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人让金世风娶玉棋,枉顾了金世风的意愿,更让金世风讨厌玉棋。
金世风一直以为,玉棋是靠着她那一手给人续命救病的邪术获得了金夫人的认可,她如此做,无非是看中了金家的财宝家世。
“我可以给你钱,就在我的枕头底下有两万两银票,够你挥霍一生了,你拿了钱走,不要跟着我了。”金世风道。
玉棋不回答,只是一直摇头否认她并不是为钱而来的。
金世风目色迟缓,望着床顶的纱幔,低声道了句:“他们都放弃我了。”
他口中的他们,是他的爹娘,他娘年过四十五,今年年初却怀了孕,府中养了五个大夫,补品流水一般吃下,就是为了能再养一个健康的儿子。
所以金世风说是来视察金家各地产业,实则就是拿着钱离家出走,不愿回去面对。
他痛恨自己十几岁得了必死之症,可怜爹娘守着他将近十载也不肯放弃,如今他的爹娘终于愿意给金家重新添丁,金世风却又开始憎恶他们果然厌弃了自己。
他们不曾真心召他回去,却派了玉棋一路跟随,他于烟花柳巷中挥金如土来获取存在感,那些人为了金钱追捧他,女子假意倾慕,男子阿谀奉承,如此就好像显得他有多重要,金世风觉得自己矛盾又可笑。
枕下有人伸手过来,玉棋拿着银票起身,金世风就像是被人触及逆鳞般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咳嗽,嘴角溢出血道:“你果然就是为了银子!”
分明是他让她拿着银子走的,眼下却又痛恨玉棋这般行为。
玉棋不敢喊疼,低声道:“我、我去给你买药,治病。”
第57章 仙侣 是因为舒服吗?
棋灵的灵力有限, 无药草配合,金世风的病不能很好地抑制住。
他若继续留在金家,还有有名望的大夫与稀有药材供养他的身体, 但金世风自一个多月前从金家跑出来, 流连于烟花柳巷后, 便再没吃过药。
金世风跑出来时金家的人都不知道,直至深夜还是玉棋发现他不在府上,彼时金夫人与金老爷都高兴大夫诊出她腹中是个儿子而高兴,也没顾上金世风, 直到次日一早金夫人才让玉棋出府找金世风。
玉棋半路找到了金世风, 金世风无奈才给家中写了一封信, 说自己南下视察金家产业,趁玉棋没注意便把她丢在那儿了。
这一路金世风丢下玉棋三次,玉棋都跟了上来。
金世风想玉棋应当是怕他死的, 怕他死了之后她回不去金家,没有大把的金银珠宝供她挥霍, 可金世风也知道, 玉棋从不爱打扮, 她嫁给他这么些年,从未有过物质上的要求。
可他难免将人想坏,自怨自艾,心底亦有个声音暗暗地告诉他,玉棋不一样的,她要的不是金家的钱。
金世风多次丢弃她以此来证明他在玉棋心中的分量, 一面想着:看吧,她果然不能丢下我,这世上果然还有人在意我。
一面又想着:她可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妖怪, 靠近他,接近他,表面上对他好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玉棋买了药,还带了个大夫回来,推开房门时,金世风还是她离开时的那个姿势。
右手撑着身体半卧着,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房门,见玉棋带人回来了,他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重新躺回床上,呼吸越发困难,可脸色好了许多。
大夫给金世风把了脉,有些可惜地摇头,金世风权当没看见,反正这么多年来,每个大夫见他如此都说他活不过三个月了,只能配一些吊命的药材给他,可能勉强还能再撑一些时间。
玉棋本意也就是买药,大夫开好药方后,她送走了大夫,将自己根据之前大夫留下的药方抓来的药先熬上,再打算出门重新抓些药回来。
金世风见她要走,开口问:“干什么去?”
玉棋道:“两个药方不同,大夫说都可以吃,我再给你抓些药回来。”
于是金世风沉默了,玉棋在门前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他问话,就离开了房间。
这几日宋阙来客栈看书,都是玉棋在二楼围栏边上看着的,言梳经常给玉棋带吃的,这次见玉棋吃哪样多些,下次就带哪样。
玉棋吃言梳的糕点实在不好意思,便道:“言姑娘下次别带了,我吃了你许多东西,还不起了。”
言梳道:“没事,宋阙很有钱的,吃不穷。”
她说完这话,那边看似认真看书的宋阙忽而抬起头来,对着言梳抿嘴一笑,配合道:“是。”
玉棋知道宋阙是神仙,神仙有点石成金之术,对于神仙而言,钱财才是真正的身外之物,信手拈来的东西罢了,是多是少皆一样。
言梳发觉玉棋的视线在她与宋阙身上来回打量,问了句:“我们身上有什么吗?”
