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音驹高中,最鹤生虽然只是断断续续地在它的校门口停留过很长时间,但光就可以从外面看见的几幢教学楼来说,它的确就只是一所普普通通的都立高中。
分班结果要等开学第一天去学校才知道。
黑尾还相当热心地建议最鹤生和研磨搭个伙一起去学校,但孤爪研磨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研磨你这样对我们未来的经理很不友好!”黑尾铁朗向他发出谴责。
孤爪研磨斜他一眼,幽幽道:“阿黑,你知道最鹤生平时几点钟起床吗?”
“啊?几点?”
“四点半。”
黑尾铁朗:“???”
“四点半起床?为什么?”
睡眠时间是何其的宝贵啊,怎么还会有中学生不喜欢睡觉天天四点半就起床的?
孤爪研磨木着脸说:“‘因为爱’。”
“???”
“别惊讶了,这就是她的原话。”孤爪研磨皱起眉头。
连续一年几乎每天都坚持四点半起床,这种事情对于孤爪研磨而言光是想象都很难做到。
他喜欢有趣的东西,比如说游戏,更准确的说是能够通关一款很难的游戏。
但他很讨厌累,在游戏的攻克期间,不停地死去并读档的烦躁,其实姑且还算在孤爪研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他最不能忍受的是物理上的、身体会感觉到的疲劳。
所以能够将“我要每天四点半起床”这样的计划付诸现实的人,的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十分了不起的。
但也仅限于此。
四点半起床是一件对于孤爪研磨而言只能挂在口头上敬佩两句的事情。
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效仿更是找不到目标的。
黑尾铁朗听后一阵哑然:“那她的爱可真是伟大。”
“嗯,我们群里的几个人也是这么说的。”
孤爪研磨垂下眼睛,刚才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他通过了一个没什么难度的神庙,他盯着屏幕上Loading后面不断跳动的三个点。
它们像是组成了一个小小的,短暂的波浪,且掀不起什么惊人的动静。
他抬起头,忽然问道:“阿黑。如果让你每天四点半起床,坚持一年,只要能做到就能换到一次稳进全国大赛的机会,你会换吗?”
黑尾铁朗听完他的问题先是一愣,然后露出“这种简单问题你为什么还要问我”的理所当然的神色,点点头:“肯定会啊。”
啊,那你的爱也挺伟大的。
游戏加载完了,孤爪研磨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
他的头发已经长得很深了,要是等再长长点,去理发店修一修,大概能收获到一个很漂亮的妹妹头。
“不过这种做梦都能笑醒的好事,是不可能有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黑尾铁朗像是自言自语那样喃喃道。
“嗯,是啊。”孤爪研磨听见自己如是说。
这话听着扫兴。
好在黑尾铁朗的性格积极向上,他立刻领着孤爪研磨向着美好的未来展望:“但是!我们已经跨过了很艰难的、连经理都没有的一年!”
孤爪研磨:“……”
“马上我们就要拥有经理了!所以我们的未来肯定也会变得更好!”
孤爪研磨:“……”
“不要把最鹤生说得像什么开光发财的吉祥物一样啊……”
“诶是吗?”黑尾铁朗眨了眨眼睛,“可是我觉得如果让她去拉人,应该能拉到很多愿意入部的新生耶?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发财’吧?”
