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简小酌
时间:2021-03-28 09:39:07

  “如今物证人证确凿,苗芳仪来跟朕喊冤。说是她不知情,朕这才查到,杏枝原是吴贵人宫中的。”
  郑贵妃愕然。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样漏洞百出的计谋,倒真不像苗芳仪想出来的。
  仅凭拿了簪子去买这点,虽是留下了证据,也是漏洞。宫中的东西流到宫外去,怎么会查不出来源?
  她的举动太刻意了。
  “吴贵人身在宫中,竟能用宫人私下传递东西出去,外头接应的人又是谁?”赵峋虽是语气并不严厉,这更像暴风雨前的平静,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郑贵妃见赵峋已经有了证据,才特意来跟自己说,心底隐隐发凉。
  她起身,松开了赵峋的手臂,缓缓跪在了地上。
  一时间猜不出他的情绪来,郑贵妃只得以退为进。
  “皇上,妾身若说不知情,您一定不相信。”
  “原来,您是这样想妾身的。”
  她平静来下,向来高傲又目中无人的她,眼中透着一点悲伤和失望。
  赵峋静静的看着她,眸光愈发深远难测。
  两人僵持了片刻。
  “只要你说没有,朕就相信你。”赵峋先开了口。
  这本该令她欣喜的信任,可她此时却拿不准,皇上这是试探她,还是真心这么想。
  郑贵妃直逼他的目光,尽量让自己显得神色坦荡些:“妾身没有。”
  赵峋顺势扶起了她,神色又恢复了惯常的温和。
  “地上凉,起来罢。”
  郑贵妃讶然,在涉及底线的事情上,皇上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怎么这样轻轻放下?
  弄不清楚缘故,她着实心中不安。
  “皇上,妾身不敢替吴贵人开脱,可是不是弄错了?”郑贵妃小心试探道:“她虽是跟妾身抱怨过,她因为熙贵仪失了充媛的位份,可她怎么会做谋害人性命的事?”
  吴贵人已经不中用了,吴家怕是也要受到牵连。
  郑家绝不能被牵扯进来。
  “朕也希望如此。”赵峋起身,意味深长的对郑贵妃道:“你放心,朕必定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郑贵妃左思右想,总觉得吴贵人做这样的决定前,定会先找自己商量。可皇上既是开口来问,就一定有证据。
  吴贵人是她的表妹,吴贵人做了这样的事,任谁都会觉得她也参与其中。
  见皇上有要走的意思,郑贵妃忙抓住了他的衣袖,有些不安的道:“皇上,您是相信妾身的对罢?”
  赵峋没有躲开,抬起眸子,缓缓的笑了笑。
  “当然,所以别让朕失望。”
  说着,赵峋放开了她的手,起身离开。
  ***
  苗芳仪宫中的杏枝被羽林卫带走,紧接着吴贵人从清仪宫被带走。
  第二日在一众宫妃去坤仪宫给张皇后请安时,张皇后宣布吴贵人涉及在熙贵仪落水那日行谋害之举,如今正在进一步查证中。
  众人闻言,皆是震惊不已。
  坐在张皇后下首的郑贵妃,神色愈发高傲漠然,并没有心虚或是慌张之色。
  “罢了,这些不堪的事本宫也不想再提。”事情还没最终定论,张皇后摆了摆手,道:“说些高兴的事,过两日是郑贵妃的生辰,本宫已命人在听云殿替妹妹庆祝。”
  吴贵人是郑贵妃的妹妹,且谁都知道郑贵妃于熙贵仪不和,还曾数次当面刁难。
  说不准,这事情就是郑贵妃指使的。
  偏生这时,皇后还故意提起寿宴的事,明面上是表示大度公允,实则也要看郑贵妃的好戏罢?
  卫容华便是在听云殿险些小产,之后便一路倒霉,直到失去了腹中皇嗣,不仅跌落云端,自己连位份都没保住。
  宫中常用来设宴的地方不少,偏偏选了这出就别有深意了。
  “妾身谢皇后娘娘好意。”郑贵妃起身,淡淡的道。
  换了别人是谢恩,她只说是好意,显然对张皇后的安排不满。
  张皇后在外人面前素来是贤惠的,并不跟她计较,眸中的笑意还深了些。
  何修仪见郑贵妃眼看也要倒霉,心中终于畅快了些。
  她得知这个消息后,心中愈发恨郑贵妃和吴贵人。若不是皇上查清了此事,揪出吴贵人来,那么她就要背上谋害熙贵仪的罪名。
  皇上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她已经写了家书想办法送给兄长何云蔚。
  只要兄长能好好替皇上立下功劳,她一定能很快恢复位份。
  “淑妃、贤妃,你们两个负责操办。”张皇后缓缓的扫了在座的宫妃们,终于有了一丝大局在握的感觉。
  淑妃先站起来,恭声道:“妾身领命。”
  本该最先附和皇后的贤妃,今日却走了神,一时间没站起来。还是身边的宫人提醒,她才回过神来,忙道:“妾身领命。”
  张皇后不满的皱了皱眉。
  这几日来贤妃不知怎么了,总是神思恍惚,今日竟在众人面前走神。
  当众人散了后,张皇后将她单独留了下来。
  “你怎么了?”看着贤妃隐隐发青的眼底,张皇后缓和了些语气,道:“可是遇上了什么事情?”
