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盏:?
她朝门口摊开手,“请出去吧?”
闻靳深刚到门口,又听见她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小姑娘这就后悔了。
他唇角带着薄笑,转过身去,面朝着窗外倾泄进来的月光,说:“你现在打算留下我的话,倒也来得及,我不会追究。”
时盏靠在床头,慵懒地用手指顺着长发。
那晚,她对他说——
“闻靳深,你知道吗?知道穿很薄的吊带裙在凌晨两点的春夜港城徒行有多冷吗?如果你知道的话,那你一定会明白,我绝对不会后悔和你分手。你是个糟糕的人,所以我不想要了。”
闻靳深彻夜难眠。
人生三十载,活到现在,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你是个糟糕的人。”
被人捧得太高太高,一直在云端里生活的他听到她这样说,如果说内心没有波动,那是假的,波动之余他明白到一点。
她和他分手是来真的。
不是闹着玩。
不是发脾气。
就是——
她不要他了。
......
隔天,闻靳深一出门就遇见时盏在门口守着一名锁工师傅换密码。
时盏担心再发生昨晚被闯入的情况。
左思右想觉得密码得换。
闻靳深的出现很难不引人注意,她却完全当没看见,低头看手机。
闻靳深人已走到门口。
电梯到了,却没上去。
他折返,到时盏面前停下,投下一阵阴影:“你非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哪种?”时盏仰首淡笑着反问。
“非要换密码?”闻靳深眼里流动着某种她辨不清的暗色,周身散着很低的气流,不悦全写在脸上。
要知道,他很少喜怒形于色。
“换密码怎么了阿?”时盏懒懒地应,熄灭手机屏幕,“我又没换你家门的密码,误你事儿了?”
一声男人叹息从头顶落下。
闻靳深眉间有淡淡褶痕,说:“别换密码,我以后敲门再进。”
“可别——”时盏有点不耐烦,双手环臂呈防范姿态,“别敲我的门,您还是赶紧上班去吧,别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您挂在嘴上,却叫人听不出半分尊敬。
锁工:“.......”
那师傅停了动作,问了句,“密码到底换不换?”
“不换。”
“换。”
两人话音几乎同时响起,又同时落下。
锁工:“......换还是不换?”
时盏心中瞬间被点燃火苗,冷漠出声:“我是业主,我说换。如果你没法换,就拎着箱子走人,别耽误我找别人,成吗?”
锁工额头冒了汗,连连道歉,手上动作加快。
男人深吸一口气,握住时盏的手腕将人拉到过道角落里。
时盏皱眉:“别动手动脚,很烦阿。”
她用力挣脱,病毒似的搓着自己手腕。
这会儿清晨的温度不高,闻靳深看上去却有些热似的,抬手扯松领结,低声一句:“盏盏,你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那我是什么?”她笑笑。
“你是——”
闻靳深黑眸灼灼,却再难言下文。
“你看。”时盏两手摊开,“你连自己都说不清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又何必再招惹我,对吧?”
闻靳深低低叹息,上前一步拉近距离,伸手想抱她。
时盏侧身躲开。
躲开后又主动靠近,她穿着一双白色家居拖鞋,直接踩上男人昂贵程亮的黑色皮鞋上,也踩在他两只脚背上面,整个力量全部放上去。
目光妩媚温柔地迎上去,他生生对视,竟也有几瞬的走神。
闻靳深的手掌住她纤腰,往怀里一带,令她紧紧贴着自己。
他顺势就想低脸吻她,被她堪堪避过,薄唇擦过白皙脸颊。
“想亲我?”
“嗯。”
时盏乐了,有些浮浪的轻笑在楼道里响起,她双手环在他的脖颈上,主动将唇送上去,在很近的一厘米距离停下。
他也按兵不动,但是眸色却已经深了。
“很想亲我?”
“嗯。”
一厘米的距离,时盏能窥到他眼底的暗色,她唇角弧度加深,笑着诱问:“那你求我阿,你求我,我就给你亲,怎么样?”
