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书妖——温三
时间:2021-03-29 10:29:46

  宋阙见言梳仍旧没能心情好转,反握住她的手,略弯下腰问了句:“你到底怎么了?”
  “我想吃烤红薯。”言梳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她扯了扯嘴角干笑说:“有些饿了。”
  宋阙轻笑,揉了揉她的头顶依她道:“好。”
  次日谷雨,古有说法,谷雨采茶饮茶可避邪,镜花城中的妇人多,一些习俗难免跟着节气而行。
  就是先前为言梳和宋阙赶马车的大汉媳妇儿,也一早带了一盒不算多昂贵的茶送予言梳,知晓言梳喜欢吃她腌的杏子,又带了两罐来。
  言梳有些不好意思收她的礼物,道:“对不起,齐大叔已经出工了吧?我与宋阙暂时没那么快离开镜花城,不能让他继续驾车了。”
  妇人笑道:“是是,我家汉子前两日就走了,知道二位贵人事忙没来打扰,只提了我一句,若谷雨时你们还在,记得给你们带两罐杏子。”
  言梳觉得齐大叔夫妻俩相处得就很好,恩爱和睦,男人随口提的一句话,女人都能记在心上,而为了让自家婆娘放心,他便不在镜花城中做工。
  其实在镜花城烟花柳巷里做活事少拿得打赏还多,只是每日面对莺莺燕燕,难免容易心猿意马,齐大叔能将妇人一个人放在心上,于花花世界里已然难得了。
  至少金世风就做不到。
  宋阙说,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互相倾慕的男女心中所求。
  但言梳也看出来了,看似越简单的事,往往越难办。
  她以前会问这有何难?喜欢一个人便用尽全力去爱,若真的认定对方,眼里哪儿还能装得下其他人,可这世上的诱惑太多了,世人的眼,不会紧盯着一处,他们大多这也想要,那也想要。
  言梳不与妇人推辞,作为交换,她也给妇人买了一匹新出的布料,妇人爱美,上回去庙会特地打扮言梳就看出来了。她拒绝了言梳两回,等言梳真的付了银钱把布料交给她了,这才含笑地收下。
  言梳与妇人离开布料店时,正见这金世风迎面走来,他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艳丽的貌美女子。两人有说有笑,入店后,金世风大方地选了几段尤为昂贵的布匹让老板包起来赠给那女子。
  今日宋阙没去看书,玉棋也就无事可做了。
  言梳本想着下午去客栈带玉棋一同应谷雨习俗出城采茶的,她还以为能在客栈遇见金世风,现下却见金世风毫无顾忌地带着女子闲逛起街来了。
  想起玉棋身上穿着的普通布料,一身衣裳下来,都不够买方才金世风送那女子布料中半尺的。
  言梳心里气急!
  金世风领女子出来,言梳上前一步凑到他跟前,杏眸含了些怒意,就盯着金世风也不说话。
  金世风身旁的女子意外地望向二人,随后抬袖掩面:“这位是少夫人吧?”
  “不是。”言梳与金世风同时回答。
  言梳更奇怪了:“你知道他有妻子?”
  “自然。”那女子声音温婉动人:“据金老板说,少夫人是位极其温柔的人。”
  言梳眨了眨眼,又瞥向金世风:“那你为何把玉棋一个人留在客栈?”
  金世风对女子歉然一笑,随后扯着言梳的胳膊把她带到一旁,妇人怕出事,眼看这里离客栈就几步路,她连忙抱着布匹跑到客栈打算去找宋阙。
  金老板的来头妇人知道,镜花城中所有的布匹,华服,都是由金家提供的,她不敢得罪。
  二人只是离了那貌美女子几步远,言梳抽回自己的手,不满金世风碰她:“男女授受不亲!”
  “知道!”金世风瞪了言梳一眼,上下打量她,还有些气恼言梳扮成男人拐走玉棋的事儿,没好气道:“你若是不想玉棋一个人留在客栈,何不去找她?跑到我跟前找不自在,言姑娘事管得真宽。”
  “我……我本就打算带玉棋去玩儿的,可你禁了她的足!”言梳皱眉道。
  “言姑娘做事何时看过我的脸色?即便她不出客栈,你亦可以去陪她聊天解闷儿,结果还不是与我一般在外。”金世风扯了扯嘴角:“况且,脚长在她自己身上,她若真想走,我一没看着,二没关着,三没有什么通天的法术困着她,她喜欢与言姑娘厮混,自是能随时同你离开客栈。”
  “你……”言梳话还未说完,金世风又道:“可见你二人友谊也不过是泛泛之交。”
  “你这个男人好不讲理!”言梳瞪圆了眼睛,跺了跺脚。
  金世风嗤地一声笑出:“哟,挺可爱啊。”
  言梳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放才气恼跺脚的,现下双手僵硬地垂在身侧,气焰也去了一半。
  金世风瞧见言梳脸红,微微抬眉,调侃的话是顺嘴说出来的,没过脑子,其实玉棋从未有过好友,他病着那几日都是言梳陪着玉棋聊天,他也知道。
  金世风不喜欢言梳,可也说不上讨厌,只是这人突然冒出来兴师问罪的样子险些坏了他的正事儿,金世风又怕她回头在玉棋跟前瞎说,这才拉她过来,本意是想解释,只是二人不对盘,说不到一处去。
  “好了,言姑娘别气,我说你可爱也是夸你呢……”金世风上前一步,意图拍一拍言梳的肩好生与她说话,手还悬在半空,他便听到一声——“别碰。”
  金世风抬眸,正见宋阙朝他与言梳这边走来,通风报信的妇人哪儿还敢出现在金世风跟前,与宋阙说完话她就回去了。
  言梳听见宋阙的声音,双手捂着脸回头朝宋阙身边小跑去两步,等站定在人跟前了才抿嘴抬眸望着他,脸上写满了她被金世风欺负了,要宋阙打抱不平。
  宋阙来前在客栈看书,妇人到时有些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
  她说:“宋公子,你快去街前绸缎庄看看吧!金老板抓着你夫人不知要做什么,那金老板生性风流,宋夫人长得又漂亮,可别被欺负了!”
