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时间的绳索——喻言时
时间:2021-03-27 09:04:49

  郭胖子:“……”
  “你当我是你啊,那么没脸没皮的,你哥哥我可是最好面子的。再说了一点火花都没有,没戏。”
  宋如依顺势接话:“我大学就认识胖子了,他这人很怂的,他哪有那个胆去缠姑娘。”
  郭胖子佯怒,“宋如依,不带你这样揭人老底的啊!”
  童时颜看着梵声,“梵声,说说你和谢公子的故事吧!我一直好奇你俩的故事。”
  梵声闻言轻轻一笑,“我俩挺普通的,从小一起长大,也没啥好说的。不像你跟迟老师那么轰轰烈烈。”
  童时颜:“青梅竹马才难能可贵啊!从校服到婚纱,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谢予安一把握住梵声的左手,“我来说件有趣的事情吧。”
  他偏头看了一眼,她的无名指空空荡荡,并未戴戒指。
  她的戒指呢?
  “好哦!”大家伙竖起耳朵,坐等故事。
  男人音色温润动听,娓娓道来,“高三毕业后,我们11班同学聚会,我不小心喝醉了。然后跑到梵声家发酒疯。大半夜酒醒了,拉着梵声一起去爬兰因山。在山顶我给她讲了个故事。”
  “从前,有一只兔子。
  然后来了一只兔子。
  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一只兔子的肩膀上。
  后面又来了一只兔子。
  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二只兔子的肩膀上。
  又来了一只兔子。
  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三只兔子的肩膀上。
  又来了一只兔子。
  ……
  它扶着耳朵站在第九只兔子的肩膀上。
  最后亲了长颈鹿一下。”
  “这故事别人一听就知道我是在跟她表白,可她完全没get到。她居然煞有其事地告诉我跨越种族的爱情都是BE,因为基因会变异。”
  “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笑。
  十年前的一段往事,谢予安不提,梵声几乎都快忘记了。
  她的脑子里现在藏了一块橡皮檫,会一点一点擦掉过去的记忆,好多往事她都模糊不清了。就算刻意去回忆,也只能想起一个大致的轮廓,具体的细节也早已淡忘了。
  明明在几个月前谢予安第一次跟她求婚的时候,她就回首了一遍,当时她还记得这些的。
  而现在她只记得谢予安带他去爬了兰因山,可兔子和长颈鹿的故事她却不记得了。
  其实很多时候,她不怕遗忘。就怕遗忘掉有关他的一切。
  她不怕遗忘,却怕周围的人提醒她忘却了。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白伊澜哈哈大笑,“读书那会儿,全天下的人都看得出谢予安喜欢梵声,就梵声自己不知道。这姑娘太迟钝了。不过要我说,谢公子你也墨迹,没事整什么故事啊,直接说一句我喜欢你,有这么难吗?”
  如今时过境迁,谢予安承认这并不难。可对于十年前那个青涩稚嫩的自己而言,这一句话竟比什么都艰难。他说不出。
  因为不确定梵声的心意。
  最后竟不惜拿童时颜故意试探她。
  其实梵声哪里是迟钝啊!那么炙热缱绻的目光,她如何能够轻易忽视掉。她只是不敢啊!自卑作祟,海里的咸鱼没有那个胆子放任自己游回江里,伸出手去拥抱淡水鱼,她怕两败俱伤。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也不重要了。毕竟她后面也并未错过谢予安。
  大家伙说说笑笑,气氛轻松又愉悦。
  饱餐一顿,童时颜提议跳舞。
  大家伙一拍即合。
  火堆扑腾燃烧,火光冲天。
  众人手拉手,围着火堆唱歌跳舞,大有篝火晚会的既视感。
  宋如依姑娘有一管好嗓子,一首刘若英的《后来》温柔动听,完全唱出了精髓。
  耳熟能详的歌,大家伙不自觉跟着哼唱起来。
  一时间歌声久久不歇。
  海面上灯塔星光微茫,海浪奔腾不休,火堆不遗余力燃烧,梵声被一片悠远的歌声包裹,仿若置身一叶小小扁舟。
  这叶扁舟会载着她一直驶向温暖的远方。那里阳光炙热,水波温柔,鲜花繁盛,是最最美好的人间。
  ——
  折腾了一晚上,再睡下,梵声浑身疲惫。
  她枕着谢予安的胳膊,昏昏欲睡。
  帐篷拉得严实,一点微光都没能泄进来。
  黑暗中谢予安执起梵声的左手,指尖停留在她无名指处,他温和出声问:“戒指呢?”
