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原本打算,不管她同意与否,他都会将她带走,距离上一次见面其实也才过去几天,可对他而言却漫长得近乎难熬。
所以今天刚结束训练,他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来乐团找她,哪怕只是带她去海边兜一圈都行——他想见她,很想。
说他见色起意也好,鬼迷心窍也罢,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他想要她,就像他踏上赛道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要成为赛车界新的神话。
将头盔稳稳盖在她脑袋上,江屿勾唇,带着她箭一样冲了出去……
正值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流涌动。
这时候出现一辆飙出残影的机车,无疑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巨大的轰响,让斜靠车窗闭目养神的贺厉掀开眼帘,跟着扭头寻声看去——
就见夏日黄昏中,飞驰而来一辆帅气机车,车头一男一女,姿态亲昵,虽都戴着头盔,但前面那个女人,就算全身裹得头发丝都不漏一根,他也能认出来是谁!
脸上的漫不经心立刻散了,他将车窗摇到底,表情阴戾,眉宇透出收不住的杀意。
继薄兰栖、玄卿、乐团不阴不阳的长发男人之后,这次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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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幽静的江边停下。
谢悠悠摘下头盔,捋了捋乱掉的头发,表情畅快。难怪二姐会喜欢到自己组建车队,飙车真的刺激到酣畅淋漓。
“有机会的话,我也跟二姐学学机车。”
江屿也摘了头盔,挑眉看着她:“何必找她?想学,我可以教你,手把手教。”
“行啊。”谢悠悠翻身下车,仰起头对他说,“如果你不嫌教一个萌新很浪费时间的话。”
“怎么会?”江屿轻轻搁下头盔,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却是最认真的口吻,说道,“陪你,怎么都不算浪费。”
“那就暂定夏季音乐会结束后吧。”谢悠悠和他商量着时间,“八月中旬开始我有大把时间。”
江屿眉眼染着笑意,应得很爽快:“行,正好我也结束了夏季赛事,很闲。”
“夏季赛事?”谢悠悠一愣,“什么时候?”
“八月上旬,和你的音乐会时间不冲突。”江屿说完,看着她,目光里闪烁着期待,邀请道,“你来吗?我拿第一给你看。”
江屿比赛,二姐肯定要去,谢悠悠便点头应下:“正好,我陪二姐一道。”
她肯去,江屿当然高兴,不过这一回答却没并非他所期待的那个回答,于是抬眸,盯着她的目光越发灼热,又问:“如果不是陪谢棠?单是为了我,你去吗?”
话说到这份儿上,谢悠悠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仰起脸,冲他一笑,干脆点头:“去,当然去。”
那笑像是淌进心里,灌溉满满甜腻。
江屿眼底笑意渐浓,微微倾身,胳膊搭在车把上,屈起食指刮了刮她鼻尖,声色愉悦:“就这么说定了。”
等了会儿,见她没提,便主动问起,“你的音乐会,不打算邀请我?”
“交响乐,你应该不会喜欢。”谢悠悠说。
江屿目光流转。
“是不喜欢。”他说完,话锋一转,“但你的演出,我怎么能错过?”
她的鱼也太会了叭?她学的那些海王必备技巧一个都用不上!
谢悠悠抿嘴偷笑,被江屿看进眼里。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又在偷乐些什么?”
“没什么。”谢悠悠本不想说,可对上他眼里的执拗,最终还是松了口,眼窝含着笑,告诉他,“就觉得你挺会,我都不用费什么力气。”
“费什么力气?”
“就……”谢悠悠卡了下,总觉得有些难为情,便错开视线,声音也低了几分,说出口时,轻如一叹——“撩你啊。”
她垂着眼,因而没看到车头男人在听到这三个字后,眼里漾出了怎样不淡定的波澜。
而后,伸手将人捞到跟前,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鼻尖抵着她鼻尖,发烫的呼吸和他的话一道袭来:“还需要撩?”
他捉住她的手,贴在心口,一字字,重得不带丝毫轻浮玩笑意味,“你想要,我随时都是你的。”
隔着赛车服,指尖也能感受到他心口的温度。
烫得……让人根本质疑不了。
谢悠悠完全没料到第一条鱼会这么轻松就到手,她甚至都没做什么,他就乖乖落网,当海王这么容易的吗?
