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朝露阁送些补品赏赐过去。”他吩咐道:“郑贵妃身子不适,也送些过去,比朝露阁的厚些。”
崔海青答应下来。
“朕离开这些日子,后宫可有什么事情发生?”赵峋漫不经心的问。
崔海青早有准备,回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轮到了阿妧。
“凝汐阁的熙贵人曾去太后宫中请安,听说是太后叫去的。”崔海青迟疑片刻道:“熙贵人看望大公主回来后,在御花园训斥了失礼的内侍。”
这本不是大事,随意训斥个奴才赵峋不会放在心上。可这话若被有心人传出去,还不止会歪曲成什么样。
崔海青乐意给阿妧卖个好,他总觉得熙贵人是个有前程的,位份定不止于贵人。
太后见阿妧也寻常,她本就是永寿宫出来的人。
见皇上没什么表示,崔海青便不再说话,只送上了热茶,便侍立在一旁。
等赵峋批完积累的折子,已经是华灯初上时。
崔海青料想皇上无意去后宫,询问赵峋在何处用膳时,果然赵峋直接让摆在福宁殿。
他头一日回宫,若宿在福宁殿倒也罢了,他会去哪里,整个后宫都盯着。
赵峋用过晚膳,起身松泛了片刻筋骨。
“去凝汐阁。”
***
凝汐阁。
就在阿妧以为皇上会去坤仪宫或是景和宫,最可能的是留宿福宁殿,却忽然听到桂平通传,说是皇上到了。
阿妧已经换了寝衣,闻言忙匆匆套了件外衣,出去迎接。
“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阿妧又惊又喜的望着赵峋,她脸上那点子惊讶倒是真的,她没想到赵峋会来。
赵峋扶起她,见她的妆扮便知她已经要就寝,温声道:“倒是朕打扰熙贵人好梦了?”
阿妧鼓起勇气,清亮的眸光中透着些许羞怯。“只有皇上来了,才是妾身的好梦呢。”
因着前些时日的恩宠,她似乎更大胆了些。
赵峋执起她的手,两人一道走了进去。
皇上今夜来了凝汐阁,既不是才有喜的卫容华,也不是因此不快的郑贵妃——阿妧白日的猜测,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赵峋来时已经过了戌时,他到后宫自然是来享乐的,阿妧替他脱了斗篷,自己也解开了外衣。
“在想什么,当着朕的面都敢走神?”赵峋挑起她一缕青丝在手中把玩,有些漫不经心的道。
阿妧顺势依偎在他怀中,低声道:“皇上能来,妾身既高兴,又惶恐。”
赵峋挑了挑眉:“你惶恐?在朝露阁里,是谁那般大胆的看着朕,眼里像藏了两个钩子似的。”
她确实是有意让赵峋发现她,特意挑了裙子和首饰,没想到赵峋竟真的来了。
“妾身大胆,也是皇上纵容的。”阿妧坐在赵峋身边,双手攀上了他的肩,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皇上是要责怪妾身么?”
先前看惯了她的谦卑柔顺,没想到她竟也有如此娇俏撩拨人的一面。
见赵峋有片刻的沉默,阿妧有些不安的收回了手。
“继续。”赵峋扬眉。
阿妧红着脸,主动服侍赵峋。
一番颠鸾倒凤,阿妧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她醒来时,赵峋还在她身边没离开。
见赵峋的目光落在帐上悬着的香囊上,阿妧趴在他身侧,柔声道:“皇上赏妾身的,妾身很喜欢这个香味,一直挂着。”
赵峋微微颔首,神色温和道:“既是你喜欢,朕让人再送来些。”
阿妧面露喜色,似是为了赵峋把她放在心上而高兴。
虽是没有今日没有早朝,赵峋还有积压的政务要处理,没在凝汐阁用早膳就离开了。
阿妧梳洗后没急着用膳,皇后因为昨日宫妃们车马劳顿,免了大家的请安。
“主子,今日无事,您多歇会儿。”朱蕊给阿妧端来了温水,有些担忧的道。
今日是主子该服药的日子,一大早她去取早膳时,有人将一个小瓷瓶递到了她手上,说是交给熙贵人的。
阿妧就着温水服下,身子有些疲累,倒不是很疼。
“昨日皇上来了也好,今日我便能歇一歇。”阿妧笑着安慰朱蕊道:“无妨,服了这解药就好。”
见周围没人,朱蕊想起阿妧之前说过的话,压低了声音道:“您的意思,可是要将您服了药的事,透给皇上知晓?”
