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这时候不该走开,他还是没忍住道了句“失陪”,扔下一帮重要人士沉着脸朝那头而去。
“谢悠悠。”他出声唤她。
三个字,引得几人同时回头。
“迟嘉树?”谢悠悠走到他身边,有些意外,“你不是在陪音协的人?”
“嗯。”迟嘉树应一声,视线越过她,落在另外两个男人身上,“过来看看。”
谢悠悠没明白:“看什么?”
直觉让他嗅到两个男人身上情敌的气息,迟嘉树微微弯腰,垂头凑近她,长发滑落肩头,与她发梢纠缠,毫不掩饰那份暧昧旖旎,对着她低低说:“还能看谁?当然是看你。”
一旁两个男人都认出,这是刚才在舞台上拉住谢悠悠手的家伙。
玄卿目光闪烁,没去看迟嘉树刻意的挑衅,视线落在谢悠悠脸上,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女人眼眸澄澈。
他心下便是一定。
然而江屿不够了解她,看到迟嘉树的举措后,立刻沉不住气,上前便把人给拉回自己身后,一双眼锐利地瞪了过去。
“呵!”迟嘉树牵起唇角,发出一声轻笑,不紧不慢站直身,瞧着似是没在意,然而垂在身侧的手却握得不能再紧,喉咙里的火气压了又压,最后还是没能克制住,冷冷回看了过去,发出一声质问,“这位先生什么意思?没看到我和谢悠悠正在说话?”
“什么意思?”江屿扯了扯嘴角,哼笑道,“不觉得那样的距离太越界了吗?”
迟嘉树:“那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才刚被拆穿过一回,但江屿还是说:“我的女人,当然跟我有关系。”
“你的女人?”迟嘉树笑了,笑容背后是比地狱还要深暗的冷意,盯着他眼睛,质问,“我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过?”
江屿轻嗤:“不过一个乐团共事的关系,还没亲近到讨论私事的地步,她没告诉你不是理所当然?”
今晚到场的皆是名流,迟嘉树顾忌着场合将情绪收敛。
只是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纵使他极力克制,握着酒杯的那只手却还是不自觉攥紧,用力得几乎要将纤细的杯脚给捏碎。
“是吗?”良久之后,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不再看江屿挑衅的嘴脸,将目光移向谢悠悠,沉下声音一字字道,“谢悠悠,你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谢悠悠噎了下,呃…可不就是海王和鱼的关系?但这种话谁会直白地说出来?很赶鱼的好不好?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这时江屿因为看不惯迟嘉树这样的态度,语气很冲地反问:“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她这么说话!”
江屿是暴脾气,可迟嘉树又是什么善茬?
忍耐到了极限,听到这话,脸色彻底冷下,没继续和他比口舌功夫,直接将手里的香槟往那张脸上泼了过去。
周围的人发出惊呼,纷纷错愕地看着这边。
这样重要的场合确实是不该做出这样的举动,但从踏入修罗场的这一刻起,别的事就已经不重要了。
迟嘉树掀掀眼,看着江屿,冷冷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第36章 拒绝了薄兰栖的那束花。……
气氛空前凝重。
一片死寂中, 江屿抬手缓而重地抹掉脸上的酒液,舌尖抵了抵腮,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猛地揪住迟嘉树的衣领, 扬手便是一拳揍了过去。
他江屿可不是圈子里的人,自然不会在乎这么多, 情敌都跑来跟前示威了, 他要是还像个孙子似的忍气吞声,算是男人吗?
长年在赛道上野的人和长年在坐在钢琴前的人打架上终究悬殊,迟嘉树虽然也有反击,但基本上是被江屿在按着打,脸上很快挂了彩, 破了的唇角浸着血, 可那眼神却丝毫不示弱,找准机会抓了酒瓶就往对方脑袋上砸过去, 江屿适时抓住他的手腕, 将酒瓶扔开。
玻璃坠地哗啦一声。
有人尖叫。
宴会厅里开始出现骚乱。
谢悠悠终于回过神来,瞧清眼前的局面,一个头两个大。
她是真没想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居然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打起来!
“江屿!”她喊他名字, “你快住手!”
