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情深——岁欲
时间:2021-03-26 10:15:54

  时盏推开他, 轻笑出声。
  倒也不是真的觉得好笑,单纯为了膈应温华。
  收了笑声后,时盏向温华予以反击:“温阿姨,您也看见了,貌似是您儿子爱我爱得要死不活呢。”
  她伸出一根细白的食指,直指身边男人:“您知道么,他现在就像野狗似的向我摇尾乞怜,让我别打掉孩子,卑微下贱得想用孩子拴住我,很让我苦恼呢。”
  野狗。
  卑微。
  下贱。
  几个词语在短时间里一齐落在闻靳深耳里,原来现在她就是这么看他的,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渐渐收拢成拳,骨节青白。
  下意识去看她,她却连眼风都舍不得给他一星半点。
  闻靳深察觉到心脏有一瞬的滞痛感,不严重,却有切实的痛感。
  可痛又能怎样呢?
  他自嘲般地在心中问自己,然后无奈地松开紧握成拳的手指。
  出于对她的在意或是别的什么,闻靳深能生生忍下这种羞辱,但向来高人一等的温华忍不了。
  温华当下将臂弯处爱马仕的包撇到一边上前厉问:“你说我温华的儿子是野狗?行阿,你这张嘴挺厉害!”
  闻靳深心里堵涨得难受,快要不能呼吸,却还是上前一步拦住温华。
  温华火气抵达临界点,一脸“恨铁不成钢”,两巴掌就重重地拍在男人手臂上:“靳深,你脑子犯什么浑!”
  “妈。”
  就一个字,闻靳深声线又低又颤,像根随时都会断掉的弦,他知道自己也被她气得不轻,但他没办法隔岸观火看温华对她动粗。
  闻靳深努力控制着声音不发抖:“妈,真的别这样。”
  温华拔高音调:“她怎么骂你的?你是没有听见还是装聋!”
  顺着温华的角度看过去,始作俑者时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反倒优哉游哉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唇角笑意浅浅,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越是这样,温华越来气。
  闻靳深却没有表现出在意,表情淡得如水,竭力控制后的声线四平八稳:“我听见了。”
  然后,很快他又接了句:“但我没关系。”
  啪——!
  响亮的耳光准确无误地打在闻靳深脸上。
  那是一记相当相当相当重的耳光。
  打得时盏略一挑眉。
  四指红痕浮在男人英俊冷白的脸庞上,左边眼尾被温华的长指甲刮出一处两厘米左右的伤口,渗出两颗血珠。
  他被打得偏了脸,正对着病床,正对着时盏。
  那是温华第一次动手打闻靳深。
  为一个叫时盏的女人。
  周遭下沉。
  空气安静。
  时盏不紧不慢地将水杯搁回原处,玻璃杯底磕在桌面发出“嘚”地一声轻响,动作从容,落在闻靳深脸上的目光,写尽冷漠。
  恰巧,闻靳深抬睫,与她目光对上。
  时盏靠在床头,不言一字。
  他就那么看着她,半边脸都高高肿了起来。
  令闻靳深崩溃的,不是温华的那一巴掌,而是时盏眼里的波澜不惊,里面没有一丝对他的心疼,或者是......怜悯。
  别说心疼怜悯,就连同情也没有。
  她就像个活生生的AI,五脏俱全,独独没有感情,只是看着他,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那一刻,闻靳深才真的明白,他真的把那个满眼都是他的小姑娘弄丢了。
  温华怒意横生的声音打破所有的沉默。
  “靳深!”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了男人一声,“你别忘记,你是闻家独苗,放在古代你就是太子!你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搞得像个窝囊废,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现在你走出去,顶着“闻”这个姓,谁不敬让你三分呐?......你自个儿好好想想,从小到大你在谁面前受过半点的气?现在居然被一个女人骂作一条狗,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不要尊严,闻家还要!”
  ......