当初她费尽心思去打动薄兰栖,到最后也没能换他侧目,什么都没做,却得江屿甘愿臣服,还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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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棠回了家还在骂骂咧咧。
马上就是夏季赛事,车队里平时吊儿郎当的人都在手心练车,结果江屿倒好,成天心不在焉,说了晚上还有练习,结果他下午练完后就跑得没影了!
“天才了不起吗?天才不努力一样被扯下神坛!真是…不让人省心!”她恼怒地嘟囔着,准备去厨房吃点东西消消气,进门便见妹妹在西厨前忙活着,于是一扫怒容,招呼道,“在做什么?”
“二姐?”谢悠悠手里稍停,告知,“在烤饼干。”
谢棠翻着零食,随口问:“给谁做的?”
刚问完,想到什么,猛地停下,盯着谢悠悠,“可别是给江屿做的!那个混蛋——他不配!”
“不是他。”谢悠悠觉出她话里的火气,偏头问,“怎么了?他惹你生气了?”
谢棠瘪嘴,开始数落他的罪行,末了,向妹妹找认同:“你说,那么重要的夏季赛就要开赛了,别人都铆足了劲儿想争个名次!三年一次的选拔赛啊!要是表现好了,进国际顶尖车队不是梦!平时他吊儿郎当一点无所谓,可这么重要的比赛!他居然这么不上心!真气死我了!”
谢悠悠听她说了一阵,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就是那个害江屿分心的罪魁祸首。
有些心虚地开口,认了罪:“二姐……江屿今天翘了练习,其实是为了来找我……”
谢棠猛地看向她,一时愣怔:“怎么会呢?那小子向来把事业和恋爱分得很清,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恋爱脑?”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结果还是耽误到了江屿的练习,谢悠悠感到抱歉,说:“我不知道他是翘了练习来找我,二姐,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督促他,不会再影响车队的练习。”
“你这什么表情?又不是你的错,是那小子自己没定力,就想着泡妞。”谢棠了解到事情的缘由,反倒宽心,接着又耐不住八卦——“你俩现在怎么样了?我头一次见他车都不练了,就为了去黏你,是不是已经成了?”
成不成完全取决于她,因为——
“江屿他说…只要我想,他随时都是我的。”觉得这话肉麻,谢悠悠说完便有些脸热。
谢棠倒是不意外这个结果,毕竟她妹妹的美貌摆在那儿,是个男人都抵抗不了,就是gay也给掰直,直女也给掰弯!至于例外的薄兰栖——害,那根本就不是人!
只不过身为车队经理,她还是有必要为队员的前途负责。
便勾住妹妹肩膀,和她打商量:“悠悠啊,二姐也不是要妨碍你俩谈恋爱,就是最近情况特殊,可能要把江屿关起来魔鬼训练一段时间,对不起啊。”
“二姐,正事要紧,没必要跟我道歉。再说……”谢悠悠露出迷茫表情,“把他关一段时间也好,正巧我不知道鱼上钩后要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谢棠笑,“当然是做彼此都快乐的事!成年人谈恋爱,谈得愉快就继续,不愉快就散,有什么好纠结的?”
也是……
二姐说得没错,愉快就在一起,不愉快就散。
她之所以纠结,大概是因为——她还未曾心动。
第31章 心动的声音。
一场雨, 彻底告别六月。
清晨,载着谢悠悠的白色轿车穿过雨幕,在燕城音乐厅的门口停了下来。
谢悠悠推开车门, 正等着司机为她撑伞, 却见一道身影停在车门前,冷白修长的手握着伞柄, 低眉朝她看来的那双眼里, 是一如既往的别扭神色。
“迟嘉树?”谢悠悠一愣,弯腰下车,站在了他撑开的那一小方空间下。
两人离得很近,彼此的呼吸混着雨水清透的气息,无声纠缠在一起。
亲密得让人不自觉漏了心跳……
迟嘉树抿紧唇, 不自在地朝后退了步, 企图拉开和她之间的距离,却在肩膀即将沾上雨水的那刹, 又被谢悠悠给拉了回来。
视线在被她揪住的衣袖上停了秒, 迟嘉树烫到般甩开她,抿紧唇问:“做什么?”
