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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砚成不允许她去外面摄影棚。
梁氏大楼中间有个休息层,大平层视野开阔。梁砚成临时让人把那片地方改成了摄影区域,就供她拍照。
一大早,摄影团队就到位做好了准备,反复调试灯光设备,怕怠慢了白养他们几月有余的金主爸爸。
这些天小砚总总是带夫人来公司,寸步不离。
公司众人茶饭不思,狗粮管饱。
到下午,公司各部门八卦小群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吃狗粮。
【下楼买咖啡看到老板了,助理保镖跟了一大串,阵仗好大啊】
【我也看到了[柠檬]但重点难道不是小砚总从头到尾一直牵着夫人的手吗,超级宠啊!这个世界上有钱与我无关,帅哥与我无关,老婆奴也与我无关】
【别说了,我觉得我连保镖手里牵的那条狗都不如】
【狗?那是普通的狗吗?!】
【我看着平平无奇,不就是外面很常见的小土狗吗?难道是什么我没见过的名贵品种,就是长得略有点像土狗的那种?】
【女人,你一无所知。那分明不是狗,是小少爷】
此时在摄影棚里挑造型的池颜压根不知道,小宝已经成为了众人口中的“小少爷”。
小宝自从被带回新居之后,第一次回梁氏。
养尊处优的生活并没有让它忘记梁氏花园的灌木丛,所有的一切对它来说熟悉又陌生。
当初它只不过是保安队捡到的小流浪狗,对过去的味道长久地存在于记忆中。
初初回到梁氏,小宝比谁都兴奋,四个爪子在地上奋力扒拉,想脱离牵引绳四处撒丫子跑一圈。
它一个劲地想往灌木丛钻,钻灌木不成鼻头翕动,闻到过去熟悉的味道就闷头猛冲。
保安队没换人,远远看到小狗径直想往身上扑,也有点懵。
心想这狗看着挺陌生,毛色油亮身形健硕,脖子上套的绳还印满了某奢侈品logo,看着就是条金光闪闪散发着金钱味道的名犬。就是热情劲儿像极了之前收养的小狗崽。
保安队队长没认出来,问边上的同事:“这小狗崽子怎么往我们这冲?谁身上装火腿肠了?”
有人眼尖:“这狗崽子像不像以前捡的那条阿旺?”
一说就陆陆续续反应过来了。
保安队队长忍不住感叹:“易总助说把狗带走,我还以为公司不允许再养。没想到这小崽——”
一行人从旁经过,或许他们声音略大,小砚总抬了下眼往这淡淡一瞥。
保安队队长到嘴边的话猛得急刹车,他本想说小崽东西狗运好,一紧张就说成了:“小少爷福气好。”
小砚总许是专心顾着夫人没听到,但称呼传开了。
小宝莫名其妙荣升小少爷。
摄影棚这边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和小宝互动,建立熟悉感更容易配合一会的拍摄。
池颜答应只拍一套,挑得很细致。她个人偏爱复古风,深知自己这样明艳的长相唇红齿白最能衬托美。但家里原先那套被取下的照片就是,于是反复纠结,偏头与工作人员商量。
“听说你们团队很难约,一样的风格能拍出不同的味道来么。”
“梁太太您放心,我们拍的照片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池颜指了指相册:“我喜欢这套,我先生搭什么西装会适合一点?”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随即反问:“您先生之前有交代过说自己会准备。他没和您说吗?”
池颜:“……?”
池颜没听他提过,刚想出去找他,另一边为男士服务的工作人员就喜气洋洋地进来了。
“梁太太,您先生已经准备好了,他说不急,您可以慢慢挑。”
池颜借敞开的门缝往外面看,没捕捉到梁砚成的身影,只好问:“他穿的哪款西装?”
说到这个,工作人员忍不住夸赞:“您先生品味实在太好了,我记得那套衣服像是去年秋天的巴黎时装周高定,哑黑色,肩后有重工刺绣的翅膀。”
“看得出来梁先生是个很时髦的人。”
要不是周围人多,池颜一定憋不住笑场。
一个被爷爷养大的顽固木头,有生之年竟然与时髦两字搭上了边。
那还不是她衣服买的好。池颜在心里默默夸自己。
她哦了一声,忍着笑:“他吧,就还行。”
因为就拍一套造型,下午的时间很宽裕。池颜惯例要睡会儿午觉,但在化妆镜前坐着,为了不打瞌睡就时不时与造型师聊两句。
免不了说到之前把人家整个团队晾了好几个月的事。
池颜挺抱歉的:“之前确实有段时间挺忙的,就把拍照的事忘了。”
“没关系没关系。”造型师很热情,“我们都很适应陵城的生活。”
“哦,那拍完后面有别的单子吗?又要去哪儿?”