  妇人以为言梳是宋阙的妻子,说起宋夫人三个字让宋阙短暂地愣了一下,他听懂了妇人的话,放下茶杯便赶来了。
  言梳的脸还有些红,一双杏眼含着羞赧的委屈,双手于袖中攥得紧紧的,在宋阙跟前撒娇也不跺脚了,就因为金世风那一句脱口而出的调侃。
  “金老板慎言!”宋阙抓着言梳的手将她半带入怀里,看向金世风的眼神已然有了怒意与威胁。
  什么叫做挺可爱的?
  言梳可爱他自是知道,凭什么通过金世风的嘴?
  金世风想着自己调侃了宋阙的女人被人数落也是正常,他道:“方才是我失言,但言姑娘所行也有不妥。”
  “我是不想玉棋被你欺负!”言梳对着金世风吼了句又立刻缩回了宋阙的怀里,双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腰。
  “且别说我是否欺负了玉棋,即便欺负了,她是我的女人,也轮不到言姑娘来管。”金世风耸肩:“再者,我想言姑娘误会了。”
  金世风指向绸缎庄的店门前,那得了几匹好布的女子正言笑晏晏地与另一名年轻男子说话,她柔软地依偎在对方怀中,二人穿着配色也很相似,似乎是一对儿。
  “那是我镜花城的友商,他今年为金家带来了不少生意,方才为其夫人取珠钗了,我为表心意,赠几段布匹而已。”金世风抬眉:“想必言姑娘近来没少在玉棋跟前搬弄我的是非吧?”
  “我何时搬弄过你的是非了?!”言梳没忍住又跺了一次脚,高高地哼了声:“你这人说话真叫人讨厌!”
  “不然玉棋为何以为我这几日是从青楼出来的?”金世风挑眉:“你没在她跟前乱说?”
  “疑人先自问清白,无齿小儿都懂的道理,金老板原来不知。”宋阙的掌心压在了言梳头顶轻轻安抚,又道:“金老板的为人作风,旁人不过只是道听途说,玉棋姑娘最是了解不过。可信,不可信,她能看清。”
  宋阙的一句话,将金世风说白了脸。
  他的恶劣,恐怕没人比玉棋体会得更多。
  一语戳肺,金世风觉得呼吸有些不畅,他不欲多留,免得丢脸,便挥袖讪讪离去。
 
 
第60章 想想   我梦见你变成了绿豆糕,那么大一……
  金世风走了之后, 言梳才将脸从宋阙的怀中探出来,她看见金世风深吸一口气,一扫先前的郁闷, 含笑与那一对男女说着些什么, 而后指路带着二人一道离开, 乍一眼瞧过去,当真像个会虚与委蛇的商人。
  “人都走了,就别看了。”宋阙突然开口,言梳抬眸朝他瞥去, 对上视线后嗯了声, 又问:“你怎么会来呀?”