  贤妃向来没得过宠爱,只空有个位份,与她姑母刘太妃走一样的路子。
  故此这宫中谁得宠、谁失宠都跟她关系不大。
  “娘娘,您说熙贵仪落水,是不是有什么鬼怪作祟?”贤妃有些神神道道的,她压低了声音道:“是不是先帝的九皇子阴魂不散才……”
  她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竟是张皇后没拿住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地上。
  “胡说什么!”张皇后脸色难看极了,冷冷的道:“熙贵仪落水是舒婕妤和吴贵人所害,与鬼怪有什么相干?”
  贤妃心中一惊,旋即她又忍不住道:“妾身听说,熙贵仪夜夜噩梦,总是梦到有人要拉她下去——”
  吴贵人计谋的始末,张皇后知道得七七八八,立刻打断她道:“吴贵人的计谋就是安排人潜伏在水底,要将她拖下去淹死!熙贵仪会梦到,也是很正常的事。”
  听了张皇后的话,贤妃苍白的脸色才好了些。
  “好好给郑贵妃办生辰宴,别总是疑神疑鬼的。”张皇后语气中添了些训斥之意,道:“皇上对郑贵妃仍有情分在,万不能就因此敷衍。”
  越是这时,越不能被挑剔出她的错处。
  皇上似是并没将此事牵连到郑贵妃身上,向来是念及旧情。若她们在这时薄待郑贵妃,只会让皇上更怜惜她。
  “是,妾身记下了。”贤妃起身应下。
  等她离开后,张皇后揉了揉额头。
  “娘娘,温昭媛还没离开,说是想见您。”琥珀在一旁通传道。
  听到是她,张皇后神色舒展了些。
  比起担不起事的贤妃,温昭媛则是靠谱得多。
  “让她进来罢。”
  ***
  凝汐阁。
  阿妧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虽说赵峋并未限制她的行动,可既是不让她去坤仪宫请安,倒也不好随意出门。
  担心阿妧自己无聊,苏容华日日来陪着她解闷,教她读书习字,阿妧进步很快。
  这日苏容华来时,见阿妧正翻开书,盯着一页出神。
  她悄悄的走了过去,发现阿妧看的正是一首诗。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阿妧没留意到她来,轻声读了出来。
  听到阿妧的声音中有几分怅然,苏容华有些奇怪。
  “苏容华安好。”一旁的朱蕊见了,忙给苏容华行礼。
  阿妧回过神来,忙起身笑眯眯的道:“苏姐姐来了。”
  苏容华在阿妧对面坐下,“方才听你叹气,可是有什么事?”
  “原没什么事,让姐姐担心了。”阿妧摇了摇头,将诗集递给了她看:“读到这句诗,让我想到了卫容华。”
  卫容华住在朝露轩,果然她本人也应了这句诗。
  “阿妧,你和她不同。”苏容华柔声安慰道:“皇上宠爱你,赐你熙这个封号,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熙,有“光明”、“欢喜”的意思,皇上赐下的封号不多,阿妧这个封号是数得上的。
  阿妧含笑点点头。
  虽是她一直在凝汐阁中,对外面的事情亦是有所耳闻。
  皇上在处置吴贵人前先去了景和宫看郑贵妃是不争的事实,吴贵人是郑贵妃的表妹,郑贵妃竟没受到丝毫牵连,照旧大办生辰宴也是事实。
  这份情分任谁看来都不同。
  “姐姐,我知道。”阿妧因接连遭罪,整个人清减了许多,脸也瘦了一圈。她托着腮,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清亮澄澈,坚强的神色格外让人心疼。
  苏容华还想再安慰阿妧两句,听到外面响起通传,说是皇上来了。
  两人忙起身接驾。
  见到苏容华,赵峋并没觉得意外,他早就听说了她经常来陪阿妧。
  只是才来,苏容华就起身告退。
  “阿妧,别使性子。”她离开前,飞快的朝着阿妧眨了眨眼,低声叮嘱了一句。
  自从开始处置这件事后,赵峋就没再来过后宫,只住在福宁殿。
  今日特意来,大概是要正式告诉阿妧这件事。
  “皇上,您喝茶。”阿妧从朱蕊手中接过了茶盏,神色恭敬的奉给赵峋。
