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门口,默默打量了谢含卉一会:“妹妹不适应京城气候,玩几日便早日回了吧。”
谢含卉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委屈地情绪翻江倒海:“姐姐就是故意想赶我回去……”
她明明是蠢笨又阴毒的人,却偏偏喜欢装的柔弱可怜。
唐映枫语气依旧忍不住地冰冷:“你母亲得了重病,若你还有点孝心便早些回去。”
上一世,大家都以为谢含卉的母亲潘氏修养半年便能好,谁知一病不起,噩耗传来京城时,谢含卉还迁怒于谢氏,越发变本加厉地跟薛明露混在一起干些不入流的事情。
谢含卉根本不听:“你别骗我回去……我走的时候问过大夫了,我母亲并无大碍好生修养便行。”
唐映枫眸光扫过她蛮不讲理的善妒模样,点了点头:“到时候……别后悔就行。”
谢含卉越发委屈,不明白为何唐映枫这般不喜欢自己。
明明她母亲病重,又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的地方……唐映枫是姐姐不应该处处照顾自己吗?不照顾便算了……还处处刁难出言讽刺……
她指尖不自觉地搅着被子,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唐映枫静默地看着她真实的委屈模样,心里冷笑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院内一片新绿的色泽,娇嫩的枝叶沾着雾气凝结成的细密水珠,一如她重生那天的景象。
唐映枫脚步微顿。
上一世,自从贵妃生辰宴之后,七哥哥便莫名地比以往更冷淡了些。
可在水下…… 他们明明……
那时她完全不记得水下发生了什么,可这一次她记得很清楚。
冰冷的水下,他游过来一把扣住了自己的腰,一只手按住自己的后脑勺用唇渡了好久的气……
唐映枫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唇,心中浮起一些奇异的感觉。
酥酥麻麻的,让心口痒痒的,她还来不及感觉那是什么,却又像一阵风似的很快消散了。
但不管是何缘由,这一世,唐映枫都不愿再与他疏远了。
—
太监轻轻扣响窗框,窗户被缓缓支开一条缝隙,有人伸出手接过信递出一袋银子,又将窗户掩上。
赵怀亦端坐着看书,抬眸看向自己的贴身侍卫。
侍卫恭敬地将信递到赵怀亦手中:“三皇子。”
赵怀亦接过,女子字体娟秀,一如人那般清丽无双。
“怀亦……别后月余,殊深驰系,多日未晤,系念殊殷。家父喜得陛下器重,不日将携家眷迁往京城……”
他还未看完,门便轰然打开。
贵妃盛怒的脸出现在眼前:“拿出来。”
赵怀亦镇定自若地问:“母妃,儿臣正在温书,是拿什么给您?”更多免*费小*说关*注*公*众*号:左左柚柚
贵妃皱起眉,似乎是不相信赵怀亦会骗自己,她美目微瞪,直截了当地说:“薛明露寄给你的信,拿出来。”
赵怀亦藏于袖下的手紧攥,不敢相信她的消息会如此灵通。
他缓缓从毛毡下拿出信封,递到贵妃手中。
贵妃接过一看,脸上顿显嘲讽之意:“看来你去江阴那几个月,有人不安分了。”
这个薛明露的父亲薛才知是个庶出的,虽然薛才知近几年干的不错,当上了江阴一个州的刺史,近日又升为了三品官员要迁往京城。
薛明露这人她也听闻过,在江阴算是十分有名气的女子,因为才貌出众。
但跟唐映枫比起来,这样的身份,当个侧妃都不合格。
她慢条斯理地撕了信,抬眸看向赵怀亦。语气越发刺耳:“你六月举行冠礼,唐映枫明年及笄,没有意外的话,明年你们就会成婚。这样主动送上门来的贱蹄子你都看得上?!”
赵怀亦面容紧绷,一字不回。
赵怀亦表面总是听从她的话,但贵妃知道他的脾性,此时他定已心生不悦,若是在咄咄相逼,只会适得其反。
贵妃深吸几口气,走到赵怀亦身边坐下:“娘的好儿子……你比娘清楚有多少人在打唐映枫的主意,你和唐映枫的婚事虽然皇上提过,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谁知道皇上还认不认?”