  温华出了名的对事不对人,哪怕肚子里出来的亲儿子不如她意,那下的手同样狠。
  有人天生就狠心,温华正好是这种狠心的人。
  闻靳深沉默听训,脸颊火辣辣地痛。
  看着这样的他,时盏想起柳家墨说过,说闻靳深是远近闻名的孝子,长辈说的话向来遵循,尤其是十分听闻老爷子的话。
  这一日。
  他为她忤逆温华挨巴掌。
  ......却没得到她半分怜惜。
  闻靳深身高直逼一米九,站在谁面前都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但温华作为他的母亲,哪怕矮上一整个头也不受这种压迫感的影响。
  打了儿子一巴掌的温华,也不会像电视剧里的母亲那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怀疑自己的动机,再矫情地问一句自己“我怎么会动手打了你呢”。
  温华动机明显,全写在脸上,仿佛在说:打你就是打你,希望你及时清醒。
  然后,时盏就听见温华问了句:“靳深,你清醒过来没有?要是还没有,我不介意再打你几巴掌让你好生清醒清醒。”
  闻靳深不语,目光依旧定定看着时盏。
  时盏也没挪开视线,平静对视。
  温华又提高音量:“问你清醒没有!”
  时盏笑了一下,唇角讥诮。
  闻靳深看着她的那抹笑容,几乎是一字一停顿地回答温华一句。
  “清醒不过来了。”
  啪——!
  又是重重的一巴掌,甩在闻靳深另一边的右脸上。
  温华的心非常狠。
  下手极辣。
  “清醒没有?”
  “没有。”
  啪——!
  再一巴掌。
  “现在呢?还是不清醒?”
  “我说了,清醒不了。”
  啪——!
  再一巴掌。
  一下比一下重,一声比一声响。
  温华打得手心传来火辣麻痹的痛感,但面前的闻靳深双颊指痕明显,眸色清寒坚定,他不肯,就是不肯软口说一句“清醒了”。
  好陌生,温华真的觉得眼前的儿子相当陌生。
  那个凡事都会淡淡说好的儿子去哪里了?
  被怪物吃掉了吗。
  闻靳深随手扯过一张抽纸,揩着眼角的血痕:“妈,希望你以后都这样。”
  温华没明白:“什么意思?”
  闻靳深垂下手,将纸抟作一团握在掌心,平静地淡声道:“以后都这样,只为难我。”顿了顿,补了句,“别为难盏盏。”
  无疑,这将引起温华的滔天怒火,但他还是决定说出来表明态度。
  闻靳深要证明给时盏看,什么狗屁不合适,只要他想和她在一起,那就没人能拦住她。温华拦不住,爷爷也拦不住,整个闻家人都拦不住他。
  因为,他想要她,想得不得了。
  时盏貌似对他这份证明不太感兴趣,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于是温华看见后更生气了。
  见闻靳深油盐不进,温华索性将矛头重新指向她:“你是给靳深惯了什么迷魂汤,要知道他长到现在从没对我说过一个不字,我看你真是狐狸精转世变成了个人!”
  “狐狸精?”时盏重复这三个字,脸上笑容加深,“谢谢夸奖哦~”
  温华:?
  她就没见过这样没脸没皮的小姑娘。
  “你真的不简单阿。”温华拍手给她鼓掌,“换作别的姑娘,早就哭着跟我求饶认错了,你还笑得出来,杀人犯的女儿果然不一样阿!”
  闻靳深将纸团掷进垃圾篓里,“妈,你别说她,你有情绪对我发——”
  时盏抬手示意他闭嘴。
  “你出去,我跟你妈单独聊聊。”
  闻靳深自然不肯,俊眉轻蹙:“不行。”
  时盏态度强硬:“出去。”
  闻靳深:“盏盏,你——”
  时盏再次打断:“我让你出去。”
  在闻靳深再次准备拒绝的时候,时盏声线斜刺里地拔高:“出去!”
  温华都怔了一下。
  说实话,闻靳深活到现在,所有以前没受过的委屈和羞辱,没看过的脸色,全在今日这间病房里,尝尽了。
  拜她所赐,心里果然难受得要人命。
  闻靳深还是不放心,对时盏轻声说:“我就在门口,随时喊我。”
  这句给温华气得不行:“她这么不简单一人,我还能吃了她不成?真有意思!”
