但她不敢当面驳这名副导的面,只能旁敲侧击,可这几人是个软硬不吃的,居然想强上,苏美华在推搡间别人从窗户推下楼,当场摔得粉身碎骨。
所以,当得知穿越的那一刻,苏美华可谓欣喜若狂。
这代表她白得了一条命。
可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叫什么名字时,苏美华心情很沉重。
她穿的这具身体连女配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路人甲吧。年轻时和女主的丈夫有一段情生下私生子,家里容不下她,女主丈夫不肯离婚娶她,因此心灰意冷南下奋斗。
几年后跟女主丈夫在南方再次相逢,两人干柴烈火,而后同居过日子。
女主丈夫很快就发达了,两人过上了有钱人的生活,不是夫妻胜似夫妻,对外,她就是众所皆知的王太太。
至于女主?
哦,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剧情线。
女主还在老家辛苦养孩子呢。
当她得知自己成了苏美华后,她便想办法联系了苏家人,声称自己收到了上天的指示,有意无意地透露了77年发生的几件大事。从年初到高考消息宣布,苏家人终于相信了她。
苏美华有自信,只要见到王明华,她就有办法让王明华娶她。
有她在,王明华不会下台,如果他继续当官,那她就帮他步步高升,她就是官太太。
如果王明华想下海经商,在原著中他能白手起家功成名就,那么有了她这个金手指,他的成功兴许更加容易。
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姜糖。
苏美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认出姜糖。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脑子里有个声音反复提醒她,她就是女主姜糖。
但说实话,眼前的这个人跟书里的姜糖差别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她穿书的蝴蝶效应,反正她记得书里的姜糖一辈子没有离开西南省,她更没有自己的孩子。
而且,这个女人太……太时髦、太有气质了一点,不符合书里唯唯诺诺的设定。
但诧异之后,苏美华再次开心起来。
没跟男主结婚好啊,她就不用费心让他们俩离婚了。
现在,她只要回到红星镇搞定未来的有钱人王明华,就能躺赢,安安心心做富太太。
这辈子,她再也不用为了踏入上流社会,□□那些脑满肠肥的男人了。
想到这儿,苏美华脸上有几分志得意满,过检票口时,她还回过头,同情地瞥了姜糖一眼。
可惜了。
你的女主地位没了。
往后啊,我才是三个大学生的好后妈,哦,不对,其中一个还是她亲生的呢。
“果然是疯子,她还在看你呢。”曲丽身体抖了抖。
姜糖愣了愣,旋即笑了:“遇到疯子啊,就要躲远一点。”
两个孩子已经快醒了,姜糖从小包袱里拿出自制的肩带,把小宝往背上一背,而大宝呢,用另一个布兜包着挂在胸前。两孩子一前一后,她的双手总算解放出来了。
“这样没问题吗?”
“放心,等上车了就好,我买了卧铺。我这么聪明,难道还能把他们带丢了啊?”姜糖看着曲丽笑。
曲丽想到她平时在院子里的模样,那叫一个能文能武,啥事都会干,也放下心来:“还是小心点,钱得藏好了,听说火车上扒手特别多。孩子千万不能离你眼,这人贩子现在也嚣张得很,要是被人抱走了,要找就难咯……”
姜糖连连点头,“好,我记住了。”
“那,我先回去了?”
