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峋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
阿妧本想让他对自己多些疼惜,好能为孩子留在她身边加些筹码。孩子……她猛地想起大公主,忙道:“皇上,快把珠珠带来罢?方才她见到您将我抱了起来,都吓哭了。”
虽是有奶娘和宫女照看大公主,可见到方才的情形,大公主一定吓坏了。
赵峋见阿妧状态还算好,叫人将大公主带了来。
“昭娘娘——”大公主抹着眼泪,跑到了阿妧塌边,抽噎道:“昭娘娘您哪里不舒服了?珠珠好害怕——”
阿妧忙示意赵峋给大公主脱了鞋,让她上来,坐到自己身边。
“珠珠乖,昭娘娘没事。只是宝宝方才动得厉害,有些疼,现在已经好了。”阿妧柔声哄道。
大公主小手摸了摸阿妧的肚子,果然是宝宝在踢昭娘娘。她放下心来,念念有词道:“宝宝乖,不要踢昭娘娘,姐姐把玩具分给你玩。”
阿妧唇角翘起,露出浅浅的笑容。
“昭娘娘,珠珠在母妃肚子里时,也是这样调皮吗?”大公主忽然歪过头,好奇的问。
阿妧语塞。
大公主总有一日要知道真相,如今她快五岁了,总不好骗她。
正在阿妧为难之际,赵峋接过话,道:“每个母亲怀着孩子都很辛苦。”
大公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乖巧的道:“珠珠会好好的听母妃的话。”
赵峋和阿妧对视一眼,欣慰又心酸。
“珠珠最乖了。”
哄好了大公主,阿妧看着时候不早,便提议回琢玉宫。方才只是胎动,她没有大碍。
赵峋应了,带着两人坐了銮舆离开。
***
景和宫,景芳阁。
郑采女惊慌失措的看着纪副统领查抄她宫中,将她的东西翻得一团乱。
“主子,咱们怎么办!”她身边的宫女也害怕了,小声道:“郑妃娘娘的信中不是说万无一失么!”
她话音才落,只见她妆奁匣子中被翻出一包粉末来,纪云益淡淡开口道:“郑采女,这是什么?”
郑采女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开口。“我、我不知道。”
堂姐在信中明明说万无一失,绝无问题——
纪云益也不为难她,叫来了隗秋平。“隗吏目,有劳了。”
隗秋平打开了纸包,取了一撮粉末捻开,凑近鼻翼闻了闻,又让人倒了水划开。“纪副统领,这药粉与昭贵妃所用燕窝粥中的成分一致。”
郑采女险些站不住,勉强扶着桌子。
“我,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郑采女,这种药粉有活血的功效。”隗秋平淡淡的道:“别的倒罢了,其中有种特殊的香料,既是药引,又很容易被人察觉。”
她这是做了蠢事背锅。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她慌忙道:“是我堂姐,我堂姐让我做的——”
纪云益望着她,平静的道:“郑采女还不知道罢,郑妃娘娘已被幽禁在行宫,周围服侍的人全部撤换,任何消息都送不出来。”
难道那个来给她传话的人不是堂姐的人?
她被骗了!
可她就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郑采女这才真正慌了神。
第113章 生产(二更)……
琢玉宫。
阿妧先去偏殿哄睡了大公主后, 才扶着青兰的手回了主殿。
赵峋正在拧眉看着什么,听到门口的响动,他放下了手中的册子, 起身扶了阿妧在自己身边坐下。
“珠珠睡着了。”阿妧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 面上却透着些温柔之色:“平日里都要给她讲两个故事,今儿竟自己去睡了, 还催促妾身早些回来。”
大公主虽是年纪小,心思却是敏感细腻的。她知道今日阿妧身体不适, 便没有缠着阿妧。
“珠珠懂事, 皇兄是个有福气的。”赵峋墨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欣慰之色。
两人正说着话, 崔海青进来通传。
“皇上, 纪副统领到了。”
赵峋应了一声,示意崔海青让人进来。
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见赵峋并没有避着她的意思, 阿妧撑着腰坐直了身子,心中有些好奇。
“臣见过皇上、昭贵妃。”纪云益上前行礼后,道:“臣在郑采女的景芳阁中, 查出了一包药粉,经过隗吏目确认与燕窝粥中成分一致。”
“她指使宫女设法接近御膳房的人, 今晚趁乱下了药。”
果然是郑采女。
纵然开始就看出她的不对, 阿妧还是觉得有些许错愕。
她记得郑采女是个温柔低调的人, 生得面容清秀, 与郑贵妃的美艳不同, 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目的跟着郑妃。
“郑采女?她可有招认什么?”赵峋对她的印象已经很淡, 当时他虽是成全了郑妃, 临幸了郑采女,但也仅有那一次而已。之后虽是给了才人的位份,却也抛在一边。
纪云益低声道:“郑采女供出是郑妃娘娘指使。她说是接到了郑妃娘娘的信件, 信中用她姨娘的性命做威胁。传话的人是她没见过的嬷嬷,可当时她带着郑妃陪嫁的手串,郑采女这才信了。”
“只是那封信件已经被烧毁,郑采女无法证明她所说一切都是真的。”
若郑采女所说是真,那便是她受了骗,可下药的行为仍是罪责难逃;若郑采女所说是假,便是她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
不止这一次的事而已。
阿妧忽然想到自己“小产”时,也是郑采女的宫女嚷嚷了起来,说她并未怀孕……
从郑妃和郑采女的反应上看,是别人有意告诉了她的宫女,她只能算是个背锅的。
两次加起来,是谁在背后一直利用她和郑妃?
