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这般恐惧追问,怎么看都像是做了亏心事。
赵峋分出两分心神,安慰阿妧道:“不必害怕,她在说胡话。”
张皇后见贤妃这般不堪,恨不得上去将她打晕了完事。
好在宫人通传说是太医院的太医到了,张皇后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请赵峋出去。
赵峋看了贤妃一眼,牵着阿妧的手走了出来。
谁知才走出来,便见到外间站满了宫妃,打头的便是郑贵妃。
原来贤妃发魔怔的事传到听云殿中,又听说皇上也去探视,郑贵妃也只得忍下这口气。
她倒要看看贤妃和张皇后是不是故意要在她生辰这日生事,没想到竟撞到皇上动作亲密的牵着阿妧走出来。
“熙贵仪怎么在这儿?”郑贵妃对着阿妧自然没什么好奇,阴阳怪气的道:“熙贵仪身子不好,不能去给皇后请安,不能去听云殿替本宫庆生,倒能跑来贤妃宫中。”
阿妧却是姿态谦卑的蹲身行礼:“妾身见过贵妃娘娘。怡景宫离琢玉宫不远,听闻娘娘病了妾身就……”
“看来熙贵仪这身子时好时坏,是依心情而定?”郑贵妃咄咄逼人道。
“好了,是朕不许阿妧出来走动,并不是她不尊重你。”赵峋皱眉,有些不悦道。“你是贵妃,作为众妃之首也该有些气度。”
郑贵妃不依不饶,阿妧却懂事的退让。且在吴贵人一事上,阿妧并不追究,一切都听他的安排。如此种种加在一起,他自然更偏着阿妧多些。
郑贵妃是何等得宠,皇上竟开口替熙贵仪说话,还斥责了贵妃两句。
一众宫妃们看阿妧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先前她们还觉得郑贵妃盛宠,如今看来,熙贵仪也是个厉害的,竟能让皇上公然偏心。
郑贵妃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可她了解赵峋,决不能跟他对着干。她只能咬了咬牙,低声应是。
“贤妃受了惊,没什么大碍。”赵峋也没过于苛责郑贵妃,转而对众人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歇息罢。”
贤妃的疯话牵扯出一桩旧事来,不便被她们知道。
众人齐齐应是,赵峋也对阿妧点点头,想让她先回去。然而他才要转身进去,眼角的余光看到郑贵妃望向阿妧的眼神,有一抹阴冷的狠意。
赵峋突然开口道:“阿妧留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令在场的人都听清。
今日是郑贵妃的生辰,皇上本该去景和宫。这下贤妃病了,若留在怡景宫或回福宁殿倒都罢了,偏生皇上留下了阿妧,分明是要去凝汐阁的意思!
郑贵妃还从未有过如此丢脸的时候。
她索性也不顾仪态,转身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阿妧有些不安的看向赵峋,见他神色坚决,才没敢说什么,乖乖在外间的圈椅上坐下。
等到人都离开,阿妧才缓缓翘起唇角。
郑贵妃太过跋扈,在她生辰那日装病,毁了她的好日子,就别怪她以同样的手段回敬。
寝殿内。
近乎疯狂的贤妃不肯让人接近,也无法替她看病。孙太医无法只得施针,让她安静下来。
孙太医替贤妃诊了脉,说她是受到了惊吓才一时神志不清。
“皇上,皇后娘娘,臣替贤妃娘娘开两幅安神的方子,娘娘服下就会有所缓解。”孙太医迟疑片刻,道:“最好还是弄清,贤妃娘娘受到惊吓的缘故,解开娘娘心结。”
自古以来,这心病都是不好医的。
贵太妃当初何等受宠,害了失心疯后,也没能治好。
赵峋点了点头,孙太医这才提着药箱去开方子。
“皇上,请您先回去休息罢,贤妃妹妹这里有妾身。”张皇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同赵峋解释,只能等贤妃清醒些,再一同商量对策。
赵峋应了一声,走了出来。
张皇后自然要送,却不期然发现在外面的阿妧。
“走罢。”赵峋自然的伸出手,牵住了她。
张皇后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皇上带着阿妧上了銮舆,往凝汐阁的方向去了。
***
先是用人偶去吓贤妃,又回凝汐阁换了身衣裳去,在外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阿妧早就累了。只是为了不让找赵峋察觉出异样来,阿妧只得强撑着。
“身子还没养好,就出来逞强。”赵峋见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捏了捏她的耳垂道:“别在这儿睡着,小心着凉。”
阿妧打了个哈欠,索性靠在赵峋身上,嗓音软软的道:“妾身知错。”
说她乖巧,她连自己的话都不敢不听;说她不懂事,可她认错比谁都快,也守分寸。
她娇软的身子就偎在他怀中,让他狠不下心推开。
故此这一路上,伴着赵峋的数落声,阿妧昏昏欲睡。
等到了凝汐阁后,还是赵峋亲自把困得神志不清的阿妧直接抱到了房中。
凝汐阁的宫人们都见怪不怪了,皇上私下里对熙贵仪是极好的,所谓的规矩都是虚礼。
被夜风一吹,阿妧也清醒了些,到房中下地后,忙讨好的笑着要帮赵峋揉手臂。
“服侍你们主子去梳洗。”赵峋摆了摆手,道:“早些歇着。”
阿妧闻言一愣,还以为赵峋要去景和宫,下意识的牵住赵峋的衣袖。
“熙贵仪这是做什么?”赵峋挑了挑眉,语气淡淡的。
阿妧忙松开手,悄声道:“妾身失仪,妾身恭送皇上。”
“将朕赶走,你才是真的失仪。”赵峋勾了勾唇角,道:“夜深了,熙贵仪还想朕去何处?”