“你现在敢玩我?”他落在她腰上的手不由主地收紧。
时盏蓄意勾引,手指在他颈上轻轻划过,她烟视媚行地看着他:“你说求我,我就给你亲嘛。”
闻靳深的喉结滚了一下。
她看见了。
这一场,是他败了。
在闻靳深再一次尝试吻她被躲开后,他声势骤降,语调也温和,灼灼看她眼睛:“求你了,让我亲一亲。”
求字一出口,游戏已经结束。
时盏利索地从他皮鞋上退下来,扬声放肆的笑,一边笑一边从他身前绕出往后退,在他转过身来时,她帮他摁了下楼的电梯。
“哈哈哈哈哈——”
“时盏?”闻靳深还在原地,喊她名字。
“干嘛呀?”时盏美艳如利剑,直刺进他的眼底,“早知道玩弄你这么有趣,我何必那么费心追求你,闻靳深,原来你也会低头阿,你也会说求这个字,真的有意思。”
欲色从闻靳深脸上褪尽。
他面目皆沉,冷笑出声:“行阿,长本事了。”
时盏冷艳挑眉,说:“昨晚我说过不会后悔,你居然还上当以为我会向你求欢?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叮——
话说完,电梯到层。
时盏扮演着礼仪小姐的角色,她做了一个请的收拾,冲男人笑得明媚:“闻先生,你该上班了~”
闻靳深恢复满目清寒,周身无温。
他抬脚,越过她,听见她骤降至冷漠的声音,“别纠缠我,除非你不介意每次都被我这样玩弄。”
两扇门缓缓闭合,两人视线相对,一个清冷,一个无温。
周遭安静里,他笑了一声。
很好。
曾经在他身下告饶的小东西,现在长出利爪了。
学会挠他了。
第49章 九万48 弯月高悬,照红尘男女,照百……
Chapter48
时盏失眠愈发严重。
黑夜白昼交替着, 她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又是入夜时分,她收到柳家墨的微信, 询问剧本写的情况。她向来没有在手机上聊正事的习惯, 只淡声叫柳家墨过来一趟。
从床上到桌前的距离不长,时盏却觉得自己脚步像在飘。
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忘了。
三天, 四天,还是五天。
时盏打开电脑, 将剧本整理在一个文档里, 点击打印。
打印机运作, 纸张哗啦在里面被碾压印迹。
屋内没有开灯, 唯一的亮光就是她面前的电脑。
屏幕光照在脸上,有种病态的苍白美。
时盏从打印机托底取出打印好的几十页纸, 边角整齐地叠在一起,再拿起旁边订书机装订成完整一册。
整理完后,将剧本丢在桌上, 人倒进沙发椅里仰着,周身软浮无力。
门铃响起时, 时盏已经不知道自己维持这姿势多久了。
下楼开门。
脑子给身体下着命令, 却被宣布实行失败。
没力气。
累......
好累......
正好柳家墨发来微信, 【阿盏, 开门, 我到了。】
时盏:【140919】
她把改过后新密码发过去, 【自己上来】
柳家墨在输密码开门时, 身后电梯门向起到层提示音,两扇门打开,好巧不巧, 往外走的闻靳深一眼就看见门口男人刚输完最后一位,轻松地打开了门。
闻靳深:“?”
她公寓刚换的新密码,这才几天,转头就告诉别的男人了?
那一刻,闻靳深头回在心里产生浓浓的怀疑。她真的喜欢过他吗。如果真的喜欢,为什么转头就能把密码告诉别的男人,像是完全不在意他似的。
还是说,她本性如此。
很想得到的,一旦真的得到,反倒不会珍惜。
柳家墨听见声响,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表情有一瞬僵,却又熟稔地收拾出笑容:“闻院长,看样子您是刚下班?”
场面话的打招呼,闻靳深懒得搭理,直接沉着一张脸开门进屋。
柳家墨反倒松口气,那男人气场强劲,光是面对面交流都会叫人喘不过气。他也真的倒霉,每次好死不死就能遇到。
屋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柳家墨打开手机电筒照路,直接上楼,在楼梯口位置停下。他不知道时盏在哪个房间,只能喊:“阿盏——你在哪个房间?”