“好,帮我跟小毛几个说一声,有时间我回来看大家。”
曲丽刚走没多久,到曲市的火车到了。
姜糖抱着孩子,半天才挤上火车。硬座车厢十分拥挤,就连走道上也站了不少人。还好姜糖买的卧铺,直接买了相邻的四个床铺。
虽然车费多花了三倍,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
除了孩子上厕所,母子仨才出去一趟,别的时间都老老实实呆在车厢里的。
在火车上呆了整整一天,终于到曲市了。
一出车站,姜糖就看到了月台不远处那个高大的穿着军装的身影。
“姜糖,这里!”在所有灰头土脸的乘客中,衣冠整洁,面容白净的姜糖仿佛是一抹亮光,一汪清水,一出现便夺取了符横云所有注意力。
他大步向前,接过妻子手上拎着的小儿子。
然后再帮着解开胸前的背带,将包在布兜里的大儿子也拎了过去。
两个孩子兴奋的又蹦又叫,“爸爸、爸爸”喊个不停。
身上轻松了,姜糖先扭了扭脖子,颈椎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的,肩胛骨往后背做扩胸运动时,同样听到骨头抗议的声音,“一会到家后我帮你好好按按。”
想也知道妻子这会儿有多累。
符横云恨不得自己再长两只手出来,或者,如果当初只生了一个就好了。
这样他抱儿子的同时,还能扶媳妇儿一把。
姜糖要是知道他想把儿子塞一个回去,定要翻白眼骂他有病。
但这会儿她只想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也没工夫跟符横云斗嘴,“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迅速出了站。
一家四口走出火车站,等了一会儿,来了一辆越野吉普,车前坐着一个穿军装的男子。
不等符横云过去,坐在驾驶座的男人跳下车,对姜糖行了个军礼:“团长,嫂子。”
“你好,同志。”
车子一路从曲市开往部队。
符横云所在的部队在靠近边境的大山附近,许是为了方便运送物资,这边的路况倒是比光明村好上不少。
车子越开越偏僻,姜糖朝外面看去,左右都是山,连绵不绝的绿色,晃得人眼睛疼。符横云见她盯着外面看,担心她不喜欢这里,开口安抚道:“部队里该有的设施都有,营区住所是新建的,比省一机的房子宽敞,你不是喜欢在院子里种点花呢,我特意申请了一个带院子的屋,这边买东西也不麻烦,周围的村子一三五都有赶集,嘿,特别热闹。”
姜糖听了笑,“那……听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符横云继续说:“要是想到市里逛逛,可以跟别的嫂子一起,搭采购的车去。”
姜糖白了他一眼:“我又不爱逛街买东西。”
“……”符横云不说话,只是笑。
这不是,怕她看到环境比不得苏省省城,心里不舒坦吗?
开车的是勤务兵,难得见符横云吃瘪,打着胆子问道:“嫂子,原来贺团长在家里这么爱唠叨啊!”
要知道,他们私下都叫贺团长冷面修罗呢。
别看长得俊得跟白面书生似的,一训练才知道,人家手段残暴着呢。他们这支特种兵可是汇聚了各大军区的佼佼者,刚见到贺团长时还不服管,一个个嚷着要挑战贺团,结果没撑过半个月,这批最优秀的兵就被训得哭爹喊娘。
贺团一个冷眼,没人敢说一句话。
谁能想到,私底下是个这么温和这么话痨的人呢。
姜糖没想到他这么问,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人,“啊?这样就算?”
勤务兵正要说,就从后视镜里对上符横云杀气凛凛的眼神,赶紧一缩脖子:“不……不像今天这么温和。”
姜糖一愣,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大部分人在工作和家里都是两个状态。你们回家探亲,遇着父母兄弟也不会绷着脸对不?”
总不能说,符横云私底下还能更唠叨吧。
在外人面前,姜糖向来很会维护男人的面子和形象。
“倒也是。”
勤务兵怔了怔,点头。
“你们别看他严厉,爱冷脸。其实啊,他面冷心热。经常办了好事不乐意说,我在省一机工作时,邻里邻外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只要他在家,回回都去……只要你们没犯错啊,他的面无表情就是个摆设……”
就跟符横云特别爱帮她塑造正面形象,四处跟邻居刷好感一样,姜糖说这些不是想拆他台,破坏他的威信。
而是要让人知道,他并不是从里到外的冷酷。
带兵确实要树立绝对的威信,但在威信以外,还得让人看见你身上的人情味儿。
姜糖相信他自己便能做到两者兼顾,但不妨碍她这个做人妻子的适当地夸一夸。
符横云听罢,似笑非笑道:“谁说是摆设,你要是我手下的兵,我现在就让你跑十五公里去。”
“败坏我形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