“将郑采女关到宗人司,与此事有关的人俱是杖——”赵峋本想直接杖毙,却几乎立刻想到阿妧生产在即,不易见血光,只得硬生生忍住,改了口。
“先都关押起来,年后再处置。另外继续追查是谁在宫中传递了消息。”赵峋面沉如水,寒声道:“行宫中也派人去暗中调查。”
她不像是个有谋略的人,才做出这样的蠢事。
纪云益领命而去。
“多谢皇上顾惜妾身和孩子。”阿妧明白赵峋的意思,柔声道:“您放心,妾身定会好好生下这个孩子。”
赵峋握着她的手,眸中闪过一抹暗色。
“朕信你。”赵峋再次抬眸时,冷峻的眉眼也柔和下来。“早些睡罢,今儿你也累了。”
阿妧柔声应了,扶着青兰的手去了净室。
赵峋提笔写了一封密信,交给了崔海青让他送走。
***
翌日。
赵峋去上早朝后没多久,阿妧才懒懒的起身梳洗更衣,陪着大公主用早膳。
殿外想起了通传声,说是贵太妃来了。
阿妧忙牵着大公主的手应了出去,见到贵太妃下了撵轿,匆匆赶来。
“妾身见过贵太妃——”阿妧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以她即将生产的身子来说,行礼着实有些艰难,便只口头打了招呼。
贵太妃拉着阿妧的手,将她全身上下细细打量了一通,这才松了口气。
“才听到皇上送去的消息,纵然说你没事,我却还是悬着心。”贵太妃竖起眉毛,沉声道:“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阿妧忙使了个眼色,大公主还在一旁。
一行人到了殿中,阿妧让人带大公主去偏殿继续用膳,她则是跟贵太妃在一处说话。
“没想到你快生了,竟还遇上这样的事!”贵太妃往日里平和恬淡的神色消失不见,她语气强硬的道:“阿妧,你放心,这些日子有我在,定会为你看顾周围的事。”
她的孩子死在后宫的勾心斗角中,眼看阿妧的孩子还未出世就险些遭毒手,她不仅痛心,也被激起了斗志。
“多谢您关心。皇上已经命人去查了,抓了郑采女和参与了此事的人。”阿妧据实已告,轻声道:“只是妾身想着,必定有人指使这件事。”
贵太妃认同她的看法,蹙着眉道:“冯太后虽有能力不着痕迹的做这件事,即便她不在乎你的死活,可皇后必会受到牵连。冯太后在宫中可用的人已经不多,不会冒这样大的风险。”
阿妧也觉得不是冯太后,郑妃被幽禁,有心无力,还有一个人很容易被忽略——
“温昭媛?”她徐徐的开口道:“妾身觉得她嫌疑极大,如果她足够有野心的话。”
陈容华一来无恩宠,二来算不得聪明,太后并不看重她。如果张皇后失了凤位,冯太后在后宫中能用的人便只有温昭媛,定会尽力的扶持她。
如果温昭媛从开始的目的就是皇后之位呢?