  梵声的瞌睡虫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呼吸滞了一秒,她压低嗓音回答:“我收起来了。”
  男人眉头一皱,“收起来干嘛?”
  “有关这件事,我想再和你好好聊聊。”
  “什么意思?”
  “结婚是大事,我觉得我们都该再考虑考虑。”
  “你不想结婚?”
  “是,我不想结婚。”
  握住梵声左手的那只大手徒然一松,谢予安猛地坐直身体,声线骤降,“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他心提着,垂眸注视着梵声。
  帐篷里光线严重不足,梵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完全能够猜到,他的神色肯定严肃又凝重。
  她不好再继续躺着。她也盘腿坐了起来。
  “予安,我应该没有跟你说过我爸妈自杀的那天吧!”
  “嗯。”这件事一直是闻家姐妹的禁忌,姐妹俩之间从来不说,跟他也从未提及。
  梵声循着记忆,不紧不慢道:“那一天好像跟过去任何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母亲早早就为姐妹俩准备了早餐。父亲也终于留在家里吃早餐了。他并不着急上班,而是穿着家居服慢吞吞地吃早餐。
  梵声问他:“爸,您今天不去上班吗?”
  父亲笑着告诉她:“爸爸今天休息。”
  梵声觉得奇怪,但也并未细问。
  近半年,家里的气压一日比一日低,父母经常关着房门吵架,时常传出桌椅倒地和花瓶破碎的声响。他们从来不跟姐妹俩说起公司的事儿。可她们隐约能够察觉到公司出事了,听说是资金链出了问题。
  一家人沉默地吃完了早餐。
  父亲亲自送她和妹妹去了学校。
  车子停在校门口,主驾的车门摇下,父亲探出头冲着两女孩笑,“声声,你是姐姐,往后要多照看着妹妹。音音也要听姐姐的话,别让姐姐操心。”
  姐妹俩着急进校,也并未觉察到不对劲,囫囵地点了点头。
  父亲笑容和煦,“好好学习,爸妈是爱你们的。”
  姐妹俩快步进了校门。
  梵音小声抱怨:“我觉得爸爸今天好奇怪哦!以前从来不会送我们上学的。”
  梵声回头往校门口看了一眼,父亲的车还没走,他隔着车窗远远对着她笑。
  父亲的那个笑容,梵声一辈子都忘不了。
  然后当天上午,梵声就从电视上听到了公司破产的消息。
  她和妹妹着急忙慌地跑回家,等待他们的是父母冷冰冰的尸体。
  他们就躺在卧室的大床上,衣衫整齐,面容安详。
  “这么多年,我爸妈的死一直都是我的心结。我甚至无法原谅他们。他们夫妻的感情太过深厚,在子女这块反而就显得自私了。他们靠一瓶安眠药就解决了自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受罪了。他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和音音,可还是选择了逃避,留下我们姐妹孤苦无依,受尽冷眼。”
  “那几年我和音音过得太苦了,我时常埋怨我爸妈自私,慢慢的我就有些恐婚了。我承认你很好,也对我很好。可是我还是没有勇气说服自己步入婚姻殿堂,结婚不是一件小事,它太大了,不止是咱两的事情,更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你爸妈一直就不认可我,我怕一旦结婚,我会变得非常被动。我也怕自己担不起家庭的责任,我怕辜负你,更怕自己步我爸妈后尘,也成为一个自私的母亲。”
  梵声用力抓住谢予安的手,焦急道:“予安,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让我害怕,我暂时还没有准备好,我不敢结婚。”
  感情里最无奈,最煎熬的,大概就是他们皆良人,他未曾伤天害理,她也未曾跨越鸿沟,只是命运它成全不了两人。哪怕月老手中的线暂时绑住了他们,可最终还是散开了。
  这当然是缓兵之计,此刻梵声只希望谢予安能信自己的这套说辞。她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能完成,她还需要时间,在此之前她只能想法设法拖住他,让他打消结婚的念头。
 
 
第41章 第41根绳索   首发
  父母的自杀, 一直都是梵声的心结。毕竟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要直面父母的死亡,这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谢予安知道这姑娘这么多年都没放下。
  不止梵声,他也清楚地记得那一天。那天上午闻氏正式宣布破产。梵声和梵音两姐妹从学校匆忙赶回家。
  当时他刚刚吃过午饭, 正在午休。父亲从公司往家里打电话, 告诉母亲:“出事了,快去闻家。”
  那一天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混乱麻木的。
  梵声哭得不能自己。梵音却一滴眼泪都没掉, 表情麻木又空洞。
  大半夜他还收到了梵声的短信——
  【谢予安, 我没爸妈了!】
  他回复她:【别哭笨蛋,小心变丑!】
  然后他偷偷□□出门,跑去找梵声。
  她靠着他肩头哭,一直哭,一直哭, 哭到后面实在没力气了, 沉沉睡了过去。
  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会因此恐婚。她从未跟他提及这些。今日向他坦白这些,他觉得震惊的同时, 更无比心疼。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 “如果婚姻当真让你这么恐惧,那就不结吧!在我这里,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我想你只是需要时间去释怀, 只要时间够久, 我够耐心,你一定可以摆脱心中阴影, 愿意结婚的。到那时候,我们再结婚。”
  男人的话又轻又温柔,不具有任何责怪,甚至充满了疼惜。
  她的这套说辞他居然没有产生任何怀疑。该是怎样的信任,他才可以做到如此?