阿妧嗔了他一眼,立刻扶着朱蕊的手去沐浴更衣。
“主子,夏青已经将人偶拆下来藏好,痕迹也都抹去了。”趁着茉香夏青等人忙碌的功夫,朱蕊低声回话。
今夜她总算有了收获,此事哪怕不是贤妃所为,她也是知情的。
甚至她还提到了张皇后……这件事会不会与冯太后有关?
皇上和冯太后总有翻脸的一天。若真的是冯太后所为,这倒是个极好的由头。
但时隔多年,想要找到证据太难了。
阿妧本想在御花园闹大,但张皇后来得太快,贤妃又太胆小,自己一时也没问出更多有利的线索,只得把这件事捅到皇上面前。
皇上不会坐视不理。
等阿妧擦干了长发进来,赵峋已经在等她了。
“今日的事,先不要声张。”赵峋将阿妧拉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后背。
阿妧点点头,想要抬手攀上赵峋的肩膀时,宽大的袖子滑落到手臂上,露出了她手臂的指痕。
莹白的肌肤上衬着青紫色的淤痕,格外触目惊心。
“是贤妃掐的?”赵峋皱着眉道。
阿妧趁机小声道:“皇上,妾身不懂,为何贤妃娘娘会问妾身那样的话。贤妃娘娘像是在怕什么……”
“朕自会查清楚,你别害怕。”赵峋没有正面回答她,抬手放下了帐子。
他的大手放在她腰上,长着薄茧的指腹有种粗粝的质感,在划过她的皮肤时,阿妧忍不住轻轻战栗。
“乖,别躲。”赵峋低沉诱人的气声在她耳边缓缓响起。
阿妧身上使不出力气,在欲海中随着他沉浮。
***
自从贤妃发病后,郑贵妃也称病不来坤仪宫。
大家都在背后纷纷议论,说是郑贵妃因熙贵仪得宠,自觉颜面尽失,这才不肯出现。
在休养了几日后,阿妧照常去坤仪宫给张皇后请安。
她连日来圣宠不断,容光焕发的好气色是多少珠光璀璨的华贵首饰都比不上的。
等到散了后,她和苏容华一起去重华宫中看望宁昭容和大公主。
走到半路上,忽然遇到了两个人。
苏容华忙拉着阿妧行礼道:“妾身见过贵太妃娘娘。”
来人正是贵太妃和她身边的柳嬷嬷。
“娘娘,这是熙贵仪和苏容华。”柳嬷嬷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贵太妃精神似乎好了些,竟缓缓的开口了。“平身。”
苏容华拉着阿妧避让,贵太妃盯着阿妧看了片刻,忽然道:“你是熙贵仪?”
阿妧听到久违的声音,几乎红了眼眶。
她只得徐徐下拜,嗓音略显颤抖道:“正是妾身。”
“熙贵仪请起。”柳嬷嬷上前扶住了阿妧,神色和蔼道:“娘娘这是看着贵仪主子面善呢,没别的意思。”
当柳嬷嬷搀着贵太妃离开后,阿妧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将手中的东西悄悄藏入了袖中。
第55章 贵太妃(二更合一)……
“贵太妃也是个可怜人。”苏容华和阿妧目送两人离开, 她叹了口气道:“我七年前曾随母亲入宫,有幸见过贵太妃,那样高贵美丽又温柔可亲的人, 竟落得如此下场。”
阿妧闻言, 心中有些酸涩,还有人记得贵太妃的好。
“对了, 阿妧。”苏容华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贤妃至今还未完全恢复, 那夜是撞到了九皇子的鬼魂。”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纵然张皇后极力掩饰, 贤妃那日的举动也被御花园中的人看了去。
见阿妧并无惊讶之色, 苏容华有些奇怪。
阿妧轻声解释:“那夜我去怡景宫看望贤妃, 她抓着我问,有没有见到九皇子。”
先帝的九皇子失足跌落水中, 死的冤屈,怕是会化作冤魂回来。
“她这么害怕做什么?”苏容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冤有头债有主, 总不能是她把九皇子推下水的罢?”