阿妧微微勾唇,“当然要让皇上知道,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她本就是太后的人,被控制也是理所应当,不会让赵峋心疼她。要在恰当的时机,才能有更好的效果。
朱蕊点点头,不再多言。
阿妧不愿在床上一直躺着,便扶着朱蕊的手出来转转。
琢玉宫空着主位,只有她们两个分别住在偏殿。阿妧正跟朱蕊商议着如何摘些花朵晾干了做香囊,却听到苏贵人的绣春阁似乎有些动静。
只见苏贵人身边的彩英引着一个医士模样的人走了进去,阿妧望去,那人正是隗秋平。
“苏贵人手上的旧伤有些不好,如今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围着朝露阁,哪里顾得上绣春阁。”朱蕊顺着阿妧的目光望过去,解释道:“也只得随意请了个人来。”
其实隗秋平的医术,倒比别人都好些,阿妧在心里想着。
“让桂平去一趟,等到隗吏目出来时,请他来一趟凝汐阁。”思及从昨日到今早的异样,阿妧下定了决心,低声道。
她没有再停留,扶着朱蕊的手走了回去。
朱蕊识趣的没有多问,回去便找桂平吩咐。
***
听到是凝汐阁的熙贵人传唤,隗秋平没有耽误,跟着桂平过来。
“隗吏目有礼。”阿妧笑盈盈的起身,客客气气的道。
见到阿妧时,隗秋平着实吃了一惊。原来后宫中新近得宠的熙贵人,竟是那日找他讨药的宫女。
“微臣给熙贵人请安。”隗秋平连忙行礼。
阿妧摆了摆手,请他起来。“您不必多礼。”
此时朱蕊将茉香和海棠等人都分派了事情去做,只有她留在身边。
只见阿妧摘下了挂在帐中的香囊,小心的拆开后,将里面的香料拆出些许,递给了隗秋平。
“请隗吏目帮我瞧瞧,这香料中可有什么药材?”
隗秋平在宫中当值,多少听过些宫闱中的事,见阿妧如此举动,便猜到了些。
他神情严肃的接了过来,对着光线仔细的看了看,又分辨了香味,过了好一会儿,才肯定的道:“回熙贵人的话,这香囊里确实有几味避子药物。常佩着此物,是不能有孕的。”
朱蕊微愕,这香囊她记得,是皇上的赏赐!
难道是谁动了手脚不成?
“多谢隗吏目告知,我心中有数了。”阿妧微微笑道。
到底医者仁心,隗秋平只以为是宫妃间的构陷,他迟疑片刻道,“不若让微臣替娘娘诊脉?”
阿妧摇了摇头,轻声道:“无妨。”
她不愿此时让隗秋平牵扯进来,皇上既是无意让她有孕,她调理了也没用。
再加上她此时还不愿自己服药的事情暴露,引人怀疑。
“今日的事,事关我的身家性命,还请您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阿妧本就因体内的药而有些面色发白,她宛若一座精致而剔透的琉璃娃娃,让人心疼。
隗秋平心中蓦地添了些异样的情绪,连他自己都说不清。
“请贵人放心,微臣断不会透露分毫。”他恭声道。
阿妧让朱蕊把隗秋平送了出去,此时她心中倒是有了些底。
同样的香味,她在朝露阁也闻到过。可卫容华竟还是有了身孕,欢欢喜喜的禀告了皇上。
如此一来,便十分有趣了。
第25章 赌对了(二更合一)……
绣春阁。
苏贵人得知阿妧命人请了隗秋平去, 正端起茶盏的动作微微一滞。
“主子,您说熙贵人是不是来打探您的事?”彩英蹙着眉,道:“她如今得宠, 想要请个太医也是可以的, 为何只让个吏目过去?”
“隗吏目不是多嘴的人。”苏贵人放下了茶盏,神色如常的道。
更何况, 她曾被郑贵妃折辱的事情,并不算是秘密, 若阿妧有心打听, 还是能知道的。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 忽然听到内侍通传, 说是熙贵人来了。
苏贵人起身迎接。
“苏姐姐,我来还画册。”阿妧亲手捧着画册过来, 并没假手他人。“拖了这些日子,着实过意不去。”
苏贵人接过来,浅笑道:“不急, 打发人来还也就是了,你还亲自走一趟。”
她目光扫过画册, 看来阿妧读时极为精心, 并没有弄脏也无一丝褶皱。
“好借好还。”阿妧笑盈盈又拿出一个荷包, 递给了苏贵人。“这是我自己做的, 若姐姐不嫌弃, 就拿着玩罢。”
送金银亦或珠宝首饰, 倒像是看不起苏贵人似的, 阿妧便选了件亲手绣的荷包。
对于阿妧的示好,苏贵人有些惊讶,不过她还是道谢收下。
“妹妹真是手巧。”她夸赞道:“这花绣得活灵活现, 我是自愧不如。”
两人客套了一番,阿妧才说明了来意。
“我有事想求姐姐,若我读书有不懂的,可否向姐姐请教?”阿妧虽是认字,可她没读过什么书,于这些上不懂。
苏贵人知道她的出身,她能略认得几个字已经实属不易。
皇上是个风雅之人,想来这些日子阿妧陪侍在旁,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罢?