玉棋脸上微红,连忙摇头道:“不是……没有。”
言梳朝她眨了眨眼,玉棋才小心翼翼地扯着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了句:“你与仙君……是仙侣吗?”
“仙侣是什么?”言梳不解地问,她还是头一次听过这个称呼。
“就是……”玉棋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便道:“就是神仙中的夫妻。”
言梳脸上逐渐红了起来,她与宋阙是夫妻吗?应当还不算吧,虽然言梳一直都想如此,可在她的认知里,夫妻关系应当更深,她与宋阙目前……也就是拉拉小手,亲亲抱抱。
言梳忽而想起来激荡的湖水拍打着船只,暴风雨中她被宋阙按压在船舱内,他的手掌于她腰侧、肩后、肋下一一揉过,曲腿迎合,唇齿相依。
于是言梳的脸就更红了,那是一场忽而闪过的梦境,并非真实,言梳回去之后泡在浴桶内也看过自己的肩膀,没有牙印。
玉棋见言梳不说话,以为她猜中了,结果言梳低着头,双手在袖子里扭捏了几次后,又羞赧道:“不、不算是。”
“不是仙侣……”玉棋略惊讶,她再看向宋阙。
那厢宋阙正巧翻过一页书,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肩上,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于一股温暖的浅光之中,他像是与世隔绝,可其实一直都在洞悉言梳与玉棋这方。
“如果仙侣就是人间的夫妻,那我与宋阙还没有拜堂成亲啊,当然不算。”言梳认真道。
玉棋轻轻眨了眨眼,又问:“那,你平时与仙君,不是合修吗?”
“合修又是什么?”言梳眼睛都睁大了。
“就、就是……”玉棋语塞了。
言梳看她一张脸憋得通红,顿时好奇了,她伸手贴着玉棋的额头问她:“你怎么了?是病了吗?好烫!”
玉棋扯过言梳的胳膊,贴着她的脸侧轻声说出一句:“合修就是……宽衣解带,同塌而寝。”
无需说得十分直白,就这八个字言梳也知道她的意思了,宽衣解带一丝不挂,同塌而寝抵死缠绵,这是极度亲密的事。
“这就是合修吗?那又有什么用?”言梳垂眸,想了想问:“是因为舒服吗?”
玉棋:“……”
言梳看见玉棋的脸更红了,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惊天之语,她所想的舒服,正如她与宋阙抱在一起的感觉似的,她能触及到对方身上的温暖,被环抱于怀中的安心,亲吻时唇舌相惜的热度。
那么合修也会很舒服吗?
会更舒服吗?
言梳回头朝正在看书的宋阙瞥去,或是她的视线过于直白,宋阙立刻抬眸与她对视,言梳眨了眨眼,问他:“宋阙,你知道合修吗?”
宋阙:“……”
玉棋很明显能感觉到宋阙的视线带着些许震惊与责备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顿时倍感压力,只怪自己与言梳胡言乱语。她只是好奇,若言梳与宋阙不是她所想的这般关系,那么以言梳和宋阙的身份差距,他们不会长久地在一起。
“对不起,我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玉棋开口。
言梳咦了声:“你为何要道歉?方才我们的谈话有何不妥吗?”
玉棋只缩着肩膀,更觉得自己多想了,言梳与宋阙能否长久在一起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她不过是个卑微的棋灵,连多看宋阙一眼都是胆大妄为,更何况是去谈论他的私事。
见玉棋不说话,言梳便起身朝宋阙走去,她将玉棋拦在身后挡住宋阙的目光,微微皱眉问:“你干嘛要吓唬玉棋?”
“……”宋阙的眼神倒显出无奈的笑与无辜:“我没有。”
言梳低声道:“可她就是因为你看了她一眼才道歉的,我方才与她聊得好好的,有许多我没听过的事她都知道,这些事你也从未与我提过。”
宋阙眨了眨眼,道:“有些事不是必须得知道的。”
“那合修是不好的事吗?”言梳问。
宋阙顿了顿:“也……不算。”
言梳更不解了:“你以前不让我知道的,不让我管的,不让我听不让我看的,大多是不好的事,那既然合修不是不好的事,为什么我不能多问,玉棋不能多说?”