江屿揪着迟嘉树衣领, 动作顿了顿,也就是这一短暂的间隙, 他被迟嘉树扇了一巴掌。
“啪”一声,清脆而有力。
“艹!”这下,江屿眼尾煞红,再控制不住情绪,将人摁在桌边发狠地打。
四周议论纷纷。
再这么打下去可不行, 谢悠悠见喊不住,立刻就要过去拉架。
这时候肩膀被玄卿扣住:“你别去,交给我就好。”
沉稳的声音让她一瞬间就安下心来,把事情交由他处理。
“麻烦你了,玄卿哥。”
搭在肩头的手抬高,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那声音温柔中透出难以察觉的宠溺,对着她低声道:“你的事,算什么麻烦?”
他说完很快便过去,将迟嘉树拉开,面色难看地冲两人呵斥:“闹够了没有?!”
“滚!”江屿推开他,又要过去揍人。
玄卿却挡在迟嘉树面前,以身隔开两人,厉声道:“我说够了!”
都是情敌,无非是讨厌程度不同罢了,江屿嗤一声,微眯起发红的眼,警告道:“我说滚,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打。”
玄卿动也不动,并没有将这句威胁放在眼里,轻轻一笑,道:“你可以试试。”
三个男人圈出一片修罗场。
骚动的人群中,贺厉不紧不慢抿一口香槟,唇边缓缓勾起愉悦弧度。
——翻车了?很好。
正在局势无比紧张之时,从宴会厅的门口传来一道清冷声音,很平静的语调,却透出不容违逆的气势,淡淡几个字,平息这场风波——“把人拉开,闹事的那两个扔出去。”
这声音……
谢悠悠愣愣地回头,就看到,一道身影从门前的那圈阴影中走了出来,黑色西装衬得眉目冷峻,手里却拿着温柔的花束。身上与生俱来的雍容清贵,使他一出场就令周遭都臣服般安静下来。
——薄兰栖?!
——他怎么在这里?
谢悠悠知道他对音乐并不感兴趣,况且他那么忙,也不会特意抽出两小时来这种对他而言毫无意义的场合。而且…花?他什么时候亲自给人送过花?即便是要给长辈道贺,也是安排人订了花帮忙写好祝福语直接送过去。
眼前的这一幕,简直违和得像是出现了幻觉!
今晚的宴会上除了国内外的著名音乐人士,多是燕城名流,而薄兰栖这次出席十分低调,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因而见他现身,不少人心里涌起不亚于谢悠悠的疑惑。
没去管四面八方各异的视线,也没去追究这场骚乱的缘由,薄兰栖命令完保镖后,环顾宴会厅,在人群中找到谢悠悠的身影后,便抱着那束□□直朝她走了过来。
四周又静了几分。
所有人都在屏息注视着薄兰栖,想知道他这束花是要送给谁。
“应该是送给乐团团长副团长之类的吧?祝贺今年的夏季音乐会圆满结束。”
“可他走的方向不是团长他们那边啊!”
顺着薄兰栖视线所及的方向,不少人都看到了谢悠悠,可——
“总不可能是送给谢悠悠的,虽然今天是她的首演,但之前薄兰栖不是已经当众拒婚了吗?巴不得甩掉的包袱,谁那么想不开又送上来让她纠缠?”
然而意料之外,薄兰栖越过人群,在水晶灯折射出的璀璨灯光下,一步步走到了谢悠悠的面前,站定,深深看她一眼,将手里那束花递了过去。
时间有片刻的静止,所有人都清晰地听见,他对着曾经拒绝过的女人,由衷说道:“演出很精彩,祝贺首演成功。”
议论声压不住地四起。
一片哗然中,两位当事人却丝毫没受影响——
谢悠悠怔怔看着递到眼底的那束花。
他还是老样子,那么钟情于紫罗兰,淡雅的紫色,亦如初见时看到的那样;只不过她的心情却早已不似当日,惊艳得乱了心跳。
哑然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盯着那片淡紫,不确定地问:“你刚才看了我的首演?”
薄兰栖:“嗯。”
谢悠悠恍然:“专门来看我的首演?”