她心中想着,还有些淡淡的酸涩。
纵然才情学识都是上乘又如何?还要皇上喜欢才行……
“当然。”苏贵人笑笑。
既是答应教阿妧,苏贵人替她选了两本书,让她回去先看着。阿妧随口问起了苏贵人的病,听苏贵人敷衍过去,也并不追问。顺便她还些难为情的解释了自己请隗秋平过去,是让他诊脉。
见阿妧坦诚,苏贵人知她不愿彼此误会,故此笑着打趣道:“妹妹如今得宠,是该早些想着这事,卫容华有了喜讯,怕是妹妹也快了。”
说到卫容华,阿妧神色郑重了些。
“姐姐不觉得卫容华这次有孕,她自己事先竟毫不知情,有些奇怪么?”阿妧低声道:“这种事,还是自己先心中有数的好。”
阿妧是太后的人,她特意来跟自己交好是何意?
苏贵人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她本可以敷衍过去,眼中还是不自觉露出一丝凝重。
“妹妹说的是,往后咱们还是远着些朝露阁,别弄出不妥来。”苏贵人沉吟片刻,才缓缓道。
听她这么说,阿妧终于松了口气。
在琢玉宫住着她们两人,她自然希望苏贵人不要成为敌人才好。
待阿妧回去后,苏贵人无心读书。
阿妧来了这一趟显然是存了交好的意思。
苏贵人抬起自己的手指,原本如水葱般的手指,右手处有两根手指关节扭曲,她写字时再也没有从前的力道。
郑贵妃如此折辱她,可皇上再没来过绣春阁,她不敢诉苦,也无处诉苦——
阿妧不仅空有美貌,还很聪明,或许有朝一日能取代郑贵妃!
这个念头闪过,苏贵人心头微热。
或许,她该适时的帮一帮阿妧。
***
圣驾回銮的第一夜,皇上去了凝汐阁,新宠的熙贵人侍寝。
第二日皇上去重华宫看望大公主后,传出旨意,说是晚上景和宫接驾。
这个顺序颠倒一下才让人觉得正常,私下里便有人猜测,是不是郑贵妃惹皇上不高兴了。
景和宫。
“娘娘,等皇上来了,您可不能再跟皇上怄气了。”春月一面帮郑贵妃梳头,一面道:“皇上最宠爱您,可皇上贵为天子,往日里别的宫妃敬畏顺从还来不及,听了那些话自然会不快。”
郑贵妃脸色有些难看,想到回宫前跟赵峋的争吵,更觉得委屈难过。
“本宫的孩子没了,从此再难有孕,还非要本宫装出一副贤良的模样,替皇上高兴不成?”她美艳的面容失了神采,想到往事眼中还带着恨意。
若不是太后和皇后的算计,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流掉——皇上因此怜惜她,对她格外纵容。
哪怕婉婕妤的孩子没了,牵扯到她身上,皇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计较。
她话音才落,便听到内侍通传说是皇上来了。
郑贵妃定了定神,款款起身。她迎到门前,行了大礼。
“还在跟朕生气?”赵峋进来,扶起了郑贵妃,无奈的语气中透着些纵容:“好了,是朕的不是,不该勾起你的伤心。”
皇上先来低头,郑贵妃再抬眼时,双眸都泛着水光。
“是妾身的不是,失了孩子不单妾身伤心,皇上亦是痛心不已。”郑贵妃红着眼,低声道:“皇上若得皇子,妾身也替您高兴。只是妾身怕您因着妾身不能诞育子嗣,您会冷落妾身,不喜妾身。”
往日里皇上知道她的伤痛,早就来哄了。这回却偏偏去了凝汐阁,显然对她不满。
想到当日她脸色苍白、身下流出的血染红了她月白色的绫裙,赵峋微微动容。
“朕怎么舍得冷落你?别胡思乱想,好好调理身子,咱们还会有孩子的。”赵峋携她在软榻上坐下,温声安慰。“快别伤心了。”
郑贵妃目露期待之色,微红了脸点点头。她已经亏了身子,再有孕几乎是不可能的,可她情愿相信这一刻皇上的温情是真的。
“妾身让小厨房准备了些补汤,您这些日子辛苦,也该好好休息。”郑贵妃起身站到赵峋身边,摘下了镯子和护甲,替赵峋按着肩膀。“妾身替您疏松疏松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