宋阙一时无言以对。
玉棋见两人低声说话,像是争执,她没有言梳那么胆大,也没有底气能去质问他人,更何况那人是高高在上的神仙。
她只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带起的话题让言梳和宋阙闹了矛盾,玉棋害怕,也胆怯,她起身弱弱地道了句:“对不起,我、我不该说这些的,我……我先下去了。”
玉棋的道歉实在细若蚊吟,言梳与宋阙都未听见,也未察觉她离开。
言梳紧紧地盯着宋阙,非要他给自己一个答复不可,宋阙微微抬眉,在言梳的眼神下缴械投降般放下书,轻叹一声:“这不是什么非得知道不可的事,也不是什么必然不能知道的事,我不说,是因为原先你我本用不上的。”
言梳的关注点在于宋阙说的那句:原先。
“那现在用得上吗?”她问:“宽衣解带,同榻而寝,这很难吗?是……是因为容易害羞所以你从来不和我做吗?”
言梳仔细想了想,若让她把衣服脱光去见宋阙,她一定是会害羞的,可除了害羞之余,心中并无胆怯惧怕,也无被迫反感。
言梳的眼神坦坦荡荡,她就这样将自己坦白地放在宋阙的眼前,她愿意与宋阙做任何事,只要是和宋阙在一起,言梳不会有任何反对,这是她心中笃定的想法,也是她现下直白的表现。
宋阙似是在沉思,这一次沉默很久,久到桌上的古书哗啦啦被风吹翻了好几页,错乱了宋阙上一次目光停留之处。
他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道:“不是现在。”
宋阙回答的,是言梳的第一个问题。
他不会选择现在与言梳合修,他还未理清自己,便不能让言梳平白吃亏。
小书仙只是看似聪明,实则过于天真单纯,而情与欲,不光是她的薄弱项,宋阙亦不太擅长。
玉棋一直在房间里躲到言梳与宋阙离开才敢出来,言梳离开客栈前打算与玉棋道别,走到她房前轻轻敲了敲房门,玉棋醒着也没敢应声,言梳只以为她睡着了,便不打扰了。
玉棋不知道她离开后言梳与宋阙谈得如何,但至少他们离开前好似心情还不错,因为言梳是挽着宋阙的胳膊下楼的。
隔壁传来了金世风的咳嗽声,玉棋连忙开门跑到隔壁。
金世风睡了大半日,傍晚才醒,因为口渴才想下床喝水,结果桌上放着的茶壶里只有冷茶,他忙喝一口解渴,却被冰得咳嗽了。
玉棋推开房门时,金世风正扶着桌边手上端着茶杯,单薄的衣衫挂在身上,能自己站起来吃喝了,说明他好了许多。
“傻愣着做什么?我饿了。”金世风微微皱眉道。
玉棋哦了声:“我、我给你端饭菜上来。”
金世风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靠,在玉棋转身离开前说了句:“冷。”
玉棋便折回来给他披上外衣,这才去楼下找客栈做些饭菜。
金世风望着玉棋的背影,微皱的眉心慢慢松开,嘴角抿着似是不快,可他心里却有些畅快。
果然,这个女人对他毫无底线,也不知图的什么。
既不是钱财,难道是他这个人?
莫非她喜欢他?
金世风想,在他十几岁得病前,倒的确有许多大家闺秀对他眉目含情,不曾直言,却以诗寄情。他家财万贯,相貌堂堂,又是金家的独子,喜欢他的人多并不稀奇。
那现在呢?
他已不是金家唯一的选择,有恶病缠身,性子恶劣且滥情,玉棋不要他的钱,除了对他有情,便没有其他可能了。
金世风靠在椅子上等了许久也没等来玉棋,他肚子饿得很,已有些不耐烦地起身拢上外衣朝楼下走。
客栈一楼堂内没瞧见玉棋,金世风就往后厨的方向转去,才走入客栈后院,他的脚下便顿住了。
客栈小院的角落里靠着一名男子,身背长剑,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受伤的胳膊,斗笠下嘴角上扬,玉棋就蹲在他对面,手掌轻轻盖在男子的伤口上方,正在以灵力为他治疗。
第58章 奇怪 你对人这么好,很容易被欺负的。……
“又麻烦你了。”男人开口。
玉棋抬眸朝他看了一眼, 这次的伤口比起上回在巷子里见到的已经好了许多,至少眼前这个男人没有任由伤口溃烂,在碰见玉棋之前, 还用绷带绑了几圈, 止了血。
玉棋摇头, 等手收回时,男人手臂上的伤口连疤痕都没留,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伸了两下又朝玉棋笑了笑:“你对人这么好, 很容易被欺负的。”
听见男人的话, 玉棋沉默不言, 其实男人说得对,她的确经常被人欺负。
玉棋抿嘴,想起来她在这儿已经耽搁许久, 金世风还在楼上等她送饭菜上去,便想起身, 结果双腿蹲得太久发麻, 耗损灵力过多头有些晕眩, 便稍微歇了会儿。
“见过你两次,又被你救了两次,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男人将袖子放下牙咬束袖带口齿不清道:“我叫顾秋,秋天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