  宋阙的表情称不上轻松, 言梳在周围看了两眼没见到齐大叔的妻子,便猜到是她特地去客栈寻宋阙来的了,也亏得妇人, 否则言梳这口才,说不过金世风的。
  宋阙轻轻一声叹息, 他拉着言梳的手往回走, 脑海中回荡着的是金世风带着些调侃的笑意双手环胸瞥言梳时脱口而出的那句:哟, 挺可爱啊。
  这让他心有不悦。
  几十年来,不是没人对言梳献殷勤过,那些被言梳吸引的男子或富有或清贫,大多都懂得礼数,最有资本的也是唐九一类,却也没有如金世风这般直白地言语挑情。
  言梳对旁人对她的喜欢并不敏锐, 她一心扑在宋阙身上,闲下来不是吃喝玩乐,就是修炼, 唐九对她未言表却显露的感情已经算是清晰可见的了,她却只当唐九是朋友,还觉得两人并不怎熟。
  眼下金世风一句夸赞叫言梳从头红到了脚,就连蜷缩的手指头都是薄粉的,宋阙来时见她,她的眼尾绯色翩翩,像是一朵盛放的蔷薇,很惹眼。
  这般惹眼,以前只有宋阙见过。
  即便心知金世风对言梳并无男女之情,可宋阙就是不高兴。
  “以后别让他人说你可爱。”宋阙忽而开口。
  言梳牵着他的手,闻言愣愣地盯着宋阙的侧脸,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为难,在宋阙不满地停下脚步时,言梳才道:“可是宋阙,别人要说,我又没办法把他的嘴给堵起来。”
  宋阙牵着言梳的手略微一紧,也知道言梳说的是事实,别人不论是出于好心或是坏心,对言梳的夸奖赞美,她都没办法阻止,只是宋阙听了难受。
  别无他法,难受就只能难受着了。
  谁知道言梳又认真道:“但是我会努力的,尽量不可爱给别人看。”
  宋阙:“……”
  他无奈地喟笑,心情好转了许多,就像是一片温软的羽毛轻轻拂过燥郁不安的心。宋阙的指腹在言梳的手背上摩擦几次,已经痛得差不觉不到痛意了,能感受到的,是他指尖下细腻柔软,带有温度的皮肤。
  宋阙不说话,言梳也就没再开口了,只是她的脸都快被宋阙的手指给摸红了,宋阙牵手就牵手,为什么要捏她的手掌,还要反复搓揉她的手背呀?
  这让言梳不自觉地就想起那两场旖旎幻境的梦,挥散不去的燥热于空中飘浮,将人困裹其中,有些难以呼吸。
  于是当天晚上,言梳做梦了,梦到宋阙变成了一块非常可口的糕点,是她吃过有史以来最香最软最甜的,她顺着宋阙的手指开始舔,舍不得一口吃掉,只能慢慢品尝。
  结果就是她一觉睡醒,宋阙的一只手她还没吃完,肚子咕噜噜哀嚎了两声,言梳才想起来她昨晚睡得早,没吃晚饭,难怪会梦见宋阙变成了一块糕。
  言梳从房间出来时,宋阙已经在一楼大堂等着了,桌上放着热腾腾的包子,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言梳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到桌旁,动静不小地坐在宋阙对面,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说:“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宋阙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有些诧异,他昨晚可整夜没睡。
  言梳望着宋阙睁大的双眼,像是透露出什么好笑的秘密似的,自己先绷不住脸红道:“我梦见你变成了绿豆糕,那么大一块!”
  她将包子叼在嘴里,双手比划了一下绿豆糕的大小,含糊不清继续道:“可惜我只来得及吃掉你的一只手,就被饿醒了。”
  宋阙松了口气,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了般,巨石下的不安砰砰乱跳,他道:“那还真是诡异的梦境,看来小书仙以后不能空着肚子睡觉,否则下回吃掉的可就不是我的手了。”
  言梳脸上微红,也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语,一边剥着水煮鸡蛋一边道:“你的手指香香的,很好舔,可是我的嘴巴不够大,一次只能含住两根手指头。”
  宋阙:“……”
  刚泡好一杯热茶,罕见地从他手上洒了半杯出来,浅金色的茶汤浮在桌面上。
  言梳咬下鸡蛋,抬眸对着宋阙一笑:“你看,就是不够大,才只能吞下半个鸡蛋!”
  宋阙望着言梳的嘴,她含住鸡蛋时嘴唇抿着,通红泛着水润的双唇因为吃鸡蛋的动嘴细微地颤动,宋阙能看见她吃东西时偶尔露出的牙齿与舌尖。
  这样的唇含住他的手指,舌尖卷上指尖,牙齿轻嗑,她说五指,她的口腔只能包下两根……
  宋阙诧然收回视线,端起茶杯,一口饮下,解了喉头的微痒,却没尝出清早泡好的茗香。
  言梳吃完早饭,宋阙便率先起身走出客栈,言梳心里奇怪他怎么不等自己,匆匆擦了嘴便跟上去,几步跑到宋阙身边了,自然地牵着他的手。
  鸦青色的袖摆压在了言梳的手腕上,言梳抓着宋阙的手指,不知是不是巧合,她就抓住了他的食指与中指两根,玩儿似的晃着问他是不是要去金世风那里看书。
  宋阙有些心不在焉,嗯了声道:“是。”
  “你那本书还有多少没看完呀?”言梳问。
  算下来,他们来到镜花城也有大半个月了,宋阙向金世风借来的那本书翻来翻去,好似都只看了一个开头。
  言梳见过宋阙看书慢,最慢的便是《开国志》,那本奇书只要言梳现在翻阅,哪怕是刚睡醒也能再瞌个回笼觉,那本书宋阙足足看了近五个月才看完,逐字去读,现下这本《望都夜十二卷》也是如此。
  “只看了三卷。”宋阙回答她。
  言梳哦了声:“那我们得好久才能离开镜花城吧,这样也好,昨天我想好了,今日便带着玉棋一起游湖去,就坐我们上去坐的那艘小船!这回我要带够糕点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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