先帝那样宠爱九皇子,当时悲痛震怒之下, 立刻让人彻查。当时不少人都牵扯进来, 也赔进不少人命, 可仍没为九皇子查出真凶来, 最后的定性还是意外。
“咱们不说她。”见阿妧脸色不大好, 苏容华想着她定是后怕此事, 忙安慰道:“这事跟你没有半分干系, 便是有冤魂索命,也断然到不了你头上。”
阿妧笑了笑,道:“我是被人所害, 这世上从来都是人心比鬼神更可怕。”
若真的有鬼神就好了,她多希望九皇子能来告诉她,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幸而,眼下已经试出贤妃多少知道内情,她再想办法查下去便是。
苏容华拍了拍她的手,眼中闪过一抹心疼。
还是阿妧先回过神来,浅笑道:“走罢,昭容娘娘和大公主还在等咱们。”
重华宫。
“妾身见过昭容娘娘。”阿妧和苏容华给宁昭容见礼。
宁昭容含笑点点头,亲自扶住两人的手。“快起来。”
“娘娘,您的气色好多了,如今还吃药么?”宁昭容一直没去坤仪宫请安,阿妧也很久没见她,方才觉得她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无碍了,本也不是什么大病。”宁昭容笑笑,对她们道:“前些日子珠珠由你们照顾,辛苦了。”
“大公主可爱懂事,妾身同熙妹妹都喜欢得紧,娘娘客气了。”苏容华跟宁昭容不算熟,见阿妧没有先接话,就是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便主动回了话。
阿妧笑眯眯的道:“是啊,妾身陪着大公主一起玩,倒没觉得辛苦。”
“你本就是小孩儿心性,爱玩这些。”宁昭容毫不留情的拆穿她,对着苏容华笑笑:“倒是苏妹妹费心,听珠珠说苏妹妹教了她不少东西。”
宁昭容这般明确的表示亲近,还是当着苏容华的面,让阿妧觉得有些意外。
看着宁昭容一直深到眼底的笑意,又想起她先说到大公主,阿妧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莫非大公主回来,宁昭容觉得是她促成的?
“娘娘,您可太冤枉妾身了!”阿妧不服气的道:“妾身才不是小孩心性。”
虽说知道宁昭容的打趣是善意的,可她想到皇上也说过她孩子心性,她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
“你问苏妹妹,这一说就着急,可不像小孩儿似的?”宁昭容挑眉轻笑。
正好大公主被奶娘带了来,见到阿妧和苏容华,哒哒的跑过去,笑呵呵过来问好。
“熙贵仪,你已经都好了吗?”大公主粉嘟嘟的小脸儿上透着关心,稚嫩的童声格外真诚。
阿妧心中一暖,摸了摸她扎着的两个小揪揪,柔声到:“谢公主关心,妾身都好了。”
她蹭蹭的爬到阿妧的膝上,扬起脸认真的看了她一会儿,确认不再是那日苍白虚弱的脸色,才认真的点了点头。很快她道:“熙贵仪,父皇命人给我送来许多新玩具,咱们去玩吧!”
宁昭容和苏容华见状,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公主,您这话说的可真是时候。”阿妧一手搂着大公主,一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儿。
大公主还有些不明所以,睁着紫葡萄似的大眼睛,茫然的望着大人们。
“珠珠,你太沉了,别累着熙贵仪。”宁昭容对女儿招了招手,温声道:“下来。”
大公主乖乖的从阿妧膝上跳下来,坐在她身边。
“公主,妾身等会陪您去。”阿妧从朱蕊手中拿过夏青做的木偶,递给了大公主,柔声道:“先玩这个好不好?”
见大人们有事要说,大公主懂事的点点头,跟着奶娘先回去了。
宁昭容详细问起了阿妧那日落水的经过,心疼的道:“阿妧,你受苦了。”
眼看着阿妧还是瘦了许多,也并没能养回来。
阿妧笑笑说无妨,她倒没遭什么大罪。
“估计吴贵人是死罪难逃,但郑贵妃却并没有被牵连的意思。”苏容华拧眉道:“这事竟还是苗芳仪揭发的,真真是可笑。”
吴贵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听说是受了敬妃刁难阿妧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