孤爪研磨:“……”
算了,怎么样都好。反正他们不可能把最鹤生抓去煲汤。
…………
最鹤生到学校的时间相当早,她甚至能在分班安排的白板前端着手机拍个需要缓慢移速的全景——而且是没有别人入镜的那种。
她果然没能和研磨分到同一个班,收敛了一下脸上失望的神色,最鹤生便将研磨所在的班级发给了他,这样他到时候就不用再来和别人挤着看自己到底被分在哪里了。
最鹤生被分在位于三楼的一班,她是全班来的最早的人。
教室门口也已经贴上了按照罗马音字母顺序的座位安排。
清濑的首字母是K。教室里桌椅一共三十张,最鹤生被分在了从外往里数第三列倒数第二的位置。
找到自己的教室和座位后,距离入学仪式的时间也还早。
最鹤生决定下楼去逛两圈熟悉一下新学校。
她从小一路的学校都是私立学园,唯一几次进到公立高中内部,还是因为陪同白鸟泽的队伍出去打训练赛——至于帝光篮球部,没人敢请全国大赛冠军,而且加上环境场地的条件过于优越,所以通常都是别的学校队伍来帝光进行友好交流。
不过饶是公立学校,也还分都立、府立、县立三种。
位于东京的公立学校就是都立,位于大阪府和京都府的就是府立,县立的话则指的是全国剩下的四十三县。
虽然日本对于首都的定义相当暧昧,但一都两府毫无疑问皆是文化经济的三大中心。甚至因为差距过于明显,还出现了“除了东京大阪京都之外的地方都是乡下”之类的笑谈。
总之,东京都的都立高中,看起来比宫城县的县立高中好了很多。
暗红色的塑胶跑道干净整洁,虽然和帝光那块据说每五年就会翻修一次的跑道尚有差距,但这里总比一片只用石灰粉画了几条线的黄土地让最鹤生感到欣慰。
第103章
入学仪式上的新生代表是个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镜片眼镜的男生。
最鹤生站在队列里,盯着她前面那个姑娘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发尾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才等到一声“谢谢”与麦克风被关闭时窜过的电流杂音。
又等了好久他们才被放回教室。
夹着几本教案走进来的班导老师是位姓立花的男士。
脸板得像木头,但他年纪看上去也不小了,约摸已有五十出头,脸上的皮肉松弛,又让他看起来像块在水里泡了好些年岁的木头。
开学老三样:自我介绍、班会、再有就是竞选班委。
前两件事最鹤生听得挺认真的,第三件事她毫无兴趣,把今早在操场上背的单词全部在笔记本上默了两遍。
班长学委有了人选,还剩一个体育委员没人当。
老师干脆点兵点将,而被他抽中的这位幸运儿发型相当独特,黑色的莫西干脑袋,中间那一撮稍长的头发跟用枯黑干柴堆起来的,一眼就能让人明白是个浑身带刺不好招惹的家伙。
但这位看起来很不良的同学竟然接下了老师撂过来的挑子。
令最鹤生感到颇为意外。
用山本猛虎同学自己的说法是,他要是不当这个体委,估计也没人愿意当了。
还挺有男子气概的,至少一点也不怕担事。
啊,对。
开学必做的第四件事是,填入部申请书。
每个人都要。哪怕是已经决定未来三年都要当归家部的人。而且还要交给体育委员登记,登记完才能拿到对应的社团去递交。
“清清、清……清濑!”
没等她走远,刚才还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最后把自己看得面红耳赤的体育委员忽然跟她搭起话来。
最鹤生回头看他:“还有什么事?”
“那个,就是……你、咳咳!你也想进排球部吗?”
离得还算近,最鹤生发现山本猛虎的头发一半靠发质,一半是靠发胶才能如此支棱。现在他每说两个字就要扒拉一下自己的脑袋,一堆架好的干柴也要在这种倒腾下塌倒。
“对。”她注意到那个“也”,立刻开始暗戳戳地打量面前的男生。可惜山本猛虎长袖长裤裹得严实,还是坐在座位上的,啥也看不出来。
但上一个被最鹤生下意识当做不良的人是能在全场任意投出三分的凶悍男人,所以眼前这个,应该是个搞体育的好苗子吧?
“噢噢!那我们以后应该就是部友了!请多关照啊清濑!”
山本猛虎兴奋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虽然不懂他为什么如此兴奋,但他的弹跳力似乎很不错!
最鹤生被他高涨的情绪所感染,直到此时此刻才有了点自己开启了一段崭新生活的实感。
在帝光的日子不算坏,但也说不上多美好。
刚进去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跟东京六七月梅雨季的天一样阴沉沉。
时隔一年她又再次遇到了一群全身心对某个目标心向往之的人,而且马上就要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最鹤生也没多想,伸出手跟山本猛虎握了一下:“当然!也请山本同学多多指教!”