她牵过赵怀亦紧握的拳头握住:“答应为娘,跟薛明露断了好不好?等你入主东宫,你要什么样的女子,娘绝对不拦你……”
贵妃放轻了声音,用希冀而祈求的目光看着赵怀亦。
撕碎的纸片四散在地上,被风轻轻一吹,便飘出好远。
赵怀亦看着那纸片又被风刮起,毫无反抗之力地在空中四下飘荡,缓缓点了下头:“……好。”
贵妃一喜,趁机道:“过几日,你便出宫,带枫儿去咸粟阁单独吃一顿。”
第七章 因因果果
见赵怀亦答应,贵妃缓缓站起身,看着跪在书案旁瑟瑟发抖的侍从。
她美目锐利,语气却柔和道:“再有下次,他可就没命了。”
赵怀亦放于书案上的手指缓缓攥紧,贵妃似是回忆一般地道:“这个,好像是本宫在你六岁那年送给你的仆从。”
赵怀亦淡淡道:“皇祖母近几日身体抱恙,各宫的娘娘都争着前去照顾,母亲最好还是去一趟。”
贵妃:“本宫的事,本宫自会做好。但储君的位子,可不是光靠我就能坐上去的……”
她垂眸看着赵怀亦挺直的鼻梁:“你比我清楚,唐家有多重要。”
皇后乃太后的内侄孙女,高家是成安开国的大功臣,后又连着出了几代贤臣……若六皇子并非皇后所出,这储位怕是早就定了。
成安国一向有立长立嫡的传统,六皇子虽不是皇后亲生,但从小在皇后膝下长大,在大臣眼中方是正统。
高家文官武臣皆有,在朝中势力已经隐隐有超过丞相府的态势,若是卫国公再倒向唐家……
以她和皇后的芥蒂,怕是没有活命之路。
赵怀亦将被宣纸上手臂压出的褶皱缓缓抚平:“若我成了储君,母妃便当真不再管我吗?”
贵妃点头:“当然。”
—
谢含卉的红疹肿了好些天,她不敢出门,每日见的都是白桃一个人,便好言好语的,希望白桃能好好给她煎药。
这京城如此繁华,却只能待着这屋子里。
谢含卉逐渐有些烦闷。
成安国风气开化,除了家里管得特别严的,大多女子都可在亲人的陪同下出门,谢含卉脸已经好了不少,这日便早早起床,想要去这京城好好逛逛。
她一出房门,便见抄手游廊走来好些身着宫服的侍女还有太监,一见是皇宫出来的人,谢含卉顿时有些激动。
她只在父亲的口中听他提起过圣上 ,却恭敬地连名讳都不敢说,只称道陛下。
可如今见到这皇宫里走出来的人,谢含卉不免觉得自己也沾了几分天子之气,莫名有些得意起来。
她转过身小声问:“这皇宫的人为何来这儿啊?”
白桃抬眼一瞧,为首的那位公公已经是卫国公府的熟人了,每次皇上赏了东西给贵妃,贵妃娘娘便会派人送来府里。
“大小姐和三皇子有婚约,贵妃娘娘自是对待小姐更为亲厚,时常派人送些稀奇玩意儿来。”
和……三皇子有婚约?
谢含卉惊讶地顾不得声调,脱口而出:“和谁?!”
*
听闻宫里的公公来,谢氏赶忙起身迎去。
贵妃是丞相的嫡女,又是如今最受宠的妃子,从唐映枫出生开始便对枫儿极好……
成安国二十岁加冠之后才可娶妻,但许多男子从十七岁之后便会纳妾或者收些通房。三皇子如今已经十九岁,却不曾纳一个妾,谢氏知晓,这是贵妃给他们卫国公府的薄面,也是变相地示好。
虽她也能猜出几分贵妃的心思,但只要女儿嫁过去不受欺负,谢氏便觉得这门婚事……是好的。
“快去叫枫儿来。”谢氏道。
白婷轻声道:“已经派人叫了,夫人放心。 ”
贵妃的恩宠越盛,就意味着婚事越近,谢氏蹙起眉,心里不禁有些烦闷。
若枫儿是个稳重的性子她倒也不担心,可偏偏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整日只知道贪玩儿,这样的性子,可不适合那深不可测的地方。
可到这个份儿上,也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两人到会客厅时,唐映枫却不知何时回了府,正笑着跟胜公公说些什么。
女孩依旧是肉嘟嘟的脸,今日穿着淡绿色的春装,嫩得像刚发出来的芽儿。只是那发髻上插着的玉钗子还歪斜着……
谢氏走上前,不着痕迹地把唐映枫的玉钗子扶正,柔声道:“真是麻烦胜公公了。”
白婷拿出谢氏早已准备好的钱袋,递到胜公公的手中。
胜公公笑着接过,将贵妃交代的话说了一遍:“那日乐安县主落了水,娘娘这几日都在担心,特意命奴才将才上贡的药材拿来国公府。”
谢氏拉过唐映枫的手,在手里轻拍:“还不快谢谢娘娘。”
唐映枫乖巧道:“胜公公,帮我跟娘娘说声谢。”
胜公公一甩拂尘:“都是一家人,哪儿说两家话。”
