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阿妧分去了郑贵妃不少恩宠, 郑贵妃怕是会趁机生事。
“我记下了,多谢姐姐提醒。”阿妧应道。
等茉香端了茶上来,阿妧让宫人们都退下。
“姐姐,昨夜的事……”她咬了咬牙,还是想把昨日的事情说清楚。
苏容华摆了摆手,目光温和:“阿妧,昨夜是我主动提的。我试过了,也没什么遗憾。都说皇上最宠着郑贵妃,可你在皇上心中也是有些分量的。”
她一夜未眠,决定放过自己。
“你要把握机会,调理好身子,早些怀上皇嗣。”苏容华望着阿妧,发自真心的道:“你看宁昭容抚养大公主,在后宫中的位置很是稳固。这些日子我瞧着,皇上还是很喜欢孩子的。”
“无论你替皇上生下皇子还是公主,定能能成为琢玉宫的主位。”
“以后在后宫中,你的日子就好过得多。”
阿妧闻言,心中既是惊讶又是钦佩。
拿得起放得下,这份果决,很少人能做到。
可她怕是要辜负苏姐姐的期待了,皇上或许信了她的真心,却仍要防备冯太后。
她不是适合生下皇嗣的人。
且她自己,也并不想。
这几日她做噩梦,总是梦到初见贵太妃牵着九皇子的模样。
贵太妃有先帝的恩宠,有宫人的敬爱,九皇子却仍是死于争斗之中——她不想重蹈贵太妃的覆辙。
“多谢姐姐,我,我已经在喝药了。”阿妧心中发凉,面上却含羞带怯的移开目光,不肯去看苏容华。
苏容华笑呵呵的点点头。
她又陪阿妧说了会儿话,见她面露倦色,便回了绣春阁。
***
福宁殿。
赵峋正在批折子,听到内侍通传说苗芳仪求见,说是来送补汤。
苗芳仪向来性格安静柔顺、行事低调,几乎没有任何争宠的举动。因她是郑贵妃提拔起来的,知道郑贵妃不喜欢她们有宠,比起吴贵人来格外的安分守己。
哪怕上次自己半夜从玉芳斋离开,让她没了面子,事后她也没有半分怨言。
这次她来,竟用了来送补汤的名义。
“让她进来。”赵峋放下了笔,却并不觉得惊讶。
门帘被掀起,一道藕荷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她似乎一直偏爱这样的颜色,一如她的个性般,柔和恬淡,不引人注目。
苗芳仪款款上前,手中提着食盒,神色恭顺的道:“妾身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平身。”赵峋望向她的目光中,透着一丝玩味。“朕没记错的话,苗芳仪几乎没单独来过福宁殿。”
听到皇上的别有深意的话,苗芳仪也并不慌乱,她从容不迫的回话:“皇上日理万机还记得妾身这点微末小事,您说的是,妾身还是头一次自己来。”
往常她只跟着郑贵妃来过,自己是断断不敢来的。
她依附于郑贵妃,自然不愿郑贵妃对她心生怀疑和不满。
“皇上,妾身去御膳房炖了补汤。”苗芳仪见皇上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主动道:“虽是比不上熙贵仪的手艺,也是妾身的一片心意。”
赵峋闻言,眉梢微微挑起。
她宫中没有小厨房,想自己动手只能去御膳房。苗芳仪的举动,等于让整个后宫都知道她的举动。
这般故意张扬,倒不像是她了。
“皇上,能请崔总管取个汤碗么?”苗芳仪早就有所准备,哪怕赵峋不理会她,她也能自己说下去。“请您尝尝妾身的手艺。”
赵峋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苗芳仪只是柔柔的笑着。
过了片刻,赵峋才不紧不慢的道:“你们先都下去。”
崔海青忙带着书房中的人尽数退了下去。
“皇上,妾身有罪。”苗芳仪将食盒放到一旁,毫不迟疑的跪到地上。
赵峋神色平静,漫不经心的道:“哦?苗芳仪何错之有?”
在她面前,皇上甚至都不愿意伪装情绪。
苗芳仪在心中苦笑一声,面上却不露半分。
“妾身失察,身边有人用妾身的名义去谋害熙贵仪,妾身竟过后才知道。”苗芳仪神色诚恳,掷地有声的道:“妾身骤然得知后亦是愤怒震惊,但妾身绝无想害熙贵仪的意思。”
赵峋这才肯正色瞧她。
从纪云益口中得知那人供认出的幕后主使竟是苗芳仪时,赵峋觉得很惊讶。
他并不想相信她这样一个聪明人,会做这样的蠢事。
虽说这计谋看起来像是一箭双雕,轻易不会牵扯出第二件事,可布置上仍有不少破绽。
“朕这里有份招认的供词,点明了就是受了你的指使和恩惠。给他的银子,亦是由你宫中流出去的物件去典当所得。”赵峋表情仍旧没什么波动,淡淡的道:“人证物证俱全,你怎么抵赖?”