  赵峋挑了挑眉,接过后将茶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手腕上戴了只翡翠镯子,纯净通透的翠绿映着她纤细的手腕,愈发衬的她肤色白皙。
  “生朕的气了?”赵峋摩挲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阿妧摇了摇头,小声道:“妾身没有,皇上政务繁忙,一时没能来看妾身也是有的。”
  如今后宫中的风向又有些变了,本来觉得熙贵仪压了郑贵妃一头,一旦真的出了事,皇上还是更偏向郑贵妃。
  大家又想起了当初的婉婕妤,她还怀着皇嗣不慎因此小产,皇上竟也没追究郑贵妃。
  “你落水一后,朕降了敬妃的位份,夺了她的封号,却对郑贵妃什么都没做,你觉得委屈么?”赵峋抬起阿妧的下巴,强迫她望向自己。
  无论如何,哪怕郑贵妃这次真的是很冤枉的,外人看来她也难逃干系。
  纵然不是她所为,她的态度也给了下面人暗示。
  “妾身不委屈。”阿妧神色从容,大大方方的道:“妾身相信您的判断。而且妾身才跟苏姐姐学了成语,三人成虎。虽说贵妃娘娘不喜妾身的地方很多,若真不是她指使的,也不能冤枉了她。”
  赵峋听她这么说,见她似是发自真心,心中微讶。
  “她怎么不喜欢你了?”赵峋给了阿妧告状的机会。
  阿妧倒也不偏不倚道:“贵妃娘娘对您一片真心,自然希望您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可妾身来了,分去了您的宠爱,娘娘心中也会不舒服罢!”
  她的回答让赵峋有些意外,这样好的机会,她再一次选择不告状。
  “皇上,妾身不想您为后宫这些小事分心。”阿妧身子柔软的靠在他怀中,如同乖巧的猫儿一般。她神色恬淡安静的道:“妾身好端端的,有您的宠爱,还有苏姐姐作伴,您又给了妾身特权能随时去找大公主玩儿,妾身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后宫中所有人都不知足,且不说张皇后等人,哪怕是郑贵妃,也想要更多的宠爱,要为家族争更多的利益。
  只有阿妧,从不在他面前哭诉委屈、搬弄是非,只要他肯来,她总是高高兴兴的。
  这也是他喜欢来凝汐阁的缘故之一,他累了一日,不想再理勾心斗角那些事,阿妧让他觉得舒心。
  “还是小孩子脾气。”赵峋刮了刮她的鼻尖儿,见阿妧不服气的想反驳,他调侃道:“你竟能跟珠珠玩一块儿去,还说不是小孩儿心性?”
  阿妧扁了扁嘴,赌气道:“那妾身就请昭容娘娘收留妾身,妾身搬去重华宫好了。”
  “你苏姐姐呢?”赵峋挑了挑眉,问道。
  “那就请苏姐姐一起搬过去。”阿妧果真愈发孩子气的道:“昭容娘娘人好,想来也不会拒绝。”
  赵峋听她头头是道的顶自己,非但没生气,眼中倒透着些发自内心的笑意。“那朕怎么办?”
  “您后宫那样多娘娘,后年还会选秀,大概就把妾身忘了罢?”阿妧哼了一声。
  “胡说八道!”赵峋屈起手指弹了她的额头,动作很轻,反而像亲昵。“你倒是把自己安排的逍遥快活。”
  阿妧委委屈屈的揉着额头,瞪了他一眼,赵峋竟也不动怒。
  “喜欢小孩子?”赵峋似是随口问。
  阿妧点点头,道:“大公主可爱又懂事,谁不疼她呢。”
  “那就自己生一个。”赵峋炙热的气息喷在她颈边,他握住她纤细的腰肢,隔着薄薄的衣料,那掌心的灼热传到她的肌肤上。
  阿妧微愕。
  这话不是听赵峋第一次说,可每一次都像是赵峋给她画的饼,给她点盼头,她从未当真过。
  可这次,她竟有种疯狂的想法,觉得赵峋是真心的。
  ***
  到了郑贵妃寿宴这一日,宫中格外热闹。
  听说当晚皇上也会过去,大家愈发觉得郑贵妃地位稳固不可撼动,礼物都往厚了送,唯恐被郑贵妃挑剔出错处来。
  阿妧仍旧躲在凝汐阁,直说身子不适,大家都觉得阿妧还是斗不过郑贵妃。
  无论后宫众人如何议论她,阿妧都不在乎。
  皇上若是真的为郑贵妃好,索性好好清查一番,好洗脱郑贵妃的嫌疑,而不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就相信。
  虽说何修仪被降了位分,可她的罪过已定,这件事就不能再被翻出来让人议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