“是。”他应得干脆,连撒谎的余地都没有。
可谢悠悠却难以相信。
怎么可能呢?薄兰栖怎么可能特意抽出两小时专门来看她的首演?他明明…已经那么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她。
她半晌没接。
薄兰栖并未催促,手握那束花耐着性子等着。
像是圈出了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谁也无法涉足,谁也无法打破。
那一刻,隔着人群的玄卿清楚地看到了谢悠悠眼底的波澜。
那是对任何人都没有过的、只为面前这个人、藏得住却消不掉的感情……
即便,她最后拒绝了薄兰栖的那束花——
“薄总的好意我心领了,花很好看,不过……”谢悠悠将怀里的花束举给他看,笑容礼貌而疏离,“我已经收到了玄卿哥的花了。”
注意到她的称呼,薄兰栖眸光微漾,还想说什么,她却已经错开视线,道一句“还有事先失陪了”从他面前走过,再没看他一眼。
灯光璀璨。
薄兰栖握着那束花站在原地,没管四面八方各异的目光,沉默片刻后,也跟着离开了宴会厅。
身后,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薄兰栖专门来看谢悠悠首演还送花给她,结果却被拒绝了?!
——他们这是集体眼花了吗???
听着四处的议论,玄卿抿了抿唇,紧跟着薄兰栖之后追了出去。
悠长的走廊上,他将人拦下。
这是过去六年令他痛苦到只能避开的存在,但如今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结局如何都要认真地追求悠悠那么一次,便压下复杂的情绪,第一次以情敌的身份向他开口——
“薄总,如果对悠悠无意,那就别再来招惹她。”
“对你、对她都好。”
薄兰栖抬眼,依然是那副冷淡神色,让人瞧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声线也是冷淡的,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不容违逆的气势:“谢悠悠有资格这样要求,但你没有。”
他说完这话,也没管玄卿什么表情,抬脚继续向前。
握着那束花,他一路走出音乐厅。
候着的司机见他出来,忙下来为他拉开车门:“薄总,回公司吗?”
薄兰栖看着手中那束花,沉默了片刻,说:“你先回去。”
“那您……?”司机请示他的意思。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司机便依言下了班,薄兰栖将后座的车门扣上,回头望了眼音乐厅的大门。
绚丽的装饰灯将星光都衬得黯淡。
也将此处,衬出一片寂寥。
他将花束放进车里,斜倚在车边,摸出一支烟点燃。
白雾漫上脸庞。
他眯起眼。
时间一分一秒,安静而缓慢地前行着。
一支烟燃尽,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分针才走过一小段路。
原来,被拒绝是这样空荡的失落,等一个人又是这样漫长的难熬……
他以前,从来都不知道……
第37章 最坏也不过是等一辈子。……
那头, 谢悠悠一路走到无人的中庭,没来得及整理此刻混乱的心情,谢棠便追了上来。
瞧见她百感交集的表情, 恨铁不成钢地问:“你还喜欢他?”
谢悠悠立刻否认:“怎么会?我早就放下了!”
瞧瞧这激动的!
谢棠轻哼了声, 明显不信。
这丫头以前就是这样,薄兰栖稍微给她点好脸色能高兴一整天, 今天来看她的首演, 还破天荒亲自给她送花,估计又动摇了吧?
心里窝火,便放了狠话:“我跟你说,你要继续养鱼也好,找个男人结婚也好, 总之, 你和薄兰栖我绝对不会同意!”
谢悠悠停了下来,一字字, 很坚决地说:“二姐, 我发誓,绝对不会再和薄兰栖有任何瓜葛,如果我还对他有什么念想, 就让我……”
谢棠听着不对, 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制止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毒誓。
“呸呸呸!”她呵斥, “乱发什么誓呢?谁要你发誓了?你爱喜欢谁喜欢谁去,我才懒得管你!”
感受到她对自己的纵容和关心,谢悠悠呢喃:“二姐……”
就这么一个妹妹,不宠着干嘛?
算了,她要喜欢薄兰栖, 就让她喜欢吧……
谢棠败下阵来,叹口气,做出让步:“行了!瞧你这没出息的,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去吧去吧!”
见她误会,谢悠悠连连摇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对他…真的没有任何想法了,永远都不会再有……”
她受伤没关系,但她不能让家人像未来剧本里那样陷入危险。她不能这么自私,因为自己的感情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谢棠看着她这副表情,沉默了。
她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把妹妹给逼成了这样,她情愿看她笑着去撞南墙,也不愿意看她哭着躲在安全区。
带着妹妹养鱼,让她把感情看做游戏——这样,真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