苗芳仪心中一惊。
她本以为皇上让纪副统领传了消息出来,只是为了试探她,没想到手中竟已有了确凿的证据。
“皇上明鉴,妾身若说完全没察觉风吹草动,是妾身欺骗您。”苗芳仪声泪俱下道:“是吴贵人陷害妾身!”
“吴贵人是因为熙贵仪从充仪被贬为贵人的,她心中对熙贵仪不满,一直都想伺机报复。”
“前些日子妾身遇到她,她表现得很高兴,妾身随口问了一句,她说见到舒婕妤说了会儿话。”
“当时妾身还不明白缘故,如今熙贵仪落水之后,妾身才回过神来。”
吴贵人得知了舒婕妤的计划,觉得这是个将计就计的好时机,便准备对阿妧下手。
哪怕阿妧淹死,也只能归罪于舒婕妤的谋害。
且她这次难得聪明,做了两手准备,准备栽赃到苗芳仪头上。
苗芳仪宫中有郑贵妃和吴贵人安插的人,为了以后控制她。但是她身份低微,只能接受她们的安排。
“皇上,妾身畏惧吴贵人,她家世显赫,又是贵妃娘娘的表妹,虽说她对妾身吐露过不满熙贵仪,可妾身并不敢揭发。”苗芳仪猜测皇上会查个水落石出,不会让她背锅敷衍了断此事,才敢赌一次。
“妾身是有罪,妾身知情不告。”苗芳仪也不顾地上的青玉地砖冷硬,重重的磕头下去。“但若说害人的举动,不是妾身所为!”
殿中一片寂静。
“朕问你,这事是吴贵人指使,还是郑贵妃指使?”赵峋低沉的声线中听不出起伏,也让人无法判断他的心思。“你很聪明,不提贵妃半句。宫中都知道吴贵人是贵妃的表妹,贵妃会完全不知情?”
苗芳仪感觉自己的心缓缓沉了下去,皇上果然不是好糊弄的。
她敢拼命咬吴贵人一口,却万万不敢动郑贵妃。
“贵妃身份尊贵,又得您宠爱,妾身想着她哪怕不喜熙贵仪,也断不会自降身份去做这样的事。”苗芳仪急忙抬起头来,道:“妾身不敢有半句虚言,请您明察!”
赵峋的眼神愈发锐利,苗芳仪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好不让皇上觉得她心虚。
这事办得拖泥带水,倒是吴贵人的风格无误了。
可其中有没有郑贵妃的授意,谁都不敢说。
“即便不是你指使,你仍有失察的过失。”赵峋淡淡道。
苗芳仪闻言,心中一松。
只要皇上肯查就好,她还怕皇上不查。
“妾身知罪。”苗芳仪恭声道。
赵峋从书案前走下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皇上,妾身心中懊悔当日的怯懦,才害了熙贵仪遇险,妾身着实不安。”苗芳仪见皇上不肯表态,只狠了狠心道:“妾身愿意将功补过,揭发吴贵人的过错!”
没有投名状,皇上是不会相信她的。
自从皇上那次从玉芳斋早早离开后,郑贵妃觉得她不中用,还令自己蒙羞,便对她不大看得上。吴贵人正是钻了空子,其实苗芳仪自己也不能相信,郑贵妃会毫不知情。
但眼下没有证据,更重要的是皇上愿不愿意动郑贵妃。
当初郑贵妃听信还是亲王的皇上遇险,赶着去娘家商量对策。那时郑贵妃怀着身孕,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下来,不仅没保住孩子,还因此患上心疾。
虽说后来证实是郑贵妃中了计,但从此皇上对她宠爱有加。
哪怕郑贵妃后来凭着自己心意在后宫中折腾,谁得宠些,很快就会挑出各种错处来,有被降了位份的,有打入冷宫的。她甚至架子比张皇后还大,只要不闹出人命来,皇上都由着她。
只要旧情还没完全消磨,皇上对郑贵妃就格外宽容。
可谁又知道,这份旧情能维持到何时?