“这边。”
她的声音从左手边主卧传来。
柳家墨闻声靠近房门推开,里面居然也没开灯,他的手在墙壁上胡乱摩着,终于找到开关。打开灯,视野明亮起来,瞳孔微微一缩,又很快恢复正常。
满地狼藉,全是大小不一的白色纸团。
时盏就仰躺在桌前的沙发椅里,脖颈纤长,长袖黑裙,头发盖在椅背上也悬在空气里,没有摆动弧度,因为她一动不动。
像死了,像被封印了。
直到柳家墨靠近,她才以很缓慢地速度转过脸,上挑的眼尾写尽慵懒,眼睑处却有几日来凶猛熬夜留下的阴影。
“来了。”她指了指桌上的剧本,“好了,你先看看。”
柳家墨微微瞪眼睛,“这就好了?”
他想高喊一声阿盏牛逼,但看她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拿起剧本,翻开一页后,柳家墨说:“这几天都没睡觉吧?”
“嗯。”时盏淡淡应。
“那地上那些是什么?”
“废稿。”
四天,十万字。
是突破,也是极限。
剧本拿在手里,柳家墨感受到切实的重量,他只看了个开头,就啧啧称赞:“精品就是精品,不能被任何粗制滥造代替。”
十二集的规模,单集时常50分钟,常规来说每一集的剧本字数3000-4000字左右,时盏想着这是自己第一次写剧本,所以写得格外详细,包括场景设计,对话内容,拍摄手法的单独备注等等,这么细细写下来,平均每集剧本字数就被扩展到八千字了。
时盏说:“你觉得过关的话,我就传一份电子档给你,你去对接。”
柳家墨合上剧本,“行!”
时盏懒懒地坐起身,握着鼠标激活黑屏的电脑,登进自己的邮箱里,给柳家墨发了一份儿电子档案。
柳家墨开始给她收拾屋子。
之前就说过,柳家墨大多时候都是个脾气温和很好相处的男人,有点儿任劳任怨的傻气,他拿着垃圾桶满屋子移动,蹲在地上捡那些被她扔得四处都是的纸团。
时盏双腿放在桌沿上,闲散恣意地叠在一起,她慵懒地喊:“柳家墨,我要烟。”
柳家墨就放下垃圾桶去给她拿床头柜上的烟盒火机。
他替她点烟时,表情专注认真,嘴上还是说:“少抽点吧,都快成老烟囱了。”
她眯眸笑笑,将烟灰抖落在地。
那个替她拾烟灰的柳家墨。
回来了。
柳家墨蹲在她椅边,用纸擦烟灰时主动挑起话题:“话说,你和那个闻靳深真的分了阿?”
时盏从他的话里听出惋惜,故意发问:“对阿,有什么不妥?”
“没有......”柳家墨哪里敢质疑她的决定,手上擦灰的动作慢下来,“我就是好奇,你当初铁了心要和他在一起,为什么现在分得毫无留恋?”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走不下去自有走不下去的理由。”时盏轻描淡写地说着,却没多少责备成分在话里。
柳家墨不再多问,等她抽完那支烟,擦干净地上灰痕,替她点了一份外卖后,离开了公寓。
另外一边。
到家后的闻靳深坐立不安,倒也表现得不明显,在练字时毛笔总是走火,笔画往相反方向曲折,或是写得歪歪扭扭难以入目。
但是再难看的笔画,也能依稀辨出那具体是个什么字。
就连闻靳深都没反应过来,眼下宣纸,赫赫然呈现一个“盏”字。他拿着毛笔的手悬在空中,修身玉立,面色清冷,眸色却深了。
——盏。
孤灯一盏的盏。
也是时盏的盏。
心里慢慢萦着淡淡郁燥,弄得闻靳深压根儿没办法静心练字,他搁下毛笔,走到茶几旁弯腰拿起手机,给江鹤钦拨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听筒里传来无比暧昧的声息,男女的。
与他这边的清寂形成鲜明对比。
像对立面,又像无声的讽刺。
在江鹤钦控制住呼吸说话前,闻靳深先一步淡声道:“出来喝酒。”
说完直接撂电话。
江鹤钦怀里的女人满面娇羞地撒娇,小不满地说:“谁嘛,比我还重要,这种时候都要让你接电话。”
“没人比你重要。”男人低头又吻又哄的,温柔至极,“不过今天得快点儿了,宝贝。”
......
0℃
江鹤钦的酒吧名字就很简单,“0℃”,然后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