李修容、刘贤妃,张皇后——都可以成为她通往凤位的垫脚石。
阿妧突然想到这种可能,不由打了个激灵。
虽是早就知道她引诱九皇子失足跌落水池中,还见死不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却并未料到她对自己阵营的人,更能狠得下心。
“你说的有理。”贵太妃脸色愈发难看,她哑着嗓子道:“正所谓会咬人的狗不叫——”
不等阿妧再次开口,贵太妃很快缓和了神色,柔声叮嘱阿妧:“你安心养胎,别为此事伤神,眼下没什么比你们母子平安更重要。”
阿妧忙应了下来。
贵太妃怕阿妧情绪低落对生产无益,故意打趣道。“若不是皇上日日来陪你,我怎么都要来陪你待产的。”
后宫中有准许宫妃娘家人进宫陪产的先例,可阿妧是被卖进宫的,娘家已经没了人,在这事上便有些吃亏。
如今贵太妃的话令她心中一暖,唇角也翘了起来。
“妾身还真的有些害怕。”阿妧想起阿嫣生玦儿时的情形,小声道:“生孩子极疼,不知妾身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
贵太妃满心怜爱的望着她,她没有娘亲能教导她这些私密的事,心里的这些担忧,也不好对外人说。
“你胎位正,又时常坚持着走动,定能安然生产。”贵太妃拍了拍阿妧的手,柔声道:“待你发动时,我会过来陪着你。”
不仅是抚平阿妧心中的恐惧,退一万步,真的面临保大保小时,贵太妃决定要自私一回。
阿妧俏脸微红的点了点头,心中又多了些底气。
***
张皇后的掌宫之权暂时交到了早已深居简出的贵太妃手中,这是令宫妃和冯太后等人都始料未及的。
可纵然不满,谁都挑剔不出什么来。
贵太妃在众太妃中位份最高,不仅是长辈,又受人敬爱,值得信任;且宫中事务繁杂,不仅要管年节中的事,昭贵妃生产也需要有经验的人看顾。
在行宫中得到消息的冯太后,摔了一套内造的上好瓷器,愤怒却无法发泄。
然而新年还是到了,除夕宴席以冯太后不在宫中为由,简单办了,赵峋只露了个面,便回了琢玉宫陪着阿妧。
宁妃的病这两日有了起色,大公主回了重华宫,赵峋陪着阿妧在榻上看烟火。
怕她着凉,赵峋没让她去廊庑上,只隔着窗子看。
去年今日,阿妧刚刚得封昭妃,赵峋牵着她的手,在绘芳殿观景台上视野最好的地方看烟火。等到烟火散了,赵峋去了坤仪宫,而今年却陪着她。
“皇上,您真的不用去坤仪宫么?”阿妧打圈安抚着腹中躁动不安的胎儿,小声问道。
她的产期在正月里,一时半刻还生不了。
赵峋将手放了上去,他温暖干燥的手掌隔着一层寝衣贴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帮着她一起安抚。等到胎儿安静下来,才不紧不慢的道:“不去。”
阿妧识趣的没有再劝,只柔顺的依偎在他怀中。
“明日内外命妇们来行礼,你的身子可受得住?”赵峋低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阿妧柔声道:“不妨事的,太医本来也让妾身走动,更何况坐着撵轿。”
“你受了礼,略坐一坐就回来。”赵峋有自己的私心,他要让京中世家知道他的态度。
因明日还有事,赵峋没让阿妧守岁,陪着她歇下。
但他却并无丝毫睡意,等到阿妧的呼吸变得平缓,他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他来守是一样的。
等到时辰钟跳过最后一格,新的一年到了。
赵峋轻轻在她颊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若说心愿,那便是——
***
阿妧是从前半夜开始发动的。
初一从坤仪宫回来后,阿妧时不时就觉得肚子疼,像是要生了的感觉。可有经验的嬷嬷说了,这并不是真正开始进入产程。
她和赵峋并未分床,起初她觉得腹底钝钝的坠疼时,没想到自己快生了。
产期在正月,刘太医和胡太医都更偏向是在下旬。
阿妧没有着急,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过了近两个时辰,这疼痛非但没减轻,反而愈演愈烈,还愈发尖锐起来。不仅是肚子,她的腰也开始疼了起来。
“皇上,妾身好像要生了——”阿妧只得推了推赵峋,咬牙道。
本就浅眠的赵峋立刻坐了起来,他连忙掀开了被子,只见阿妧身下月白色的亵裤上,沾上了淡淡的红色。
“来人,传太医来和接生嬷嬷来——”赵峋立刻掀开帐子,声音急促的道:“昭贵妃见红了。”
整个琢玉宫立刻变得灯火通明,人来人忙的忙碌起来。
赵峋起身更衣守在阿妧身边,阿妧抱着肚子咬牙喊疼,接生嬷嬷就住在琢玉宫,赶来的最快,她们来时看了阿妧的情况,断定阿妧真的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