  她何德何能值得他如此对待?
  他为什么要这么好?他这样好, 这样为她着想,她到时候又该如何一个人离开?
  梵声眼眶肿胀酸涩,眼前潮湿一片。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可此时此刻她还是难以抵御这铺天盖地袭来的难过。
  他们本来可以好好的啊!就如童时颜说的那样,青梅竹马,从校服到婚纱,十年修成正果,成为其他人口中羡慕的对象。可是命运为什么不给她机会呢?
  她想一定是她上辈子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人,老天爷这辈子才会这样惩罚她。在一个女孩最脆弱,最渴望被爱的年纪突然失去父母,又在最美好的年纪,未老先衰。
  父母、爱人,亲情、爱情,现在她都失去了。
  梵声下意识地捂住眼睛,用手囫囵擦掉。
  所幸帐篷里黑漆漆的,他什么都看不到。
  “如果我永远也放不下呢?”嘴唇干涩,嗓子发哑,声音也变得嘶哑难耐。
  “那就永远也不结婚,有没有那一张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直在一起,相守胜过一切。”黑暗里他的嗓音清晰动听,逐字逐句无不敲进梵声心里。
  他看重的始终是她,是她这个人,只要有她在,有没有那一张纸又有什么区别。
  名正言顺固然重要,可比起她,那便不值一提了。
  “婚不结可以,可戒指必须戴上。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谢予安固执地把那枚戒指再次套上梵声的无名指,“从前靠着那一纸婚约,我企图绑你一辈子,所以打死都不同意你解除婚约。既然你现在还不想结婚,那我就先用这枚戒指套牢你,你只能是我谢予安的,谁都抢不走。”
  霸道又执拗,不容置喙。
  帐篷外不断传来沙沙沙的声响,林子里的树叶乱舞。
  起风了,夜色浓深,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
  戒圈冰凉凉的,套在梵声的无名指上,好像硬生生套住了她的一辈子。
  她的手指不自觉覆上去,摸住那光滑的戒圈,让戒指沾染上她的体温。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她绝望地在想,如果能够就此被他套牢,她也心甘情愿。
  可惜命运不给她机会,缘分也成就不了他俩。
  ***
  两人在浅都待了两天就回了宛丘。
  回到熟悉的城市,并没有让梵声觉得放松,压力反而与日俱增。
  她时常觉得时间不够用,因为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靠着药物维持,她还是深感力不从心。疲倦,嗜睡,只想瘫着。经常一坐下便不愿意动弹了。
  情绪也起伏不定,时常低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工作全靠意志力撑着。日常生活也全凭一口仙气吊着。
  虽然她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了,可身边人多多少少还是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
  不过姜意南和徐岁岁她们总是脑补过多,一见她精神不济,或者嗜睡,就八卦兮兮地问她是不是怀孕了。
  她每次都忍不住翻白眼,一脸无语。
  谢予安是个心细如尘的男人。梵声跟他生活在一起,她必须小心再小心,仔细再仔细,就怕被他看出一点异常。
  她从来不敢让他发现自己在吃药。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频繁的嗜睡和疲倦。甚至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苍白如纸的脸色,每天化妆腮红和高光必不可少,口红也专挑那些颜色鲜亮,提气色的色号。
  可疾病都是不受人力控制的。她的记忆衰退也不受她控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暂时还没有遗忘得太过频繁。
  为了减少和谢予安独处的时间,她总是借口加班,很晚才回家。
  在公司耗费点大部分的时间。不过绝大多数都是窝在休息室睡觉。
  老总祁俨是唯一知晓她病情的人。毕竟她一直不签续约合同,她总得给他一个解释。一般的理由又糊弄不了他,只能实话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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