山本猛虎的脸轰的一下全红了。
他出身的初中是个男校,三年连根长点的头发丝儿都没见过。身边的哥们也很够意思,一个个都和铁树似的毫无开花的迹象。
而俗话说物极必反。男校呆得太久虽然结识了一帮好哥们,但和同龄女生交流的能力也跟着一落千丈了。
好在审美能力依然在线,且一想到未来三年都可以在这样漂亮的经理的关怀中度过,未来的生活忽然变得愈发开朗明亮了起来。
最鹤生仅有的两次入部经历,似乎都是作为“空降兵”“内定选手”一样的存在,毫无悬念地就被拖进了外人眼里入部条件相当严苛的社团。就连她那两份入部申请书,都是早见学姐和桃井五月盯着她写,且等她一收笔,就把入部申请书的那张纸抽走的那种。
第一次自己到社团交申请书,最鹤生不免得还有点紧张和激动,她把自己的入部申请通读了好几遍,再次确认了上面没有一个错字,以及标点符号也没有使用错误。
山本猛虎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排球部,最鹤生想起孤爪研磨:“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这边还得叫上一个人,可能得麻烦山本同学等一会。”
“没问题!”猛虎点头,又挠挠头,“那个人也是要加入排球部吗?”
“对。”最鹤生说,“其实我会来音驹,有很大一部分理由是因为他今年也会来这里。”
嗯?他?
山本猛虎的单身狗雷达竖了起来:“诶?!难道……难道是男朋友?!”
“不,只是从小认识的朋友。”最鹤生很快笑着向他解释道。
“噢噢!”
那就好!
山本猛虎的一颗少男心落了下来。
虽然他不敢肖想美人经理,但欣赏有主名花的美丽,和欣赏独自美丽的美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前者像是在参观别人的藏品,一边感叹其之美貌,还一边会吃柠檬泛酸。
后者则像是在参观博物馆的藏品,这种好是大家都能看得到的,没有一个人能多占。
他很快知道了美人经理要叫上的那个人姓甚名谁长啥样。
瘦瘦小小的一个男生,走路的时候总低着头,一头黑发让他那张山本猛虎一巴掌就能盖完的脸多了几分女孩子气。
这种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刮跑的人来打排球真的大丈夫?
山本猛虎眼神不善地打量着孤爪研磨。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在看,孤爪研磨忽然抬起头。
小小少年看着颓废萎靡精神不振(他和最鹤生说昨天打游戏一不小心上头打到了凌晨两点),眼神却尖锐地很。
像是凝视着猎物,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的猫。
虎打了个颤,宛如一只纸老虎。
始作俑的猫看到了,竟然还笑了一下。
一股羞恼的怒火将山本猛虎裹挟,他感觉自己丢了大面子,即使这件事只有他和孤爪研磨知道,而清濑最鹤生正在帮孤爪研磨检查入部申请,对他们之间涌动的暗流一无所知。
“没有错字。”最鹤生将孤爪研磨的入部申请还给他,“我们现在走吗?”
“走吧。”孤爪研磨收回自己的视线,又变回了刚才那副萎靡不振睡眠不足仿佛一滩烂泥的样子。
如果给孤爪研磨一张凳子——不,假如地上不脏可以坐下的话,他肯定会立刻选择躺倒在地上。
“不然阿黑该等急了。”
阿黑又是谁?
山本猛虎想,虽然他不认识那个什么“阿黑”,但是孤爪研磨这副做什么都很勉强的样子,总叫他不爽。
大家难道不都是因为喜欢才会加入自己想要加入的社团吗?
可既然这么提不起劲的话,又为什么要参加呢?
自己喜欢的事物被别人这么不耐烦地看待,让他感到难受。
但是!
排球部不是他开的,他也没有资格要求别人都像自己一样全身心地喜欢排球。
山本猛虎心情复杂地跟在他们身后。
排球部的活动室位于学校操场旁边一排水泥平房之间,最鹤生估摸着这里会是一处冬冷夏热的“宝地”。
而各个房间门口都没挂有牌子。
他们能找排球部的活动室,全靠用有色胶带在门口毛玻璃上贴出来的“バレ”的两个字。
——穷。
这是首先浮现在最鹤生心中的字眼。
但很快她又安慰自己,不是每个学校都能像帝光那样精致地在各个活动室门口挂上用黄铜质地的指示牌的。
山本猛虎敲了敲半天门,没人回应。
他们又去了学校的室内体育馆,却只有篮球部的人正在练习。
别说什么排球部的人,就连排球网他们都没见着。
“喂,那边的几个,你们是来交入部申请的吗?”篮球部的监督老师发现了他们。
“抱歉老师,我们是来找排球部的。请问您知道他们在哪里练习吗?”
“啊,排球部的话,现在还没轮到他们的使用时间哦,估计正在做基础的体能训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