造型师笑眯眯地抿嘴:“我们都在陵城固定下来了,太太。现在我们整个团队都是梁太太您的御用团队。不走了。”
池颜啊一声,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愕然的神情。
几秒后转为埋怨:“他怎么什么都不说的。”
“梁先生一定是怕您操心,等您有时间了,第二套第三套,随您什么时候愿意拍就拍。太太,您先生对您可真好。”
大概是池颜说话温和不摆架子,另一边工作人员忍不住插嘴。
“那可不是。家里有梁太太这样仙女似的太太,就是福气。”
几个人围着你一言我一语,把池颜哄得心情愉悦。
梁砚成等到那边门开,就看到他太太身着暗金绣纹旗袍,优雅矜贵。立领下是长短不一错落感很强的两串珍珠,颗颗饱满丰润,泛着浅粉色珠光。
她搭了条纯白貂毛披肩,整个人像从剧里走出来似的,华贵感十足。
旗袍边高高开叉,如玉肌肤隐隐可见。
他像被夏日残留的余温炙烤着,西装底下包裹着躁动不安的心。
朝她的方向伸出手,低声:“过来。”
池颜不是不愿意过去,只是她也没料到梁砚成这番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造型会那么吸引人。
她买的那套西装自不用说,买下,她就是知道,一向沉默寡淡的木头穿上这样略带时髦感的西服会更有生气。鸦色棉线与金丝混成一股,每个针脚细密紧凑,钩织出肩后的羽翅暗纹。
不会那么浮夸,是恰到好处的亮眼。
像同他量身定制一般,从肩胛到袖口,再到腰线,每一寸都完美贴合。
在这样无与伦比的适配之下,他还破天荒地应了她某日随口一说的要求,鼻梁上那副金边眼镜坠下两根玫瑰金细链,慵懒地缀在两边。
如她想象中一样。不,应当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惊喜。
华贵却清冷,骄矜包裹色-欲。
这样的照片或许他只会硬着头皮奉陪一次,但她大概会回去反反复复看上一千、一万遍。
全身上下每一处,好像都是随着她喜爱的样子设计的,完美无瑕。
见她不过去,男人眯了下眼,不知是因为习惯不了这副造型感很强的眼镜,还是其他。
他抬了下手,就听池颜原地心急火燎地叫停:“不准,就戴着。”
她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双颊微红:“就很好看,不准摘。”
那就是喜欢了。
梁砚成起身,不等她过来径直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小巧耳垂上的两粒圆润,低声:“我之前说错了,钻石和珍珠,你戴都很适合。”
池颜从里边被夸到外边,心情一阵接一阵愉悦:“那怎么办,最好看的那副,我早就送黎老师了。”
“再买。”他说,“买多少都行。”
不远处小狗看到他们出来,已经按捺不住内心,嘤嘤撒娇一声高过一声。
池颜勾了勾他的手指,歪头:“走吧,小宝急死了。”
补光灯下。
池颜最注重形象不过,旗袍很考验身材。因为有一点点显怀,她不愿意坐着,非要用椅背挡住小腹。
小宝热得歪了舌头,哼哧哼哧坐在最亲爱的爸爸腿边,两条腿往同一个方向顺拐,坐姿喜人。
梁先生和梁太太无可挑剔,在镜头前随意的姿态入镜都是美景。
摄影师来回调整多遍,功夫几乎都花在表情千奇百怪的小狗身上。
如果非要挑出一点点瑕疵的话,那就是梁先生的表情过于冷淡。
他张了几次嘴,无从出口。
池颜站的位置很容易看清摄影师的表情,她又是个会读心的人,嘴角噙着笑意低了低头:“哎,你要不要开心一点,好歹也是我们第一张全家福。”
她用小腹轻轻蹭他的手臂,“小木头说,爸爸笑一下。”
梁砚成不是个容易展露情绪的人,抬手碰了碰她的手指,“好。”
后来拿到照片,池颜仔仔细细看了很多遍。
照片上男人的表情依然偏冷,但与他相处这么久,不难发现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
很温柔,像他这个人一样,做的总比表现出来的多。
那天其实她伏在他耳边,还说了另一句话。
