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葶顿时警铃大作,连声道:“怎么可能?殿下温文尔雅,表里如一的心性纯善,宽仁待人。这些闲书都是我瞎看的。”
萧知珩看着她。
随后他就轻轻地放下书,凝视着她的眼睛,笑了笑。他也不拐弯抹角了,说道:“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孤就告诉你。”
这简直就是一种纵容又温柔的语气。
叶葶一瞬间都有种自己真是被他惯着的感觉,但她知道那不是真的。
不过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她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咬牙问,“殿下得的是什么病?”
“寒症。”
叶葶小心翼翼:“只是寒症?”
萧知珩:“不止。重寒之症,牵连肺痨顽疾,难以痊愈。”
说到这里,他就停了一下,声音冷清清地说道:“哦,可能还被什么人弄了点南域鬼巫术,所以孤才要找个命格极强硬的女子斗小鬼。林德不是说孤这几日的气色好多了?都是你富贵旺夫的功劳。”
“……”
你有毒吧。
第15章 这画风就很清奇 你可真是个天才。……
叶葶得到太子殿下半认真半开玩笑的回答,心里大概就有谱了,她把寒症重点圈了起来。
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她想到的办法其实很简单粗暴,太子殿下的病连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那就说明一般的常规疗法行不通。
正常的治法没有办法帮太子摆脱暴毙病死的结局,那就需要搞点违规操作。
而叶葶能想得到的非一般手段,其实就是偷个小挂。她努力回想游戏里曾经出现过的灵丹妙药,也不管有用没用,把能想起来的草药都记下来,一个个对着医书找。
废寝忘食,比当年她考试还拼。
她简直是用生命在啃书。
而叶葶的举动,让林总管很是动容,心想太子殿下任性却不是色令智昏,好歹这是个有良心的不是?
那日林德到书房,说:“殿下,叶良媛找了很多医书古籍,书房收着的那些都搬到东暖阁了,至于书房上格那些……老奴不知道该不该取下来,想请示殿下。”
萧知珩正坐在椅子闲散地看东宫的庶务册子,神情清冷。他听了之后便随手把册子放下,直接说:“都给她。”
林德点头称是,又笑着说道:“良媛有心,为殿下的病下了很多功夫。”
萧知珩也笑了,他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幽幽问道:“你说她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拼命?
装的?
何必呢,为博取他信任做到这份上过于用心了,实则要糊弄病秧子不用做太多。
嘘寒问暖就够了,左右他都是接受的。所谓关心是真是假又何妨呢?
她真的奇怪。
林德不知道太子殿下心里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一听主子这么问后,他立马道:“良媛是太子府的人,自然心里想的都是殿下,希望您早日痊愈,盼着与殿下恩爱到老的。”
萧知珩听到最后一句笑出了声。只是他眼底宛如寒潭死水,说道:“你怎么也开始说糊涂话了?”
林德还没说话就被打断了。萧知珩的声音很冷静,淡淡道:“孤活不了多久。将死之身,且熬着吧。”
一说到生死这这种话,林德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露出了要哭不哭的表情,“殿下……”
萧知珩一看林老总管这副哭丧的表情头就痛,就随口找了个事,将人打发出去了。
有了林总管的助力,叶葶收集到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情报就更多了,当然也不是全都是没用的。她在一堆看似没卵用的知识里,扒拉出了几个有用的东西。
叶葶兴奋地去找太子殿下,像个急着去交试卷的刻苦学生。
萧知珩本来也没有指望她能翻出什么结果来,所以当她带着东西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颇有些意外。
叶葶的笔法基本是没眼看的,画画就更不用说了。太子殿下拧着眉头,静默无声地看了半天,才勉强认出她写的、画的是什么玩意。
他不动声色地问:“火骨莲子?”
叶葶点头,萧知珩继而认真地看手里图纸,低声问:“嗯。那是什么?”
叶葶解释道:“驱寒之物,药性温热,长于西南一带,出土即枯,极其少见,没几人见过并无图画记载,但我猜它大概长这个样子。您看,它是不是很有特点?”
说着,她把图纸彻底摊开,露出一副完整草图,所谓的火骨莲子长得跟胡瓜不相上下。
被狗刨泥画风糊了一脸的萧知珩:“……”
那确实有点特别。
他沉思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她:“你在哪本书上翻来的?”