说到底,后宫中她们这些人能依附的人,唯有皇上而已。
她只是做了正确的选择。
***
阿妧以询问大公主木马玩具的进度为由,让朱蕊陪着她去夏青房中。
“人偶可做好了?”阿妧让朱蕊在外面守着,低声问他。
夏青点了点头,道:“主子,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关节已经调整好,奴才能操控着它走路。只是奴才做得不够精致,怕是不能让您满意。”
说着,他将三尺高的人偶捧了出来。
他给阿妧演示如何操纵,人偶竟真的如同孩童般走路。
阿妧颔首,她递出一个本子。
“过些日子,咱们要演一出好戏。”
第53章 试探(二更合一)……
苗芳仪回到玉芳斋没有多久, 很快她以身边的宫女杏枝手脚不干净、偷拿了她首饰为名,去坤仪宫禀告了皇后。
这个消息传出,吴贵人坐不住了。
她顾不上去找苗芳仪质问, 想要立刻景和宫找郑贵妃。到底她还有些脑子, 不敢明目张胆的去,只遣人先去悄悄打探消息。
没多久宫人回来禀报, 说是皇上去了景和宫,吴贵人心中陡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景和宫。
在赵峋过去前, 郑贵妃已经知道苗芳仪去了福宁殿, 也知道她去了坤仪宫的事, 更知道杏枝是吴贵人安插在苗芳仪身边的人。
听到皇上前来的消息, 郑贵妃面上没有半点喜色。
直到赵峋到时,郑贵妃唇畔才见了笑意。
“妾身给皇上请安。”她心中有些忐忑, 美艳的面庞上却神色如常。
赵峋望了她片刻。
郑贵妃先嫁到王府成了他的侧妃,在他登基后又封了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因着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因着她心疾, 自己待她多有纵容。
“不必多礼。”赵峋的神色依旧温和,他亲自牵起郑贵妃的手, 扶了她起来。“既是这些时日你身子不好, 又没有外人在, 就别在乎这些虚礼。”
见皇上待她一如往昔, 郑贵妃稍稍放心了些。
“妾身多谢皇上体恤。”
她涂着丹寇的手指挽住赵峋的手臂, 姿态亲密的与他一起走了进去。
“快到你的生辰了, 往年都在行宫替你办, 今年在宫中还是头一次。”两人在软塌上坐下后,赵峋主动开口道:“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郑贵妃本以为他是来质问吴贵人的事,她料定苗芳仪先去福宁殿找皇上, 又去坤仪宫告发桃枝,定是得了皇上的默许,她才敢有这样背主的举动。
在她眼中,苗芳仪也不过是个使得顺手的奴才罢了。
“皇上政务繁忙,还记得妾身这点微末小事。”郑贵妃目露感动之色,她娇声道:“只要是皇上送的,妾身都喜欢。”
赵峋笑了笑,目光在殿中微微一扫。
整个后宫中,这里是最奢华的。
“前些日子南边贡上了些各色宝石,朕让内务司的人来,按照你的喜好新制些首饰罢。”赵峋望着她头上流光璀璨的大颗红宝石,微微笑道:“你生得美,唯有这样的宝石才衬你。”
郑贵妃跟在赵峋身边多年,不敢说完全了解他,却也能感觉到他的态度。
皇上看似与往常一样待她好,在后宫中是独一份,可这些日子显然往景和宫来得少了。
“您总是这样哄妾身高兴。”郑贵妃美目流转,闪过一抹少女般的娇羞。“妾身已经有您赏赐的许多珍奇异宝,这次生辰礼物,想要个别的成么?”
赵峋挑了挑眉,修长的手指虚点了点她道:“你啊,在朕面前还口是心非。”
郑贵妃闻言,心中微微一怔,看向赵峋的目光中有了些许不安。
“说罢,朕以往哪次没答应你?”赵峋似是没留意到她的变化,态度依旧和煦。
她起身依偎到赵峋身边,动作上有些刻意的亲昵。
见皇上并没有不悦之色,郑贵妃柔声道:“妾身知道皇上待妾身的心意!这次妾身想要杏花楼的糕点果脯,皇上就送这个好不好?”
她说完,不动声色的观察赵峋的表情。
“原是这个,这算不得礼物。”赵峋浅笑挑眉道:“朕明日就让人买了送来。”
皇上并没有厌恶自己。
郑贵妃稍稍松了口气,总算放心了些。
“吴贵人指使人栽赃苗芳仪陷害熙贵仪,你事前是否知情?”赵峋忽然开口道。
他这话不啻于石灰丢进水里,在郑贵妃心中惊起了滔天巨浪。
她震惊的望着赵峋。
“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郑贵妃又惊又怒的道:“吴贵人何时去陷害熙贵仪了?”
赵峋的眸光冰冷,带了些审视的意思看她。
郑贵妃还从未有如此窘迫难堪的时候,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牙道:“皇上如今宠爱熙贵仪,就任凭她红口白牙的污蔑妾身么?”
“熙贵仪在莲池中落水后,有人潜伏在池底,想要将熙贵仪溺毙。”赵峋语气其平缓的道:“这人招认出,苗芳仪时幕后主使,给他送银子的人就是苗芳仪宫中的杏枝,她偷了苗芳仪的金钗去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