一听这话,谢氏表情顿时有些微变,贵妃娘娘这些年虽是一直走动着,但从未表露过如此直白的话。
谢氏干笑道:“……可不是。”
前厅摆满了奇珍异货,还有不少稀奇的锦缎。
白杏走上前:“小姐,拿这料子作衣服定是好看极了。”
唐映枫站在原地,扫过地上摆放的几个大箱笼。
贵妃的心思再明显不过,想必是忽然想通了什么……毕竟她快到出嫁的年纪,与其放给别的皇子,不如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没记错的话……
“姑母,姐姐……”谢含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贵妃不止送了药材,送的最多还是些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摆放整齐的珠钗,随便拿出一个都是连城的价值。
谢含卉从未见过那边精巧的首饰,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她方才站在屏风后,也听到了胜公公说的那句话。震惊之后,便是久久的不是滋味。
明明都是谢家人,她只能嫁给济理县的一个穷秀才,唐映枫嫁的确实皇子……
谢含卉走上前,趁人不注意,摸了摸着手里的绸缎。
谢氏转头看了谢含卉一眼:“卉儿有什么想要的拿去便是。”
谢含卉一喜,转头看着谢氏:“谢谢姑母……”她手已经拿起一支,想到什么,又纯善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唐映枫:“万一挑到姐姐喜欢的,可如何是好?”
唐映枫看着她装模作样的笑脸,勾唇道:“姐姐多的是。”
谢含卉忍不住手一僵,缓缓将拿起的珠钗放进了盒里。
白桃轻声问道:“谢姑娘,您想要哪一支?”
谢含卉抬眸看了白桃,想到姑母还在一旁,谢含卉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选了一支看起来最贵的:“这支吧。”
白桃上前,用绸布将钗子仔细包起来。
唐映枫笑着走过去:“妹妹身体可还有不适?”
谢含卉柔弱道:“多亏姑母和姐姐照顾,现在已经都好了。”
唐映枫点了点头:“那就好。”
正说着,白婷拿着一封信走进来:“大小姐,三皇子派人寄来的信。”
一听此话,正在瞅着锦缎的谢含卉一下抬起头。
谢氏轻声问:“三皇子何事?”
唐映枫看完之后,将信纸将桌上一放:“三皇子让我明日去咸粟阁尝尝新出菜品。”
谢含卉有些忍不住地拿过放在一旁的信纸展开。
她曾听闻父亲说过这种纸,是琴缘阁出的,上面自带着香味,纸张也比一般的柔和。
那上面的字贝联珠贯,苍劲而有骨力。
一双修长洁白的伸到自己面前,她指腹带着不少厚茧,声音轻轻透透的:“妹妹,那是我的东西。”
谢含卉抿了抿唇,心虚道:“我好奇看看。”
一直到夜半,谢含卉忍不住嗅了下自己的指尖,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宣纸的味道。
三皇子是几个皇子中名气最大的一个,即使在济理县,谢含卉也听闻过好些次。传闻中三皇子容貌英俊,偏生还才华出众。
这样的人,怎么是唐映枫配的上的呢……
*
谢含卉是个十足十的蠢人,在济理县她自视甚高惯了,到了京城还是看不懂自己所出的位置,所以老是将主意打到不该去的地方。
上一世,赵怀亦对自己印象彻底转差,现在想想,其实是谢含卉那傻子干的。
赵怀亦按照贵妃的要求,从国公府将自己接走,两人在城内咸粟阁相见。谢含卉跟在门口见到鼎鼎有名的三皇子,顿时惊为天人,要跟着唐映枫去。
唐映枫本就对赵怀亦没有什么其他的念头,看出那顿饭的目的是跟成婚有关,为避免尴尬便把谢含卉带上了。
谢含卉是个贼胆包天的人,她想跟赵怀亦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于是便把巴豆磨碎放入唐映枫喝的酒水中,谁知那酒中有一味中药与巴豆起了反应,亦或是与唐映枫饭前吃的什么东西,还有可能是那个傻子拿错了药……
反正唐映枫当场满脸羞红,发出了暧昧难耐的呻吟,还忍不住对赵怀亦欲行不轨之事。
谢含卉见自己闹了大祸,赶紧推卸责任跑掉了。
这件事并没有闹大,甚至皇上都不知道,但赵怀亦自此对唐映枫的态度便不比从前。