叶葶不好说这主要是她在脑子复盘了一遍游戏道具而参考出来的东西,就随便扯了两本提了火骨莲子一句的医书。
她保证道:“这个草药真的有,真的,一定有的!殿下不如派人去找找这个东西?”
别的她不敢说,但这个东西出现过,那它在这个世界是肯定是存在的。
现在难就难在,在游戏里这道具是现成品,还是随机送的,描述不祥,她该怎么找到这东西?
萧知珩目光一直停留在草图上,唇瓣微启,他平素里那笑里藏刀的刻薄嘲讽都到嘴边了,眼角余光扫到叶葶眼底熬出来的眼圈,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他开口道:“来人。”
不多时,面色肃穆的侍卫就进来了。
伍一海:“殿下可有事交代属下?”
“嗯。你带几个人出趟府,办件事……”萧知珩一吹风受凉就止不住轻咳,他面色微白,神情却很淡然,随手把图纸递了过去,“找上面的东西。”
“是。”
出门后,摊开图纸的伍一海表情都崩了。
???这什么玩意?
萧知珩对什么事永远都一副不上心的闲散模样,哪怕病得最厉害时他对自己的身子都有一种放任不管的冷漠,但这事他说让人去办就去了,这并不多见的。
一切全拜叶葶瞎折腾所赐。
当然叶葶本人不专业但也并不是瞎搞,她是花了很大心思的,她连续几日爆肝编了一本太子救命草纲目,那都是心血。
诚然她画图不行,但把道具特征画得很突出,把特征细款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太子派人出去找,即便手里的图册一言难尽,也并不是毫无头绪。
…
没过多久,太子府的动静就传到了在一旁暗中观察的四皇子的耳朵里。
在自己府中听曲作乐的四皇子神情自若,侧耳听探子密报,微微皱眉,道:“太子派人出去求药?”
“是。似乎是有好些日子了。”
萧知珂冷冷一笑,出言也丝毫不避讳,道:“那个药罐子还真惜命。呵,都快死了,吃什么药还有区别吗?”
说着,他就挥手屏退了伶人。
萧知珂喝了一口茶,问道:“找什么东西,打听到了吗?”
探子回道:“大抵是治寒症的烈药。属下等乔装扮成药商借看过一回,弄到了仿图。四殿下过目。”
送上来一张图纸。
打开图纸一看的萧知珂:“……”
这一坨是什么?
他顿时怒了,“本王让你们去查,不是叫你们弄张鬼画符回来!这是什么东西?”
探子战战兢兢道:“四殿下明鉴。这就是太子府那些人要寻的东西。”
萧知珂顿时无话了。
他拧着眉头,忍耐地看了许久,也终究没能在这上面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阴着脸便把东西扔了。
半晌后,萧知珂面色就恢复正常了。
他唤人重新换了热茶,命人抚琴,心情才逐渐好起来,随后便慢慢地净手。
萧知珂嘴边勾出一抹嘲讽而不屑的笑来,道:“算了。看来萧知珩那废物眼看自己要不行了,就坐不住,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旁人不敢接话。
萧知珂微微眯眼,阴冷地笑道:“太子那么想要救命药,那本王不如送份礼过去,算是一份心意。”
“你们去给本王继续盯着,先查清楚太子府那些人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
……
叶葶本来对找火骨莲子这事是信心满满的,但等了好几日,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消息传回来。她心里就开始没底了。
叶葶茶饭不思,愁得不行,而萧知珩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留意着。
叶葶陷入困惑,道:“是因为我画得不够仔细找不到,还是根本没有这草?殿下,要不我还是重新翻一遍医书吧?”
他淡淡道:“找不到也无妨。”
结果太子殿下刚说完,就有人来报喜了,“殿下,有眉目了。”
“……”
这东西竟是真的有。
萧知珩垂目看了会儿地板。
随后他缓缓地转过身,脸上挂着温煦的笑,心平气和地问:“你说什么?”
第16章 孤只是想换个口味 你为何如此惊讶?……
侍卫隐约察觉到太子殿下语气有些不对,但这时候他也只能如实禀报了,回道:“殿下交代属下找的东西,有消息了。伍大人在一支南阳郡商队那里打听到了风声,说是有人正好收藏此物,原本伍大人化名以重金求材,但没有成功。”
萧知珩默默地听着,开门问道:“为什么?”