  闻靳深没理会温华的冷嘲热讽,长腿径直越过离开。
  他的身形消失,整个病房气氛愈发紧张。
  温华正欲开口,时盏抢先出声:“等等,阿姨。”
  她挺直脊背,下巴微抬,骄傲且慵懒地道:“您刚刚也说了不少,还有想说的也先憋着吧,毕竟轮也该轮到我说了。”
  温华没料到会被打断,组织好的话全部碎在喉咙。
  这小姑娘真的不简单,一直在给她下马威。
 
 
第71章 九万70   是被迫,还是自愿。
  Chapter70
  四目相对。
  相较起来, 时盏比温华看上去要平静得多。她争取到话语的主动权,但是却一点也不急躁,慢吞吞地喝了口水, 周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时盏从容地搁下水杯。
  内心有一只黑色的怪物在不停地嘶吼。
  怪物在和她说话。
  吞掉。
  把一切都吞掉。
  时盏反手将腰后的枕头挪正, 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她维持着表面笑意,唇角弯得很好看, 脑里迅速地在组织语言。
  以便让温华知难而退,明白她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但很显然对方没有这份耐心。温华就站在床边, 距离她半米不到, 居高临下地把目光放在她脸上:“你到底说不说, 我时间宝贵得很。”
  时盏哦了声:“很宝贵?”
  像被她的平淡惹恼, 温华皱着眉:“当然宝贵,更何况我不想在你身上浪费过多时间。”
  “既然阿姨您的时间这么宝贵, ”时盏语速徐徐地慢,有种漫不经心地挑衅,“又何必专门因我跑一趟呢, 听您这话,倒像是我求着你来医院找我麻烦似的。”
  “......”温华真没想到她嘴巴能这么厉害, 一下哑口。
  时盏连基本的掩饰都没有, 直言温华就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当然, 她从一开始, 也没想过要和温华心平气和地谈。
  毕竟上次在医院电梯门口的初遇, 温华给她留下的是非常糟糕的印象, 虽然这次也不例外。
  “首先呢, 希望阿姨您拎清楚一点,”时盏语气悠悠地,脸上却是“我倒要和你掰扯掰扯”神情, “是您儿子纠缠我不肯分干净,其次呢,我哪怕不做副导,我也是蜚声业界的顶尖作者,倒不是我自夸,但在作者圈这一块儿,未来十年没人敢和我抢第一。”
  “听你口气,你很自信,”温华笑得嘲讽,“但很可惜,在闻家面前,你那点儿成绩,赚得那点钱,实在算不上什么。”
  时盏又笑了一下。
  很轻很轻。
  “您真以为谁都想攀闻家这颗高枝呢?”时盏也温华的优越感从何而来,但她不接受温华用优越感来中伤自己,“豪门儿媳没那么好当,毕竟有阿姨您这种婆婆,恐怕嫁进闻家也十有九死,有什么好呢?”
  温华一把年纪,没遇到过这么尖牙利嘴的小姑娘。她觉得自己是不是还不够有威慑力,于是沉声道:“你最好在我愿意和你好好说话的时候,知道分寸和收敛!”
  分寸。
  收敛。
  不好意思,在时盏的人生字典里,没有这样的词。
  时盏掀开身上的被子,在温华的目光下,温柔地抚上小肚子:“我原本想呢,把这个孩子做掉和闻靳深两清,但是你今天来闹这么一遭,突然让我改变了主意——”她眯眸笑着,话音慵懒地拖长,“那就把孩子生下来好了,到时候以便分走闻家半壁江山。”
  “......”
  温华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被气得不轻。
  就连时盏也能看清,温华几乎是气得身体都颤了一下。她抬手指着时盏,怒骂:“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装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给谁看呢!但是你别痴心妄想,我闻家的儿媳只能是初娆,不可能是你这种内心阴暗背景肮脏的女人!”
  时盏从容道:“好的。”
  “我又没说要嫁给闻靳深,”时盏的手在小腹来来回回,做给温华看,“我只说要把孩子生下来阿,谁要嫁给你儿子受你这份活罪阿,得了吧,您少自作多情,我没那个想法。”
  话说得相当洒脱,相当不屑。
  气得温华当下就扬了手。
  想甩时盏一个巴掌。
  时盏眼疾手快,抬手一把截住,用力地握住温华手腕:“你想打我?”她从十四岁以后就没被人打过耳光,“阿姨,我没您想的那么好欺负,您来前没对我做详细调查吗,只知道我有个杀人犯的父亲,不知道我这个人是有着怎样的劣根性么?”
  温华挣扎,朝她吼:“你个丫头片子!给我撒开!”
  时盏笑盈盈地说:“我偏不呢。”
  然后握得更紧。
  温华没想到她的手劲能这么大。
  胜过大半个男人。
  正当时盏继续想说点什么,一杯水就泼到脸上来,那杯她喝得只剩一半的温热水。温华用另一只没有被缚住的手端起杯子,没一点儿犹豫往她脸上泼。
  准确无误地命中,水流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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