“雨。”谢悠悠指了指他肩膀,“刚才差点淋到。”
又是这样, 端着无辜表情, 狡猾地朝着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攻陷……
对于刚才鬼使神差走过来给她撑伞的行为,迟嘉树感到后悔, 绷着脸率先转身,朝着台阶上走。
谢悠悠早已习惯他间歇性闹别扭,也没计较,紧跟他脚步一道进了音乐厅大门。
下雨天,音乐厅显得有些冷清。
两人沉默地到了后区, 看到吕冰已经来了,正雷打不动地擦拭着他的小提琴,听见动静,抬头朝门外看了眼,见迟嘉树和谢悠悠并肩站在一起,愣了愣,连招呼都忘了打。
谢悠悠冲他颔首,转身进了对面的女士休息室放东西。
迟嘉树故意没去看她,却是等她进去之后才动身进了男士休息室。
打开储物柜,迟嘉树将琴谱拿出来,余光瞥见衣袖上被谢悠悠揪出的褶皱,便是一顿,他伸手将它抻平,然而心底的褶皱却无论如何无法复原。
有些烦躁,将柜门关得哐当直响。
这让一旁的吕冰回了神,继续擦拭手里的小提琴,良久后,问了句:“在一起了?”
“什么?”迟嘉树皱眉偏过头。
吕冰没看他,又问了遍:“你和谢悠悠…你们在一起了?”
听了这话,迟嘉树登时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炸了:“胡说什么?!谁要跟她在一起!我疯了吗?!”
吕冰:“……不是就不是,干嘛这么激动?”
“谁激动了?莫名其妙。”迟嘉树瞪他一眼,恼怒地离开了休息室。
再度安静下来的一方空间,吕冰看着指尖的琴弦,缓缓浮起一抹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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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团长今天要来检验大家这段时间的练习成果。”
“听说是上午挨个检查,下午就开始合奏练习了。”
“也是,已经七月了,没多少时间了。”
谢悠悠一进排练室就听见大家议论纷纷。
检查练习成果吗?
这个她倒是不虚,所有曲目她都已经练熟了,只差集体排练。
见她来了,熊音音放下笨重的大提琴,穿过人群挤到她跟前,红扑着脸和她打招呼:“悠悠,你来啦?”
“嗯。”谢悠悠冲她微笑,惹得熊音音差点没压住喉咙里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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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他们说,从下午开始就是合奏练习了,副团长亲自监督。”熊音音说,“估计之后一个月都会忙到没有休息时间。”
听出她语气里的遗憾,谢悠悠问:“怎么了?有别的事要忙?”
“这倒不是啦!”熊音音摇了摇头,然后绞着手指,难为情地说,“我还想邀请你去我家玩儿呢!奶奶做的杂酱面味道一绝,想让你尝尝……”
“这不影响。”感受到她的友好真诚,谢悠悠笑着回应,“等音乐会结束后去也不迟。”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熊音音高兴得险些原地蹦迪,她激动地捂住脸,压着尖叫说:“好好好,到时候我们再去。”
谢悠悠又是一笑。
熊音音捂着怦怦直跳的小心脏,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因此而英年早逝。
谈话间,副团长来了。
如大家所言,她将分组依次检查成员们这段时间的练习成果。她先点了下名,发现有两名成员没来,询问吕冰是怎么回事。
吕冰在乐团里一直充当着班长一样的角色,大小事务都由他负责安排处理。
见副团长问了,他张了张嘴,斟酌着回答:“她们…因为私事和其他成员相处得不愉快,昨天没打招呼就直接离开了乐团,今天的缺席也未曾向我请假,我个人认为,不管她们是否还有继续参加音乐会的意愿,光是这样不负责任的态度,都应该重新安排人代替她们的位置。”
都是凭实力选上的人,琴技自然没得说,可这次的音乐会毕竟是合奏而不是独奏,这种不为集体考虑态度不端的人,还是剔除为好。
便准了吕冰的提议,让他自行安排。
在场的人除了副团长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视线若有若无落在另外两位当事人身上,心说,这次连向来任何事都公事公办,不夹杂丝毫个人感情的吕冰竟然提都没提谢悠悠和迟嘉树的名字,想来也是对那两颗老鼠屎败坏乐团风气的行为实在看不下去。
小插曲很快过去,副团长开始挨个检查成员们的练习成果。
弦乐组人数庞大,排在最前面,而钢琴竖琴这类的特色乐器则排在最后。
负责竖琴演奏的成员早已习惯,自我揶揄着对迟嘉树说:“咱们可以先回家睡个回笼觉再来。”
其他几名特色乐器的成员纷纷笑了,动身准备先出去,等到自己的时候再进来,却见往常和他们一道行动的迟嘉树破天荒没有走,抱着胳膊倚在窗边像是准备观摩这场枯燥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