侍卫:“本来是商量妥当了,但临了买主忽然改口不卖。”
萧知珩神情自若,慢腾腾地说道:“伍一海不会舍不得砸钱。不是钱的问题,那就身份的问题,买主临时变卦少有,所以是有人截胡了?”
“是。”
侍卫就立刻说明了来意,谨慎问道:“所以伍大人让属下来请示殿下,要不要直接挑明了,说是太子府求药?”
毕竟是东宫道明了求药,总没有哪个利欲熏心的商贾敢不卖太子的面子。
“那多不体面?强买强卖,有伤和气。”萧知珩语气从容温和,随后他看了眼外面的天,淡淡道:“今日天不错,孤出去走走,带孤去见见他吧。”
“是。”
侍卫走后,他转身看向眼巴巴的叶葶,姿态优雅,温声问:“想出去瞧瞧你翻出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吗?”
叶葶想都不想就点头:“想。”
她可太想确认自己凭残缺记忆收罗的信息靠不靠谱了,而这草要是真家伙,那可能就是特效救命药了。
就这样,一心只想搞药的叶葶被太子殿下带出去见世面了。
所谓见世面,也真的是见世面。毕竟他们要去的地方,名为柳音馆。顾名思义,这是个听曲寻乐的地方。
到了地方后,萧知珩瞧了眼牌匾,轻笑,“京城最好乐访也就这么一两处,此人来路不小,好雅致。”
叶葶看到了柳音馆那几个字后,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了,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她隐约记得这地方是四皇子的地盘。
日了。
她忘了还有萧知珂这块无时无刻不在搞事的深井冰。
叶葶兴奋的心瞬间歇了一半,她艰难地说道:“殿下,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正经商贾谈生意的地方,不如我们回去吧?”
萧知珩却偏偏跟她唱反调,摇头道:“恰恰相反,京城难得的风雅之所,是商贾乃至文人墨客的首选。走吧。”
他一副风轻云淡却不容拒绝的样子。
叶葶要说的话都被堵回去了。
接着,萧知珩就顺势给她戴上了一顶帷帽,带着她下马车。前面有侍卫带路,两人便很顺利地进去了。
萧知珩今日穿了件冰蓝色的锦缎长袍,束着锦带玉冠,气质清贵文雅,看上去跟京城的世家公子一般无二。
叶葶看他安然若素、丝毫不怯场的样子,都差点以为他是经常出入这种地方的纨绔子弟了。
当然了,这个柳音馆也并没有像那些烟花柳巷一样弄得到处都乌烟瘴气。相反,这里布置讲究,丝竹管弦乐声动听,而这个地方的楼阁建造也颇为雅致。
这样看来,这也确实是谈生意的好去处。
然而这地方再怎么美丽,也吸引不了叶葶的注意。她一直留意着周围,就担心四皇子那个蛇精病会突然出现。
侍卫小声道:“公子。这是柳音馆最好的雅间,没有闲杂人等,属下这就请那人来见您。”
萧知珩:“嗯。”
随后,侍卫就退出去了。人一走,雅间里就只有萧知珩和叶葶两个了。
叶葶正襟危坐,后背绷得直挺挺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萧知珩看了她一眼,眼神幽然,却也没有管束她,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只是他倒了茶,没能喝下去,就被拦下了。叶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殿下别喝这里的茶。”
萧知珩轻微地挑了下眉,将杯盏放下了,“怎么?”
叶葶:“外面的水不干净。”
其实主要是怕有毒。
萧知珩轻声笑了,道:“不喝茶,不喝酒,不听曲。那你说,让孤做什么?”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在逗她。
叶葶一时有些费解,道:“殿下不是在听曲吗?”外头是有传来若隐若现的丝竹声的。
“这里曲不是这样听的,”太子殿下的语调始终是轻轻柔柔的,令人如沐春风,所以他说起风月雅事时,也显得一本正经:“指名名伶佳人来弹,红袖风尘最动人。听说苏成渊说,这里的琴曲伶戏是不错,值得一听。你身旁那把琴或许是绿绮,你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