她问:木头,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男人抿了下唇,没回答,只是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
从来就不是不爱你,是怕表现得太过让你沾沾自喜。
以为我容易得到而不珍惜。
***
什么都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了吗。
池颜躺在他怀里,抬手戳了下他的睡颜,心想,笨蛋,你不说我也知道。
(正文完)
第71章 旧事
临近圣诞假期, 正式放假前学校每年都会举办音乐会。
今年不知从哪儿兴起的风潮,学生私底下攒了个赌局。连续两年音乐会都是susan夺得桂冠。她是典型的东方美人,五官立体棱角分明, 很受当地人欢迎。
在当地学生圈里很有优势。
本来没什么可赌的,可今年来了个很出名的小学妹。长相明艳,妆容精致。当然, 最重要的是她人缘特别好, 刚入学就左右逢源。
当你觉得她是灵动的, 她却时时刻刻保持优雅得体。
当你觉得她骨子里有很多规矩界限,又找不到距离感。
很难界定她到底属于什么类型,也不知道是谁叫出了mystery这样的诨名。一流传开, 说到这个词必定联系到那位神秘的池小姐。
两边都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就有人为了好玩做出赌局, 看今年音乐会到底是susan连冠还是冲出mystery这匹黑马。
音乐会开始前三天, 赌局就炒到了空前绝后的热度。
赌局重在娱乐, 闹得再火热也就是一场pub的钱。
还有件热门的事, 就是这一年刚好毕业去就读MFA的江氏酒业独子江源,一掷千金给mystery压了两万英镑。
susan党简直原地笑到开花, 提前开始规划赢了钱去哪喝酒。
而另一边,江源正在努力游说他这位就差红尘出家的好朋友一起回他母校参加音乐会。
“你反正交完报告了,就当放假前轻松轻松呗。”
江源深知对付他的妙计就是胡搅蛮缠, 在他身后踱来踱去:“好歹我花了两万啊, 是英镑不是人民币,不去多他妈亏本。”
“我叫你花的?”梁砚成抬了下眼,面露讥讽。
“那不是为我小学妹打call么,算近距离追星行吧。你都不知道,她本人有多——好看, 特别好看。”
他拖长了发音,重点落在好看上。
怕好友不信,江源想了想:“你知道早二十来年特别有名的那些港星吗?就那风格的,每根眼睫毛上边都写着精致。当然我举例是为了让你具体想象,说真的,那些明星一个都比不上。”
梁砚成停下手里装订报告的动作,配合地想了几秒,嗤声:“不就那样。”
“哎你这人。”
江源暗骂一句:“你可以没有审美,但不能阻止别人欣赏美的步伐好吧。”
梁砚成依然没有兴趣,语气冷飕飕的:“没阻止你,要去自己去。”
看他油盐不进,江源另出新招,三指并拢在耳边发誓:“这样,你要是陪我去,下学期逢你二三五上研究课,我绝对绝对绝对不来骚扰你。”
三个绝对气势很足。
静默片刻,梁砚成合上报告起身:“可以。”
***
外面赌局开的如火如荼。
离音乐会不到两小时,池颜正和明面上的竞争对手susan喝下午茶。
susan从小在澳洲长大,很少使用中文名。况且她的中文名特别拗口,自己都写不过来。
两家是世交,池文远每次带池颜去悉尼,都会受邀在susan家小住几日。
池颜各路消息都有,听到江源给她压了两万英镑笑着撺掇susan:“达令,你可务必记得赢钱请我喝酒啊。”
susan笑:“你缺这点钱喝酒啊?”
“不缺。但是好玩。”
私底下,池颜就是这种略有些顽劣的性格。
susan笑笑没说话。
今天这场音乐会就是纯表演,在她们这些每天上课就是玩乐器的人眼里稀疏平常,不存在什么第一第二。况且每年谁最佳也是学生私下里评定的,就是图个气氛,并不专业。
susan出场略早,喝完下午茶不再逗留,直接去隔壁取了熨烫好的礼服回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